温柔在早上八点半清醒,对她而言,这已经是睡迟了,但对夜夜在网上和同好网发笔谈的纨裤子弟先生来说,八点半、好梦正酣时。
抬起眼,对上他的睡颇,柔顺的乌黑长发顺着他侧肩蜿蜒而下,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他的皮肤细致光滑,不输女人,这样一张脸,是女人都要脸红心跳,而她日夜面对整整三年,一直没有太大感觉,却在这个早晨,心底浮上一丝异样……
她轻手轻脚想拉开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但只不过轻轻一动,他的眼睛随即半睁,惺松睡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用带着鼻音、一副末清醒的嗓音道:“拜托,再睡一下……我很累。”
说话的同时,一个展臂、缩臂动作,他把她整个人塞进自己怀中。
瞬地,她动弹不得,他的气息灌入她鼻间,满满的男人味带看些许勾引诱惑,她听看他的心跳,脸微微发红,这趟清朝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回来后他性格回异?她定要找个好时机问清楚,他是在清朝受到什么刺激。
温柔偏开脸,张着大眼睛对上天枕板,企图找一点事来想,让自己的脑袋不至于太荒凉。
胤禟闭看眼,脸上尽是满足。
他并没有立刻入睡,暖暖软软的感觉从怀中渗透到心口,再蔓延到四肤百骸。
呼!原来只要睡饱饱,就会产生这种心安满足的感觉。
虽然他很有钱,虽然他有权有势,虽然他没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满足,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生活除了挑战还有幸福。
曾经,十四弟问他,“九哥,你为什么对经商那样感兴趣?”
他笑而不答,因他无法承认,自己心中有一处说不明的空虚。
那种空处大到他需要用很多的东西去填平,于是他用真金白银去填,填了很多年,那个黑洞依然深不见底,他用美人、用成就、用各种新奇稀贵的东西去填,以为只要填得够久,就能填出几分满足。
可多年过去,他依然不知何谓满足。
然而今晨,一个女人、两分关心、三点温暖,他与幸福乍然初识。
忍不住扬起嘴角,一个酝酿着喜悦的微笑偷偷泄露,他不想醒,想就这样……
一路睡下去。
他不动,温柔生怕吵醒他,但天花板刺激不出太多想法,于是不久后,习惯早睡早起的温柔,再度入睡。
第二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温柔猛然尘起,看一眼腕表,吓着,她居然这么能睡?
扭头看向老板,他早醒了,懒懒地靠躺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发现动静放下书,对着她微笑。
三分钟前,他的视线对着她的脸,半小时前,他的视线对着她的脸,事实上,他清醒后的每个时分,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胤禟突然发觉,温柔相当吸引人,她不是那种细致、我见犹怜的美,而是线条清明、浓眉大眼,自若大方的美,事实上,用美丽形容她并不恰当,更合理的两个字是“生动”。
她说话时整张脸都是表情,不管是要笑不笑、冷漠、怒气张扬……每个不同的表情,都生动到让人想用笔画下,就是她熟睡,脸庞也不寂寞,一会儿燮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微微地张开令人垂诞的红唇。
男人刚清醒时容易冲动,胤禟也不例外,好几次,他想对怀里的女子偷香,却总在理智出面阻挠时别开脸。
只是,眼不见心会想,他想得生理机能蠢蠢欲动,几欲难控,只好下床找一本《历代名家精选》来翻读。
温柔皱眉,倏地板起脸孔翻身下床,好像刚被刺猜扎到。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她的口气是指责。
胤禟放下书,目光定在温柔身上,她穿着男性衬衫,宽松衬衫只盖到大腿处,完美而修长的两条腿踩在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上,半松的钮扣隐约可见她瘦削的肩膀,以及饱满丰润的胸部,透过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窈究身段在衬衫底下尽现。
精虫冲脑,他又想流鼻血。
他暗暗深呼吸,阻止脑中的香艳镜头轮番播放,拉平了表情,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定在她的脸上,痞痞的问:“一醒来就这么剑拔弩张?还是继续睡吧,你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可爱……温柔全身起鸡皮疙瘩,纨裤子弟居然用“可爱”形容她?他疯魔了还是见鬼了,肯定从古代感染某种怪异的病毒回来。
她瞪他一眼,什么话都不应,扭头就走。
不理他?」胤禟恼了,为什么这个女人永远记不住他是主子?带着几分挑衅、几分刻意,他懒懒发出声音,话语内容却硬生生拖住她的脚步。
“你几岁了?睡觉的时候还在叫爸爸。”
温柔有起床气,所以现在“父亲”对她来说,是“夭寿膨肚短命吉仔”,所以她的脾气顿时涌上来,有股强烈想把天底下男人全撕成碎片,塞进狗肚子里。
咬牙,摇头,理智不断在她耳边提醒:你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你没有生气,你没有喂狗的,因为……你的红利还在他的存款簿里。
温柔加大步伐、继续往浴室走。
“你的爸爸怎么了?”
