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听萧夏说梦溪庶女的身世竟是被萧府的人封了口。震惊之中夹着一丝不安,生出一种像棋子一样被人控制的感觉。
自言自语的问了出来,萧府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听萧夏说道:
“事体重大,萧恒再三打听那封口之人的长相特征,想判断是谁的人,那些人只说封口的人拿着萧府独特的玉佩,打着萧府的旗号,剩下的什么都不肯说。”
萧夏说到这,看了二爷一眼,见他低头沉思,接着说道:
“奴才斗胆猜测,萧府敢这么做的人,只有三个,老太君,大太太,大老爷,这三个人都万分疼爱二爷,绝不会做对二爷不利得事,所以,奴才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那人当初知道了这事。为什么不早点揭出来,而是封了口,真的只为萧府的体面吗,可这事儿毕竟有违祖训,当真隐瞒下来,有朝一日二爷接任家主,那是欺骗老祖宗的大罪啊,老祖宗在天上看着呢!”
听了消夏最后一句话,二爷身体猛的一颤,沉吟半晌,冲萧夏说道:
“连夜派人封口,告诉萧垣,这件事不许再提,尤其老太君、大老爷和大太太,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已知道了二女乃女乃的身份。”
“奴才知道这事儿重大,一听了这事儿,立刻就让萧恒封了口,听萧恒说,这李家摄于萧府的势力,也不敢张扬,梦飞是以庶女的身份和钱家换的庚帖,梦飞因为这事,曾大闹李府,说是她明明是嫡女,却以庶女的身份出嫁,将来一定会在婆家受气,闹着要来萧府澄清。正了她嫡女的身份,李老爷气得发了狠,用了家法,连李夫人都一起罚了,这才不闹了。”
萧夏说到这,咳了一声,又接着说道:
“奴才原来还一直奇怪,二女乃女乃进府快半年了,怎么娘家也不来人接,二女乃女乃也绝口不提回娘家的事,现在想来,怕是李家担心二女乃女乃回门,前呼后拥的,都是萧府的奴才,两家的奴才接触多了,人多嘴杂,难免败露”
萧夏说完,见二爷坐在那像木雕一样,沉默不语,也替他难过,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掂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二女乃女乃的出身有违祖训,瞒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到时候有老太君、大老爷在,怕是由不得您做主,二爷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想不到,溪儿在娘家时竟这样的苦,难怪她自嫁入萧府便事事谨守规矩,处处小心翼翼,这几个月来,我辜负了她。”
像是没听到夏刚才得话,二爷自言自语地说到,良久,才看到还立在一边的萧夏,冲他说道:
“去把萧全和萧贵找来,我在书房等他们,再去账房把他们俩全家的卖身契都要过来,就说我要,对了,账房要问,就说我要了这几个奴才,以后跟着我做事。”
“二爷,您忘了,萧贵和萧全前些日子都被你打发到府外管理生意去了,不在府里,这么晚了,二门早上锁了,有什么事情,二爷不如说给奴才。奴才明个一早就让人传话给他们。”
“拿我的玉佩出去,连夜把他们叫进书房。”
“二爷,这事关重大,您一定要三思而行,千万不能胡来,您的手还流着血,奴才……”
萧俊不耐地挥挥手。
看了眼二爷还流着血的手,萧夏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身体的疼痛能替代心中那如蚁虫吞噬般的痛,他宁愿自残,此时的萧俊,有一种想用头撞墙的冲动。
老天!溪儿出嫁前就已受尽虐待,被逼代嫁冲喜,只因他被市井流言蒙蔽了双眼,这大半年来,他都对她做下了什么!但让他肝胆欲裂让他绝望的不是这些,溪儿庶女的身份,注定不能成为他的妻!
原以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当他认定她的时候,却有人告诉他,她是庶女,注定不能成为他的妻。这让他情何以堪!
夜深了,萧俊处理完事务,从书房走了出来,清冷的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徐徐的夜风吹过,二爷纵身跃上东厢的房顶,从房顶穿过,直奔东厢后院。
清冷的月光映衬着那高瘦挺拔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冷桀骜,夜风中夹着阵阵轻香,溪儿真的喜欢弄香。可惜她弄的香不是为他。
他今天才知道,她曾经宁愿死也不嫁他!
