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羽的大军不敢耽搁,日夜倍道而驰,经过十几天急行军,终于进入顺天府境内。从塘报上田羽得到消息,东虏已经挥军畿南,四处劫掠,因此怕万一遇到东虏,田羽将行军的速度降了下来,兵书上云:“百里而趋利,必厥上将军”,田羽不敢大意,小心前进。
这日大军行到定州,定州已经在昨天就被东虏攻破,虽然东虏劫掠后已经退去,但城内仍是火光漫天,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臭味,满城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可谓十室九空。田羽的大军进城后,引起了满城剩下的老弱的恐慌,一个个缩在残破不堪的房子里,偷偷的看着这支大军。他们对官军的戒心不下于对东虏,往往都是东虏前面劫掠一番,呼啸而去。官军才会缓缓进城,进城后不是发榜安民,而是第二次劫掠。
当他们看见这支大军不像以往的军队那样四处劫掠,而是在将官的指挥下,有序的开始扑灭城中的大火,还有一些人将尸体运到城南乱葬岗,集中焚烧掩埋,不由纷纷走出院子,自觉的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经过三四个时辰的努力,城中所有的大火已经都被扑灭,天色也渐渐黑了起来,因为定州的知县已经自尽,衙门已经被东虏烧毁,田羽只好派人找来城中幸存的乡绅问话。
王六找来的乡绅不过四五个,而且大多数都是老人,见到田羽不由老泪纵横,城中的粮食、银两已经被东虏劫掠一空,不说贫苦百姓,就是这帮往日作威作福的乡宦士绅也饿了肚子。田羽听到他们无度日之粮,便从自己的军粮中拨出一百担,交由这些乡宦士绅按户分发。田羽的这个举动不啻万家生佛,感动的这帮乡宦士绅拜了又拜。
田羽朝这些乡宦士绅问道:“攻打定州的鞑子有多少人,谁是主将,那么知道吗?”
乡宦士绅一个个互相看了几眼,最后都没有言声。田羽不由奇怪说:“怎么城被攻破了,你们连对方多少人都不知道吗?”
一个个乡宦士绅脸色不由一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支吾的说:“小人们早就听说这帮鞑子都是三头六臂,吃人的恶魔,因此……因此鞑子打过来的时候我们……我们都躲起来了。”
田羽心中不由苦笑,什么三头六臂,你以为神话小说呢。看来问不出什么,田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这时,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老者像是有话要说,但嘴动了几下,没有说出来,短叹了一声转身就走。
田羽听到这声短叹,让人心悸,不由叫住那个短叹的老者:“老翁,不知为什么事情叹息。”
那老者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鞑子走了十几个时辰,又拉走很多银两、粮食、青壮,速度一定不快,大人若能率军追击,解救那些被掠的青壮于水火,定州百姓必奉大人为再生父母。”
这帮乡宦士绅之中有很多人地子侄都被掠走。听那老者这么一说。都望向田羽。眼里露出期望之色。田羽点了点头说:“即使老翁不提此事。田某也会如此从事。本镇早已派出大量地斥候。搜寻鞑子地去向。一旦得到消息。必会全力进攻。歼灭鞑子。救回所掠百姓。”
听到田羽这么一说。一大群乡宦士绅纷纷跪地朝田羽行大礼称谢。田羽虚抬双臂。说:“众位快快请起。此乃本镇份内之事。不必如此。”
田羽送走那群乡宦士绅。便将大军驻扎在城西地一块空地。准备歇息一晚。与鞑子大战。匆匆吃过晚饭。田羽就和杨军、云睿四处安抚民心。城中地百姓从那些乡宦士绅口中得知田羽地承诺。又见田羽远远地望见田羽一行。便大礼参拜。弄得田羽手足无措。最后长叹一声说:“以前只是想着当上总兵。光耀门楣。封妻荫子。今日方知身上地担子之重。”
刚说到这里。从城北传来一阵阵喧哗。还有哭喊之声。田羽眉头一皱。朝身边地亲兵说道:“你去看看。何事如此喧哗。”
亲兵没有走多远。被田羽分配守卫城南地王守礼带着几十个兵丁匆匆朝田羽而来。不等田羽说话。脸色铁青地王守礼跳下马。朝田羽施乐一礼:“大人。城北涌进来数千败兵。一进城就开始烧杀抢掠。末将弹压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田羽听王守礼如此一说。眉毛一挑。恨道:“国事都是坏在了这帮人手里。打鞑子一个个都是狗熊。劫掠良民都来了精神。让王六、雷参将带着骑兵分头传我将令。凡是进城地败兵一律到城西校场集合。如有不听军令者。格杀勿论。”
王守礼兴奋的道:“好咧,我就去传令。”