她深吸口气,这男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对!父亲是她心中的刺,因为他背叛的不只是妈妈,还有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儿,她心里有阴暗面,痛恨男人的薄幸寡情,尤其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胤禟话没说完,她忍不住了,怒气冲冲转身、大步跨上床,她豪迈地将他推回枕头上,掌心钉住他的肩膀,幼民展地用两只眼睛瞪住他,怒道:“我不管你是好心还是好奇,只要清楚一件事一你是我的上司不是监护人,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女乃女乃姑婆舅公通通不干你的事。
强势的温柔,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胤禟按捺得很辛苦的冲动激跳出来,她受伤的眼神逼得他理智退位,一把将她拉下来,封住她的唇。
她的唇和她的身体一样柔软香甜,带着醉人的吗啡,让人想要一吻再吻……仿佛他忍了一个晚上和大半个白天,等的就是这样一场迷醉。
捧着她的脸,他的吻在她唇间辗转流连,练过武的粗蝠指节轻磨着她丝滑般的颈项,一阵心悸传来,温柔全身酝麻。
他的吻温存,像小火一点一点燃着她的心志,烧去她的残存理智。
她可以推开他,再甩他一个巴掌的,可是……她没有,像是掉进温泉里,暖得发烫的泉水把她每个细胞蒸得发胀、发麻,一波波的暖流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烘得她像刚出炉的新鲜面包。
他翻过身将温柔压在床上,细细的在她唇间搜罗甜美,饱涨的在脑海中喧嚣,他要她!
他的手贴着她曼妙的曲线,从衬衫下禅缓缓往上……
温柔开着车,脸色比老唐臭臭锅的豆腐还臭,她两眼直盯住前方道路,胸口起伏不定。
现在是晚上七点,距离那个失控热吻已经四个钟头,但她怒气还没有消退。
好,她承认自己很享受那个吻,虽然她的人生中没有其他的吻可以比较,但她相信他的技术高超,否则她不会饮鸿止渴,在他唇间索取暂时疯狂。
但他也未免太过分,居然对她上下其手!
哼!她朝他瞥去一眼,他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轻抚着贴看纱布的右手。
温柔窃笑。
其实胤禟比她还尴尬,对于女人,他多得是经验,总是操控自如,没强迫过任何人,可他……却在她身上像个初发春的男孩般身不由己,下场却是-
她咬了他,在他的手将覆上她的丰满之前,温柔咬得很用力,留下一个血印子,两排八颗牙齿。
可她都咬住他了,他还是放不开手,硬把她逼入床角,疯狂地再吻她一回合,直到她咬破他的唇、尝到血腥味,他才憋住满溢的火气放手。
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逼着他负责,反而是待他一松开手就拿起枕头朝他猛砸,砸得他头昏眼花,差点儿滚到床底下。
如果不是董娘适时打电话来,让她不得不放下枕头去接,恐怕他已经被杀掉分尸、尸块用垃圾袋里一装袅,藏在床底下。
接完电话,她快步跑回房间,抬起让他目不转睛的长腿,芍刚良踢上他的脚。
「快起床,董娘要来看你。”
丢下话,她抢进浴室洗澡,轮到胤禟进浴室后,她飞快把房间整理干净,再转进厨房,想弄点吃的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才发现冰箱没菜了,只好喝杯牛女乃了事。
没多久,董娘来按门铃,这回胤禟很合作,不管董娘说什么,他都笑着应下,这才把董娘打发掉。
离开前,董娘暖昧地看一眼儿子破皮的嘴角,低声笑道:“年轻真好,你们继续。”
继续?温柔翻白眼,如果她不怕儿子绝后的话,她倒是不介意。
当下她满脑子想着,如果她告顾铠焄性骚扰,上个月的红利会不会不翼而飞,如果不告他,是不是可以藉由私底下和解,逼他将欠款还清?
