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墨镜,身体瘦弱的男子。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如同在郁晴微的眼睛里凝固。她奋力地睁大眼,再次确认。
没错,千真万确!那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王冲。
王冲和周围的两名男子,交头接耳。另外两张面孔,虽然不熟,她依旧可辨,是雷少霆的手下。
郁晴微屏声息气,整理下心情,静悄悄地退到角落,不懂声色地观察。
直到王冲一行下船,郁晴微临时改变行程,悄悄滴尾随。
码头上,王冲与另外两名男子说着什么。疾风,将他们说话的内容掩盖。
郁晴微隐隐约约听到,‘少主吩咐,那一批货是关键。冲哥,你就按照那个暗号,与他们人接头。’
后来,他们还在交谈着什么,风却渐渐地大了,郁晴微无法分辨其中的内容。
她只是更加的屏声息气,一路跟踪。
在码头的出口,她见到另外两名男子和王冲分道而去。
风渐紧,郁晴微瞧见风中,王冲凌乱而瘦削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她走进王冲的身边不远处。
那两名男子走后,戴着墨镜的王冲,拄着拐杖。他拎着行李,仿佛一般的过客。郁晴微却知道,这不是真相。
有一个身量中等的中年男子,不经意间撞了王冲一下。王冲手中的拐杖一滑,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名中年男子顺势将他扶起来。与此同时,在他耳边轻轻地耳语,并将一张纸塞进王冲手中。
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不着痕迹。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除了郁晴微。
郁晴微更加屏气凝神,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可,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不远处的枪声响起。
摩肩接踵的人群,在狂乱的风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郁晴微还没有明白原委,王冲和刚刚那名暗中交接的男子,便已经被警方抓捕,拷上镣铐。
郁晴微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出声。
警察迅速地搜出那张纸,领头的人打开看了看,命令下属将两人押解警署。郁晴微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木然呆滞。她看清了是一张军火走私的地图。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她的雷爹地,原来是一个军火走私的头目。
警察已经走了半晌。
郁晴微才回神过来。她的心,如同这狂风中,了无依托的乱草,一片荒芜。
这就是真相!雷少霆居然如此残忍,残忍到为了黑心钱,不惜葬送属下的性命。郁晴微眼睁睁地看着王冲被带走。枪声,警察,在场的过客匆忙散去。只剩下,郁晴微愣在原地。
风,旁若无人地过,更加张狂,更加肆意。
她如瀑的黑发,在风中凌乱。
郁晴微抵达了臻源。这座陌生临海的城市。
冷空气在海岸沿线安静不少。可,风依旧很大,很肆掠。郁晴微站在公交车站台前,看着人潮汹涌,人来人往。偌大的世界,失去了她的容身地。
臻源靠海,冬天没有积雪。
郁晴微穿着件米色休闲绒大衣,深灰色紧身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大红靴。
海风远远地吹来,空气中有些腥甜。郁晴微迟疑地看着着,夜幕降临了。她犹豫不决,终于将电话卡插进公用电话,拨通了雷少霆的电话。
“喂?”那边发问之后,便不再言语。
“是我。”电话这端的她,沉默半晌,终究开口。
“哦,是晴微。玩够了么?几时回?”雷少霆关切的问,郁晴微却听得极为别扭。
“我…我想多呆段时间。”郁晴微这多呆段时间,意味着她并不打算回去了。她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发,沾染了凉意。她定了定气,尽量平静地开口,“雷爹地,恐怕你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
“什么?”雷少霆语气里,充满了惊愕。
“王冲被警察抓走了。原计划的交易地点被警方知晓,所以——”郁晴微刻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
“晴微,其实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雷少霆意识到郁晴微知晓真相,便不再掩饰。
“不需要了。我违背者良心给你报信,就当还你多年的养育之恩!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好自为之!
郁晴微挂掉了电话。她单手悬在半空,有海风淘气地萦绕在手掌间,连指尖也沾染了微苦和腥甜。
电话那端的雷少霆仿佛意识到什么。他死命地拽着电话,呼喊道,”晴微!别挂!听我____“可电话里,只传来阵阵盲音。
郁晴微走在林荫道上,法国梧桐的浪漫,夹杂着萧索。她张开双臂,捕捉风影。茫然,也自由。
臻源交大,这只是一个梦想了吧。郁晴微抬眼,天空蓝的有些深沉,沉得仿佛要掉下来一般。郁晴微觉得眼皮有些沉,沉得真的有东西掉落下来。夺眶而出的泪,告诉她,她现在的行为还像个孩子。可如今,她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举目无亲,四散飘零。
有轻盈的触感,惊醒了脸庞的神经。郁晴微伸手,一片雪花轻轻巧巧地落在手心。转瞬,消融在手心。
雪。臻源居然也可以看到雪。郁晴微拖着行李,旁若无人地浅笑。在电视里面,理解到臻源的气候恒定,未曾下过雪。这座城市,也许因为她的到来,有了些微的改变。
郁晴微捂住嘴,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座叫做臻源的城市,依旧人潮涌动。羊毛衫,羽绒外套,毛绒帽子,高筒靴。这一切取代了夏天的吊带,超短热裤,迷你裙,比基尼。冬夏轮转,唯一不变的是,所有的季节都是属于女人的。女人依附于所有季节的所有潮流趋势生存,这不知道该是女人的悲哀,还是女人的骄傲。
郁晴微从透明橱窗中,瞥见自己的打扮,这个季节较为入时的打扮,昂贵新潮的服装,气质,这一切都是雷少霆给的。现在,她长大了。他便开始心疼,心疼这些年的付出变成了令人艳羡的珍宝。他就要将这珍贵据为己有,或者毁灭。
郁晴微心里,又剧烈地抽动,剧烈地疼痛起来。
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这一辈子,我绝对不再受你的摆布。郁晴微拽紧了手中的行李箱。
她突然如此的嫉恨有钱人,厌恶他们颐指气使的样子,讨厌他们不可一世的愚昧。恨,那样的猛烈,那样的不可阻挡。
一辆兰博基尼跑车,流畅的流线,呼啸而来,戛然而止。它在离郁晴微一米的地方打住。郁晴微没有动。
主人是一名中年女人,身材线条很好,但脸上的妆容却显得有些吓人,煞人的白,让那些岁月的痕迹,欲盖弥彰。她凶神恶煞的对着郁晴微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神经病!“然后,领着她爱马仕的包包,扭动婀娜多姿的身体,趾高气昂地走了。
郁晴微愣在原地,没有动。雷少霆的脸突然浮现在她面前,那张严肃英俊的脸。愤怒,顿时从心坎,迅速地蔓延上来。
她站在原地迟疑半晌,余光瞥见兰博基尼的车窗没有关好。心底的愤懑战胜了理智。她走上前去,弯腰伸手,在驾驶座边肆意寻找,准备伸手的瞬间,郁晴微的背后被人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