王守礼走后不久,就听见一阵阵蹄声响遍全城,一遍遍的大声喊着田羽的命令,有些胆小的败兵陆陆续续的朝城西校场而去。但有些败兵根本就不把田羽的命令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四处劫掠。王六、雷震廷也不客气,率领一千精锐骑兵开始砍杀那些不听军令仍在劫掠的败兵。这群败兵已经乱了建制,三个一伙、五个一帮的抢东西,见王六、雷震廷动了真章,有的还想抵抗,但那里是这群虎狼之师的对手,一时间,败兵伤亡很大。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群败兵终于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的在王六、雷震廷的骑兵监督下,赶往城西校场。这时,田羽带着杨军、云睿两人已经到了校场,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足有三四千人,乱哄哄的挤成一圈,田羽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光涌入定州的败兵就这么多,看来鞑子的兵力不少啊。
田羽朝王六示意了一下,王六开始维持秩序,足足花了半盏茶的时间,这些士兵终于安静了下来。田羽叹了一口气,就靠这帮人去打鞑子,不败才怪呢,见场中已经安静,田羽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兵,有没有管事的。”
场下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是田羽从中也得知他们是从山东来的勤王兵,遇到鞑子贝勒玛瞻的大军,败了下来。田羽扬了扬手,示意安静,然后说:“里面有没有将官,出来说话。”
听田羽这么一说,场中的多数人都瞧向后侧一个蹲着的人。那个人不想出头,但一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由咳嗽了几声,缓缓走到前面,朝田羽施了一礼:“山东镇游击葛风光见过大人。”
这个葛风光身体强壮如牛,右臂中了一刀,肿的比大腿还粗,用一条黑黑的纱布斜掉在左肩之上,身上的甲胄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一套破破烂烂的号褂子。
“你们总兵呢。”
“不知道。我们和鞑子一相遇,还没有等结好阵型,就被鞑子冲散了,大家只顾逃命,不知道倪大人下落。”
“鞑子有多少兵士。”
葛风光沉吟了一下说:“三千多吧,不,可能更少,也许二千多人。”
“你们倪总兵带了多少人马过来勤王。”
“号称两万,实际一万二。”
田羽不由不信的问道:“一万二败在了二千人手里?”
葛风光默然,良久才点了点头。
田羽不由看了杨军一眼,杨军苦笑说:“大人,恐怕是这样的。鞑子的骑兵战力很恐怖,我朝只有关宁铁骑尚可与之一战。”
田羽闻言心中不由一沉,他自己虽然也知道清军的骑兵非常强悍,但二千打败一万二仍然超乎他的想象。心中不由更加对自己的前景充满了忧虑,加上王守智的二千兵,他的总兵力也不过刚刚五千出头,而且大多数都是未上过阵的新兵,虽然在潼关苦练一个多月,但能不能比得过山东镇的士兵还是未知数,更不用说鞑子百战的骑兵了。
田羽又朝葛风光问道:“你们是在哪里遇到鞑子的。”
“就在北面的清风店。”
事到如今,田羽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好与鞑子苦战了。想到这里他让王六的骑兵监督败兵驻扎在校场,就往自己的大帐方向而去。路上云睿见田羽一句话不说,只是皱着眉头想着心事,知道他压力很大,便瞧了瞧天空,没话找话的说:“看来明日要刮大风了。”
田羽恍惚中没有听清云睿的话,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大人,明天要刮大风了。”
田羽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繁星点点,晴空万里,没有一丝要刮风的样子,不由好奇的说:“你怎么知道要刮风?”
云睿微笑说:“孙子兵法有云:“月在箕、壁、翼、轸四宿者,风起之日也。”现在月在壁宿,岂不要刮大风。”
田羽虽然读过孙子兵法,但早就忘了一干二净,听云睿这么一说问道:“到底准不准啊?”
“如果不准,世人何以如此推崇孙子兵法呢。”
田羽脑中突然闪现出刚才路过的石灰堆,灵光一现,大喜说:“如果真的有大风,破鞑子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