在温柔琢磨中,胤禟靠了过去,笑得满脸春风,好像那个吻、那个性侵未果不曾发生。
他带着魅惑人心的笑,说:“我饿。”
她本想说:饿死你算了!但她是个只会在嘴巴上发狠的没用女人,于是还是开着车,带他到大卖场买食物。
她还在生气,因此到了超市门口时,推来两部车,冷冷说:“我们各逛各的,三十分钟后在结帐处集合。”
胤禟苦着脸,他怎么知道三十分钟是多久,又怎么知道结帐处是什么地方?可温柔已经推着车子走开,他只好连忙推起另外一部跟上。
一进超市,他立刻傻眼,居然有人开这么大的铺子,里面琳琅满目、食衣住行育乐样样不缺,许多百姓推着和自己一样的轮车,四处走、四处逛,看到喜欢的就把东西往车子里丢。
了不起,开这样一间铺子,等同取代整条街的功能,如果他来开的话,不晓得可不可以垄断整个市场?
他看着迎面推来的车子,里面可乐汽水堆得像小山,买这么多?如果人人都像他这般阔绰,店铺老板岂不赚死?
“先生,请试吃。”
年轻女子一面煮水饺、一面招呼客人试吃,从昨天晚上那顿之后,胤禟再没有进食,正饥肠辘辘,他端过试吃盘子,轻轻吹两下,咬一口水饺。真好吃……那表情,让旁边的人看着也感觉饿了。
他长得很帅,试吃动作既斯文又优雅,光是站在试吃摊边,围观的人就跟着聚拢,年轻女子见机不可失,又在他的盘子里多放两个。
胤禟恍然大悟,原来这铺子里的东西是可以随意试吃的?
当他想看试吃问题时,年轻女子笑问:“先生,好吃吗?”
“好吃。”
“买一包回去好吗?”女子拿起一包水饺给他。
“好。”他想也不想就点头接下。
见他那样爽快,大家心想,东西肯定好吃,很快地有更多的人围过来试吃,胤禟从人群中挤出来,推着车子离开,他看见温柔走进一条摆满零食的通道,急急跟过去。
一走进通道,看着两边堆高的产品,他看呆了,那些全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正苦恼不知要拿哪一种时,刚才的经验冒出,试吃?对,先试吃看看。
他挑出一包洋芋片拆开,咬一口,好吃!
再拿一包夹心酥试吃,是他没尝过的好味道,真是太美妙!回去以后,他一定开一间这样的铺子,让客人一面试吃、一面买,在不知不觉中,买很多很多东西回去,他就赚翻了。
他啃两粒瓜子、试两片牛肉干、尝过水果糖后再拚拚葡萄干……
他一面吃、一面走,手也不停地往车子里堆零食,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温柔不见踪影,而身边来来回回的人不断盯着他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没有问题啊,难道是……辫子?
才这么想时,两个穿着红背心的高壮男子向他跑过来,那表情百分百非善类。
难不成他们要抢劫?在这么大、人来人往的铺子里抢劫?