溪儿不爱他,这让萧俊心痛之中夹着一丝欣慰,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爱,便不会有痛。如果有痛,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是他欠她的。
院里那些三心二意的奴才都被他高压清理了,新买进来的奴才是一张白纸,她会教好的,他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眼前闪过梦溪身披嫁衣,面带微笑另嫁他人的情景,萧俊的心中竟有一种仁慈的麻木感,就像醉酒后的麻木,酒醒之后,才会有知觉。
明天,便是无尽的疼痛。
这一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梦溪不知道,他去南方前的那个夜晚,就这样在她的窗外苦苦地守了一夜。
第二天,梦溪早早地起了身,知秋、知春伺候着梳洗完毕,便匆匆地来到正房,刚到厅门口,便见三个姨娘和红玉都早已等在那了,几人见二女乃女乃过来,一一上前见了礼。
大姨娘上前扶着二女乃女乃,簇拥着一起进了正厅,转过屏风,二爷没在,红珠正领着小丫鬟收拾屋子,见二女乃女乃进来,忙上前见礼,梦溪缓步上前坐了下来,红杏已端上了茶水。
“怎么,二爷今个儿要出门。这时候了还没起来?”
“回二女乃女乃,二爷天没亮就出门了”
“什么?怎么走的那么早,不是说要带一个妾去吗!”
翠姨娘听了,忘了二女乃女乃在场,尖叫起来,二爷本来说的是带一个“妻妾”,她自动地把“妻”字给省略了。
听说二爷要带一个妻妾出门,二女乃女乃推荐了她和红玉,但翠平想,自从红玉搬去玉园,二爷就从没踏进去过,要带的人一定是她,虽然二女乃女乃没安排,但她也暗暗做了出门的准备,天不亮就起来精心的妆扮了,想着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和二爷双宿一起飞,那是一个字“美”。
可惜觉没睡好,梦醒得太早,二爷竟不辞而别,谁也没带,这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竟心乱如麻。
翠姨娘叫出来,见没人回答,这才想起二女乃女乃还坐在上面,忙向后缩了缩,捂住了嘴巴。
张姨娘见二爷既没带翠平,也没带红玉,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厅里瞬间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暗暗摇头,不明白二爷为什么不用她们送,但至少也该和老太君告个别吧。
最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二女乃女乃,梦溪正端坐在那,看着翠姨娘,见她不说了,规规矩矩的立在那,这才说道:
“几位姨娘今个儿起得早,也辛苦了,既然二爷走了,大家都散了吧”
二女乃女乃说完,又想起一事,接口说道:
“二爷这次出门,最短也一年左右,二爷不在府中,都是姐姐妹妹的,也没那么大的规矩,今后,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用见天的过来请安,每月只逢一、逢五过来就是了”
“逢一、逢五是什么意思,婢妾不懂”
大姨娘接口问道。其他姨娘也疑惑地看着二女乃女乃。
“逢一、逢五的意思就是日子后面是一和五的,比如,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十一、十五”
众姨娘这才明白这位二女乃女乃的意思,暗道这位女乃女乃真是别出心材,这都能想出来?请安也带这样的?
但不管怎样,每天不用按时过来立规矩,当然求之不得了,高兴地应着,一一和二女乃女乃告辞,鱼贯而出。
见姨娘们走了,红珠捧了个盒子出来,双手呈给二女乃女乃,说道:
“二女乃女乃,这是二爷临行前吩咐奴婢交给二女乃女乃的”
“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只说是让奴婢亲手交给您”
梦溪听了,点点头,知秋早已上前接了过来。回到东厢,让知秋打开二爷送的盒子,里面放着两个小首饰盒,还有一些文书类的东西和一轴画。
知秋伸手取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呈给二女乃女乃,一看之下,主仆几人都惊住了,里命赫然是那枚流云百福玉佩。
知春兴奋地尖叫一声,伸手取出另一个首饰盒打开,果不出所料,正是那对黄玉手镯。
“原来让二爷买回来了,二女乃女乃,二爷对您是有情意的。”
对二爷成见最深的知秋,第一次没有顶回知春的话,见二女乃女乃接过她手里的玉佩,知秋伸手取出盒子里的文书看了起来,边看边声音颤抖的说道:
“二爷,二爷真的把那个玉品店给盘了下来,竟用了二女乃女乃的名字,二女乃女乃,您是女人呢!这,这……”
听了知秋的话,知春也惊住了,放下手里的盒子,来到知秋身边看了起来,吃惊的说道:
“真用了二女乃女乃的名字啊!二爷,有些太离经叛道了,怎么能用二女乃女乃的名字,二女乃女乃是女人啊!”
