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赶紧扶着母亲坐下,一边给母亲抚着前心后背一边劝,“我爹那就是个死脑筋,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得想办法让爹能昧下点钱来才行。要不然,照这样下去,手里没钱、寸步难行,我们娘几个还不憋屈死啊”
说来说去,二房过的如此凄惨,关键就是一个“钱”字。
二女乃女乃喘着气道,“你可别指望你爹,除非铁树能开了花,你爹那人才能开窍呢咱们家几个孩子年龄都相差不大,你们小的时候,大房那边有李嬷嬷她们帮着照顾孩子,好几个人围着锦凤他们转,跟众星捧月一般,却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啊我年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能硬着头皮上。那时候你才两三岁,锦龙也是刚出生不久,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俩,洗尿布、喂饭、看护你们两个,什么都干,累得我浑身净毛病。女乃水还不足呢,饿得你弟弟精瘦精瘦的,每日里又添了点米糊才勉强养大的。那时不仅你们俩瘦小枯干的,我也是瘦的皮包骨头,让你爹给我们娘几个偷偷买点好吃的补一补身子,你爹都不敢哪气不气人啊”
二女乃女乃边说边气的直捶桌子,眼里头的泪水好悬没掉出来,忍了半天才忍住了。
锦华听了这一席话也不胜唏嘘。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自己以前对于母亲的唠叨还有点反感,但是,自从有了平安……
没日没夜的看顾多病的儿子,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那种挠心挠肺的痛苦滋味,现在想想后脊梁骨仍然升起阵阵凉意来。
就是在那时候,自己终于在心底理解了母亲的心。也就是那时候,自己和那个人开始互相埋怨,互相指责,互相伤害,终于走上了貌合神离、分道扬镳的岔路……
锦华长吁一口气,勉强把心思收回来,思考眼下的问题。自己这个爹实在是糊涂的可以,你就是再孝顺也不能不顾自己妻子儿女了吧?
“娘,你放心,等这次爹回来,我一定想个办法让我爹回心转意”
二女乃女乃让锦华扶着她慢慢到床上躺着,并没把锦华的话放在心上。
自己丈夫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那真是死牛蹄子不分瓣啊,自己跟他斗了这半辈子了,也没能改动人家半分,光凭锦华那个小毛孩子,就更不成了。
锦华见母亲伤心的躺在床上,便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就拿了自己刚才绣好的帕子过来,“娘,您看我绣的这个百合花怎么样?”
二女乃女乃恹恹的抬起眼睛看了看,“嗯,还不错,这种平针虽然简单,但你手法很不错,针脚细密均匀,错落有致。只是手还生,速度有些慢了,需要时日勤加练习。我看呢,待到明日,我便可以教你错针、反针了。”
“那,这帕子如果拿出去买的话,能卖几文钱?”
二女乃女乃一下子惊得从床上坐起来,受得惊吓不小,“你个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闺中女儿的东西,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去卖?”
锦华对母亲这种“人穷志不短”的假清高作风十分不赞同,生存才是第一位的,难道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才是应当遵循的么?家里经济拮据成这样,依照母亲的手艺,就是在京城里那种眼光奇高的地方,绣出来的东西比那些世家大族也不差什么。可惜,这么多年,母亲一直空守宝山却毫无作为,真是太不明智了。
“这帕子上又没有什么标记,谁知道是谁人绣的?”锦华气道。
“可是,要叫你父亲,或是你大伯、你祖父知道了,那还得了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嘁,那就瞒着他们就是了镇上其他人家,有不少姐姐妹妹、婶婶姑姑,不都在做针线挣些米粮钱,为什么他们能我们不能?”
“他们是什么人啊,不过是些庄稼人罢了。不通过手艺贴补些家用,家里都要吃不上饭了我们家不同,我们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家”
“读书人家怎么了?不是照样吃不上好一点的饭食死要面子活受罪光守着读书人家这个名号,会饿死人的好不好再说了,往上数三代,我曾祖父那一带,还不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还有,可以光吃饭不挣钱的那是大伯他们,可不是我们二房我们有什么啊,两手空空,一无所有,难道就这样活活憋死不成?”
二女乃女乃被自己闺女毫不客气的噎了好几句,指着锦华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个死丫头,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都顶撞起娘来了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了,你去卖吧,我看你怎么卖得了”
锦华不服气的一扬下巴,“您就情等着吧看我怎么买得了”说着赌气的拿了自己的帕子,又顺手往针线笸箩里边抓了一把,把二女乃女乃以前绣好的几个荷包、帕子、打好的络子捞了起来,往怀里一塞,一溜烟的就往院子外头跑。
二女乃女乃气的在后边骂,“你个死妮子,都快晌午了你往哪儿去啊?还不快给我回来”
锦华装着没听见,一路就向着大门口行来。
看门的是同族里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人,锦华叫他五爷爷,因为他无儿无女,家里穷的连个婆娘也没讨上,祖父和大伯看他可怜,便让他来看门,好赚几个钱养活自己。
其实不过是为了省几个钱,顺带收买人心、赚个好名声吧?锦华暗中嘀咕。
这个五爷爷脾气很怪异,平时不爱搭理人,除了对祖父恭恭敬敬的,就是对大伯他们也梗着脖子不太服气。不过他很有责任心,门户把得很严,连个老鼠都钻不过去。人也能干,除了看家护院,家里零打碎敲的活儿,修理个农具啊,赶车啊,地里的活啊,基本都会做。
总之,自己的祖父只用少少的钱就换了一个全能型的好帮手来。划算,真是太划算了。只能说,自家祖父的算计简直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