太没有眼色了,好吧,他虽然不欲显摆,但济弱扶倾、表彰正义是男子应有的气概,胤禟眼睛瞟瞟左边那个、再瞄瞄右边那个,手握拳头,暗做准备,好在最佳的时机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对方抢上前要扭住他时,他帅气一笑,挥出右拳,施展拳脚。
不会吧……两三下就被人打趴在地,这时代的抢匪也太不济,三脚猫功夫竟敢出门丢人现眼。
微扬唇角,胤禟洒转身,向另外一个勾勾手指,他看得出来,对方很害怕,高举的双臂抖不停,那姿态压根是虚张声势。
好吧,既然他那么害怕,就缩短他的恐惧。砰!他的手臂砸上对方鼻梁,那人顺势往后倒。
他轻悴两声,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行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话才说完,另一个也穿红背心的女子跑了过来,她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电击棒,脸上战战兢兢,吓得嘴角发颤。
以为她被吓到了,他赶紧出声安抚,“姑娘,你别害怕,歹徒已经……”
卖场服务员哪里听得进他说什么,她闭上眼睛,一声尖叫,高举电击棒朝他猛挥过去,胤禟下意识用手臂去档,但……
滋滋滋,几阵酥麻过后,他和那个没路用的“歹徒”一样,笔直倒下……
被广播叫唤过来的温柔进到经理室,她忍住满腔怒火,眼睛盯住她老间,耳里听着卖场经理描述刚才的状况,越听越气。
办公室里只有胤禟和经理,经理矮矮的、有些肥胖,下巴抬得很高,想让人家看出他的身分地位很值得骄傲,可惜,温柔只注意到他胖得找不到脖子,下巴直接和身躯贴合在一起,说他是球有点过分,比较像已经长出手脚的大肚蚯蚓。
至于让温柔气得快跳脚的胤禟,正被反手绑在椅子上,他表情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王子样。
见鬼,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犯罪?在大卖场偷吃零食?他是嫌八卦杂志没有新闻可以报,还是饿到忘记零食是他称之为“万恶渊数”的新时代发明?
“温小姐温小姐?”
经理连喊她两声,她回过神,先丢给他一个警告眼神,用白话文翻译就是:给我配合点。
看一眼桌上的电击棒,胤禟无辜而委屈地低下头。意思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哼!温柔先对经理一个深深的九十度大鞠躬。
“对不起,他是我的哥哥,催患精障,正在医疗当中。”
“精障?是精虫障碍?”经理直觉反口问。
温柔想跳楼,一个白痴、一个智障,刚好凑一对,她一定是流年不利,不然怎么会摊上这两位?她咬牙,很努办很拚命、花费比她把瓦斯憋在肛门口更大的力气,才能对着经理挤出一脸笑。
“并不是,精障是指精神障碍,我很抱歉他的行为替贵公司制造不少困扰,我会尽量弥补,他吃掉的零食、还有推车里的东西,我全部付帐,并且保证以后带他出门会更小心。”
“给我看看他的残障手册。”经理明摆着不相信。
怪了,刚刚明明是白痴,怎么一转眼又变得精明,他才是精障吧,还是人格分裂?
但他白痴或精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过这一关再讲,温柔垂下眉毛,硬从眼角逼出两滴泪水,喉间冒出两分硬咽。
“我真的很抱歉,平常都是我母亲照顾他,今夭不巧妈妈出差,他又在家里哭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带他出门,没想到竟惹出这种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我妈妈出门前叮嘱我好几次,我还是疏忽了,明知道他有病……”她唱作俱佳,演技不输知名演员。
“大叔,你不知道,为了哥哥,我不能念大学、一天得兼三份差、没有男人愿意和我谈恋爱,妈妈说,他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常问上帝,为什么别人的哥哥会照顾妹妹,我的哥哥却是拖累……”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真。
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没心没肝没肠肺的“夭寿膨肚短命吉仔”,再想到可怜的妈妈,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弄到后来经理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终于经理被她感动,不再追究责任,刷完卡后,就让温柔把“精障”哥哥领回去了。
回家路上比来程更尴尬,两个人都紧闭嘴巴,车厢内的气压降到最低。
温柔静静看着前方道路,许多有逻辑、没逻辑的念头在她脑中跳跃。红灯时,她转头看他一眼,胤禟也回她一个视线,眼底没有羞愧、没有尴尬,只有清澈。
不对!她知道有哪个地方不对,却指不出正确点。
回到家,她把满车的食物搬下,一只手提三袋,重得她想尖叫,他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对劲,就算顾铠焄有王子病,但病情不曾这么严重过。
来到电梯前面,她对他眼神示意,可他不肯按钮,她只好先把东西摆在地上,再动手按钮。
她没生气,只是怀疑起,他是不会按还是不想按?