听了两丫鬟的话,梦溪不解的问道:
“难到大齐律规定女子不能持有产业?我怎么没看到?”
听了这话,两个丫头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二女乃女乃,好半天,知秋支吾的说道:
“大齐律没规定,可是……”
主仆正说着,只见知夏走进来回道:
“二女乃女乃,红珠领着两个人求见您,说是二爷临走时吩咐她引见给您的,您看……”
听了这话,梦溪主仆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看到知秋手上的文书,梦溪忽有所悟,说了声,让他们进来,在厅里候着。
梦溪扶着知秋来到东厢大厅,只见红珠正立在一边,身后站着两个30岁左右家仆,见二女乃女乃坐了,红珠忙上前轻轻一福说道:
“二女乃女乃,这位是李全,这位是李贵,二爷临走前吩咐奴婢将他们引见给您,说是有事向您回禀”
红珠介绍完,只见李全和李贵双双跪倒,给梦溪磕了个头说道:
“奴才李全叩见二女乃女乃”
“奴才李贵叩见二女乃女乃”
“都起来吧”
李贵和李全听了,又谢过二女乃女乃,这才起身,立在一边。梦溪见他们起身,开口问道:
“二爷让你们来,有什么事情?”
听了二女乃女乃的话,两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屋里,没有说话,红珠见了,开口说道:
“二女乃女乃,奴婢还有些事情,先告退了”
梦溪点头应了声,见红珠出去了,梦溪对两人说到:
“说吧,什么事,这些都是我的贴身奴婢”
只见李贵上前说道:
“二女乃女乃,奴才和李全,原是萧府上的奴才,名叫萧贵萧全,前两天被二爷派到祥瑞玉店,打理生意,二爷昨晚连夜叫来奴才,把奴才两人全家的卖身契都过到了二女乃女乃名下,并给奴才和萧全改名李贵、李全,从此后,奴才二人只听二女乃女乃一人差遣,二女乃女乃有什么吩咐只管和奴才说,奴才一准给您办好。”
“祥瑞玉店?”
“回二女乃女乃,祥瑞玉店在净云寺附近,是前些日子二爷派奴才用二女乃女乃的名讳收的,二爷还要奴才转告您,这事儿老太君和大老爷都不知道,玉店和奴才与萧府一点瓜葛都没有,只属于二女乃女乃一个人的,二女乃女乃只管放心用奴才,不说奴才全家的卖身契都在您手里,昨天二爷还要奴才发了毒誓,只忠心您一人……”
打发走了李贵和李全,梦溪还坐在那发愣,二爷安排的这一切,让她一时回不过味来,第一次有一种冲动,想抓过二爷问个明白,猛的站起身,才想起来,二爷已经离开了平阳。
轻轻地打开了盒子里的画轴,却是那幅仕女图,手指轻轻地抚模着“吾妻梦溪”四个字。
她想,她真的明白了二爷当时的眼神,和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写下这四个字,眼前闪过这些日子二爷眼里常常流露出的那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梦溪的身体电击般一颤,猛的收回手指,冲知秋说道:
“把这些都封好了,收起来。”
“二女乃女乃,这幅画您最喜欢,又是二爷的手笔,就挂在屋里吧,奴婢觉得,二爷,二爷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心里是有您的!”
知春听了二女乃女乃的吩咐,诺诺的说道,知秋竟也没反对,只在那看着二女乃女乃。
“收起了吧!”
“二女乃女乃,那玉佩!”
梦溪无力的挥挥手,背对着知秋知春,来都窗前,透过窗户,凝望着她和二爷曾经的新房,她不想让她们看到她脸上的苍白!
二爷的情意,不是她一个庶女能接受的!除了冰封,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