进门后,有前面的经验,她不再奢望他的帮忙,他们一起进厨房,胤禟靠在流理台旁,看着温柔把所有的食材分类收纳好。
温柔转身,两手叉腰,对上他的视线,望了半呐。
“我想,你有话想问我。”
但意外地、温柔摇摇头。
她没话想问他?怎么可能,刚才在那间大铺子里,她明明有满肚子话。
温柔转到冷冻库里翻出两盒哈根达斯,分给他一盒。
她不语,低下头、用汤匙挖出一勺冰品放进嘴里,哈!她夸张地叹口气,好像一整天的不顺利,通通藉由这口冰淇淋消失。
胤禟看着她动作,跟着学她吃一口冰淇淋,哇无敌!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看手中的冰淇淋,迅速再挖一大口放进嘴巴,脸上张扬着和温柔一样的夸张表情。
“喜欢这个口味吗?”
“喜欢。”他直觉回答。
“冰箱里快没了,都去超市了,却忘记再买几盒回来。”她语带可惜。
“待会儿去买?”
“不要吧,刚刚很丢脸,现在去,他们的员工一定还对我们记忆犹新。老板,就算再饿,你都不可以有把东西直接开来吃的行为,要是事情闹上八卦杂志,董事长一定会气到高血压发作。”
“哦。”他低眉,略带失望。
她笑开,一弹指,兴致高昂问:“对了,说到八卦杂志,白小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白小姐?”
“忘记?少假啦,白萦董啊,人家都和你上床了,你居然对人家这么慢不经心的……好啦,就算和你上床的女人多到数不清,可是她这么漂亮,又是偶像明星,你好歹该有点表示。”
上床?不会吧,顾铠焄下流到四处当种马?“表示什么?”
“你说呢?上个星期你不在,她夺命连环call,手机一天打七十几通耶,都快把我弄疯了,你必须付我加班费。”她肢体动作丰富,表情更是多姿多彩,只不过眼底盛载着狡点。
“她找我有事?”他问得谨慎。
“她说她怀孕了,要老板给她一个交代,不然闹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我必须同她成亲?”这种事,要不要等顾铠焄回来再决定?胤禟犹豫。
抓到了!
温柔放下汤匙,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她慢慢走到他身旁,葬不及防间,一把扯住他的辫子,让胤禟整个人往后仰。幸好他学过武艺,否则肯定会被撂倒。
“你的辫子是真的,不是假发。”她松手,拍两下,指出重点。
“所以呢?”
她撕下秘书嘴脸,灿然的目光直视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招吧,你是谁?”
“连自己的老板都不认识了?”胤禟缓缓将自己的辫子拉到胸前,解释什么似的说:“你不知道现代一天、古代一年吗?我已经在清朝住了九年,头发自然会留长。”
哈!对啦,最好他还吃过仙丹,只有头发会变长,容貌五官不会变老。
她把他的解释当屁,转开话题道:“知道我应征这份工作时,顾铠焄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我说什么?”他还在硬撑。
“『他』说:再喜欢,我都不会对身边的员工下手,如果你有藉由我嫁入豪门的念头,就不要来应征这份工作,今天下午,那不是顾铠焄会做的事。”她指的是那个差点儿擦抢走火的吻。
“我改变心意了,在古代生活多年,发觉你是我最忠心、最思念的女人,我很后悔没带你一起穿越,所以这次回来之前,我便打定主意,要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雨来关窗、火来浇水,你一计、我一应对,胤禟不信自己算计不了这个精明的女人。
轰轰烈烈?他以为自己是琼瑶姊姊哦,温柔翻个白眼。“如果你真想要扮演我家老板,请至少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他痛恨零食,并且对冰淇淋过敏,而你……”她拉开他的衣袖,于臂还是一片光洁。“吃那么多冰,却没有起半颗疹子。”
顾铠焄吃冰淇琳会起疹子?他轻轻一笑,吃豆腐似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我在古代碰到一位名医,他把我的病症给治好了。”
她抽回手、瞪他一眼。“哦,原来如此啊,那么白小姐呢?”
“我并不喜欢她,也许是她使美人计想与我扯上关系,偶像明星往往需要新闻,帮我约她出来吧,我和她谈谈。”
他很庆幸顾铠焄教过自己什么是偶像明星,并且言明他喜欢保守安分的良家妇女,不喜欢抛头露面的现代女性,方才被温柔一诓、顺口接话,现在回想,才明白自己差点中计。
温柔啧啧两声,无奈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什么样扭曲怪异的性格啊。
“第一,顾铠焄对冰过敏的是牙齿,牙会酸却不会发疹子,第二,白萦董不是偶像明星,他们之间的确没有我指控的关系,因为她是顾铠焄的表妹,并且中华民国法律规定,近亲不得通婚。”
说完,温柔扬起胜利笑脸,拿起冰淇淋继续往嘴里塞,这个品牌太贵,自己哪里舍得买,但在老板愿意刷卡付帐的情况下,她乐得多买几盒,所以,对不起,冷冻库那些全是她私房甜点,老板向来连碰都不碰。
这丫头果然精明,虽然处处小心,还是教她寻了端倪,眼底流过一丝赞赏,慨地惦对她点头。
“肯说了?请问尊驾姓啥名谁?”
“我是爱新觉罗?胤禟。”叹息后,他决定开诚布公。
温柔心惊,手一抖。啪!昂贵的冰淇淋掉在地板上。
“你、你、你……是爱新觉罗?胤禟?”勉强凑齐一句话,她现在连两条腿都开始发抖。
“我是。”
之后他打开话题,先从顾铠焄穿越后如何与自己碰面说起,到两人相谈甚欢、决定交换身分到彼此时代生活三个月的过程。
他讲得很仔细,她听得很认真,在胤禟提到企图从时光机将自己救下来的贺彝羲后,温柔接下话。
她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看过他半晌,才语重心长道:“那位不想穿越却不小心穿越的贺彝羲,恰恰在我家,并由我的死党田蜜陪着。
这个消息让胤禟很兴奋,催促温柔赶紧打电话给田蜜。
只不过这天田蜜碰上一些事情,夜里,贺彝羲陪着她喝掉一打啤酒,两个不擅饮的男女在阳台上醉得乱七八糟,根本没听到电话响,直到第二天早上,温柔才连络到田蜜。
整个早上,胤禟都在摆弄那些零食,他认为它们可以带来很大的商机,不但可以改变清朝的饮食文化,还可以让自己成为名垂千古的皇商。
田蜜和贺彝羲姗姗来迟,温柔从田蜜手中接过她亲如儿子的小斗鱼后,便领着他们往书房走。
温柔心想,等两人见面就该讨论回去的时间点,接下来,拜拜、一路好走,他们回到历史中,而她和田蜜回归正常生活。
嗯,理所当然该是这样,只不过……她看一眼手中的小斗鱼,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打心底升起,她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胸闷。
书房里,胤禟坐在桌后,正拿着笔,一边吃零食、一边抄抄写写,记录食品的口感及昧道。
整个桌面都是零食,从洋芋片、果冻、口香糖,到可乐汽水、米果讲干,样样不缺。
听见开门声,胤禟抬起头,在看见贺彝羲的刹那,扬出一张大笑脸。
他飞快离开座位,迎向贺彝羲,两个男人就这样抱在一起。
「对不起,把你一起带过来,过去两天,你吓坏了对不?”」胤禟对他有满月复的歉意,上上下下亩视,发现他很好,原本提起的一颗心方才落定。
“还好,阿蜜对我很照顾。”贺彝羲是个温和斯文的男人,有着大夫的特有气质,几句话便会让人对他全心信任。
“我听温柔说过了,你的运气比我好,碰见她们两个,不像我,计划已经拟定好,本想再从恺那里多学点现代生活的必备知识,却没想到误触按
钮,连衣服都还没换过来,就掉到这里,脑子浑浑噩噩尚未理解状况,便碰上一个大惊小怪的老太太,差一点点我就要被送进精神病院。”胤禟向田蜜投去一眼,果然是个很甜蜜的小女人,她和温柔一样,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现代女子吧。
“没事就好,九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照与恺煮的约定走吧,还是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要拚命学习,将所见所闻带回古代,彝羲,反正人已经来了,你也多看看听听,温柔说这里的医师有很高明的医术,能够替病患开膛剖月复、治疗疾病,把这个学起来,回去后,你就可以帮更多的人。”胤禟很清
楚贺彝羲有多醉心医术。
“我会的。”他也打算这样做。
“那你搬来这里与我同住吧,我可以运用顾铠焄的人脉,安排你进医院。”
贺彝羲看田蜜一眼,迟疑问:“以后,温小姐也要待在这里吗?”
“当然,离开她,我片刻都活不下去,信不信,昨天我差点被超市的店员抓进官衙……不对,是警察局。”
提起昨夜,胤禟笑得尴尬,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身陷囹圄,幸好温柔在,想起她为自己大哭,眼泪说来就来,都不晓得该赞美她还是要心疼她,因为……那个眼泪明明是假意,不知为什么,他偏是看出几分真心。
“零食没结帐就开封,还大摇大摆一路走一路嗑,店员不抓你抓谁?”温柔横他一眼。
短短两天,她快被他整死,当顾铠焄的老妈子已经够累,当胤禟的更累。
贺彝羲点点头,回答先前胤禟的问话。“既然温小姐要待在这里,我就住阿蜜那里吧,她一个人在家,太危险。”
“好吧,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下落,而这里连络迅捷又方便,等要回去时,我再通知你。”
“是,九爷。”
约定好后,胤禟拉看贺彝羲走向桌边。“彝羲你过来尝尝,这些零食好吃到不行,如果能把做法记下来,回去之后定能大发利市。”
温柔无奈望向胤禟,果然如历史所载,爱新觉罗?胤禟醉心经营,随便逛个超市都能让他找到商机,要是顾铠焄可以和他交换一点点性情,她就不必这么累。
“省省吧,这笔钱你赚不到。”田蜜兜头泼慨地加一盆冷水。
胤禟瞪大眼。“为什么?”
“你在三百多年前,根本凑不齐这些零食的原料,要怎么进入生产线?”
他看向温柔,温柔朝他点头,他再望向田蜜,她对他摇头。
“愿闻其详。”短短四个字,他讲得沮丧又咬牙切齿。
温柔走到桌边,翻着零食包装上的成分说明,指给他看。“在三百多年前,你可以找得到柠檬酸、天然香料、防腐剂或抗氧化的维生素E?不行吧?这种基本配备都没有了,就别说那些起云剂、塑化剂、黄色食用色素四号、红色食用色素七号……等等。”
“那是什么东西?”」胤禟追问。
“是造成你手中零食如此美味又能长久保存不腐坏、方便食用的主要原因。”
田蜜拉起嘴角一笑。
温柔中肯地点点头。“田蜜说得对,你还是发展其他的产业吧,这种东西吃多了,会造成肾脏负担、高血压、糖尿病,还会致癌,你们那里没我们这里的种种医术,还是别促使人类提早灭亡比较好。”
“这些东西有这么毒?不怕,我让彝羲去学习医术。”
“就三个月?”田蜜扬起音调,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肤浅男人。“我们的医学院要读七年呢,再加上实习、考证照,一个医师至少要花十年时间才能养成,就算这样,也没办法完全解除这些毒物对人体所造成的伤害,不然怎会三步一间诊所、五步一间医院?你如果真
想用零食赚大钱,不如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田蜜滔滔不绝说着,讲到“别回去了”时,脸上甚至不自觉地透出一丝喜色。
“不行,我得回去帮八哥。”胤禟直觉否决,营商是他的嗜好兴趣,但他不会忘记身为皇子,应该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担负起的重责大任。
八哥?田蜜和温柔相视一眼,温柔问:“那个下场很悲惨的笑面佛?”
“你说什么?”风讲不解。
田蜜接话,“还有什么,就你口中的八哥,他哪有多好啊,了不起比你们家四阿哥会演戏一点、装模作样多两分、笼络人心一流,你当真以为你的康熙老爹不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人家可是早就看透透了啦,清朝要是真的让他来当家,老早就灭了,还能再顶上几百年?”
“你凭什么批评我八哥!”胤禟对田蜜怒目而视。八哥是他从小最崇拜的人,只有他是真心待自己好。
“那可不是我的批评,是历史给他的评价,历史上说他擅长委蛇人情、博取官望、赢得名声,可这些东西除了好听,实际上对于朝廷国家半点帮助都没有,倘若他当真坐上那个位置,他有那个恩威可以压制百官、有厉精图治的手腕和魄力来革除朝廷弊病吗?他啊不
行的啦。”
田蜜的口气很痞却也很笃定,这让胤禟猛然想起,现在是三百年后,他所在的朝代早已成历史。
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怎会在机械、零食这些新鲜事上头迷了心,却忘记去弄清楚王朝的未来走向。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田蜜,十指紧扣住她的手臂,厉声问:“后来呢?后来父皇传位给谁?”
见他如此激动,贺彝羲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施了力气,强迫他放人。
被抓得那么痛,田蜜本来很不爽的,但看见贺彝羲维护自己,心又甜了起来。
好吧,看在优质好男的面子上,就为他解答疑惑。
“康熙把皇位传给四阿哥,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
“怎么会是他?那个人性格强悍,为人锐利却暴躁,刻薄寡恩、偏激执拗,父皇怎么会看上他?”他不相信,不相信皇阿玛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温柔为他解答,“你只看见他的缺点,但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只那些,他确实城府极深、猜忌多疑,但也心思慎密、锐意改革,能整顿弊政、严惩贪腐,这是大清历代皇帝做不到的。
「何况康熙晚年,对政事不积极,御百官太松懈,导致政令废施,国库虚空、贪贿成风,那时的清朝,已经是一个金王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摊子,那么多的积弊,需要一个强悍的君主来整筋,而不是一个只会笼络人心的烂皇帝,康熙还算有点脑子,才选择四阿哥
来继位。”
“他那个人不会善待兄弟的。”
“没错,所以你要是有点智商就会知道,一旦搭时光机回去后,你的下场将会很凄凉,怕吗?怕的话就别走,反正我们这里海纳百川,接受各地新移民。”田蜜鼓吹他来当外籍新郎。
“不行,我必须回去扭转历史。”他直口拒绝。
他的拒绝让田蜜火大。“你脑子有洞吗?我说的话你都没听懂吗?清朝已经从根部腐烂掉,若不是雍正临危受命,弹精竭虑为国为民,你的大清朝早就说拜拜了,更何况,雍正虽然顺利当上皇帝,却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顾世人评论,非要做对的事情,是
他用雷霆手段革除弊病,让整个清朝焕然一新,创造了接下来的乾隆盛世,对他,你该心存感激、而不是万般批评。
「如果你想回去阻止他,那不叫做『改变历史』,而是叫做『摧毁大清』,你将成为大中华的千古罪人。”田蜜刻意把话讲得铿锵锵有力,试图扭转他的想法。
“所以……”胤禟才说两个字,话就让温柔给接走。
“所以你们的心态令人费解,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再下来,温柔和田蜜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联手批评皇帝这个烂职业,批评完皇帝再批判后宫生态,最后的结论是一他们争来争去,事来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这个结论下得很重,重得胤禟好半晌无法言语。
田蜜和贺彝羲回去后,他待在书房里,开始翻找所有史书,温柔明白他想知道些什么,走到电脑旁,从可靠的网站上抓下来几篇论文及无数康熙年间所发生过的事。
她善尽秘书责任,将它们装订成册,摆到他面前。
她明白,当人认定了一辈子的事,突然有人斩钉截铁告诉你:你所有的认定都是错的,那颗心……难以承受。
退出书房,温柔想,他需要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