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当大家看到易文摆开那阵势时,心里虽存了疑惑,但没有一个人在此时开口说话。
而当易文正式开始演算,只要是视线能辨清他桌面的观看者,无一不更为诧异。一把算盘有上下两个区域,两把算盘并排,则出现纵行四区,但易文指下使用的,仍只有两个区域。
凝神观察了片刻,石乙明白过来,易文是用这种方法,省去了五珠进位。这样一来,数字只有叠加到十珠时,才需要进位一次。
这种算法,在操作上,是显得笨拙死板的,类似于小孩子初学数数时,脑力还不够思考叠加数,便用小木棍或者石子来代替数字,以最直观的方式去计算加减。
石乙忽然想起一个场景。在他的前世,许多小朋友在初学数学时,都习惯用扳手指的方式,来计算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这法子虽然慢,但贵在准确。
而老师为了劝学生们习惯多用脑子思考,便常常板着脸说:“现在只需要算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你们用十根手指还勉强可以凑一凑。等到你们开始学百位加减法,那就是月兑了鞋子加上脚指头,也是不够数了。”
石乙再看眼前的易文,他那算法就跟小学生似的,好像不愿动脑,但石乙丝毫不会因此而轻视他,因为他看出来了,易文这是在省去脑力思考的时间,用来提升速度。
这种说法看起来是矛盾的,但对于一个自信自己指法之快的人来说,是能够行得通的。
此刻,易文手下拨的好像不再是代表了数字的算珠,他比较像是在用手耙推谷子,账册上的数据对他而言。似乎也不用再经过大脑,直接印刷在了算盘上。
最让石乙看得忍不住磨牙的,仍是他的速度。
到了此时,他居然还是没有用雅号“拂兰指”的多指法,而是之前石乙戏言的“无名指法”,在上下挪动着大拇指和食指。他的手,在一瞬间仿佛变成了电化缝纫机的针头,嗒…嗒嗒……
这是要疯魔了的速度啊!
石乙看着易文的手指在活动时,已经现出些许连在一起的虚影,他不禁干咽了一口唾沫。
在对面的审赛位置上。阮洛见易文仍没有用“拂兰指”,心里觉着有些遗憾,同时也有些惊讶。
此时他已经不能像赛初那样看清易文指下活动的步骤了。而易文的指速虽快,手背却端得极稳,动的只是手指关节,盯着他的手看久了,似乎会让人感觉心里都被挠到。
不得不说。以这样的弹指速度和计算流畅度,易文的确能拿出自信,只用他算那本账册第一遍时间的五分之一再算一遍。
见眼前这一幕,原来准备的两人竞技场,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的“表演”台,显然是不需要再监审作弊问题。另外自己的眼力也已经跟不上对方的指速,阮洛便没有再盯着易文,收回目光来。顺手端起了手边桌上的茶盏。
但他才刚刚掀开茶盏盖子,忽然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阮大哥,你又忘了!”
阮洛端着茶盏的手不禁微微一抖,正要侧头去看,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莫叶已经绕步到了他面前。并伸出了手。
阮洛会了意,将盖合上。递出茶盏。
莫叶接过茶盏,正要转身离开去换茶,而她才迈出两步,又折转身回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小乙他……真的错了么?”
阮洛理解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他是真的没有看过答案,也不想敷衍莫叶,所以他在沉思了一下后,只给出了一个比较中正地回答:“再等等,也许在易文再次算完时,答案就能揭晓了。”
莫叶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离开。阮洛从她的背影脚步中可以感觉到,平时走路轻快如风的她,此时步履间缠了些许凝滞。
她是在担心石乙败绩,还是不想让我接替石乙参与竞技呢?望着莫叶背影的阮洛心绪浮动了一瞬。
待他收回目光坐正,就听一旁的燕钰忽然笑着说道:“没想到她文静的性子里,也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燕钰所言的“厉害”二字,当然没有含贬义。阮洛也不难体会到这一点,大抵又是燕钰在跟他说笑了。
侧目扫了一眼桌边刚才放过茶盏的地方,阮洛含笑说道:“她已经劝过我好几次了,叫我不要喝凉了的茶,但我还常常因此疏失。脾气再好的人碰上我这样的人,也该不耐烦了。”
燕钰微微摇头:“你只是不会照顾自己,这跟品性无关。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义妹是如何与你结缘的。既如此的照顾你,你们两人之间,却又能划分得这么清楚。”
“她是……”阮洛的话刚开了两个字的头,忽然意识到王哲的身份,略一迟疑,便只简单说了句:“托一个朋友的义气相帮,介绍她留在我身边。”
“那不是……”燕钰诧异了一声,但他话至末尾那“丫鬟”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东风楼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有人在粗鲁的拍门,打断了燕钰与阮洛的交谈。
燕钰不禁微微皱眉,他比较厌烦这种被人突然打搅的感觉,但是没办法,东风楼不是他的地盘,外头有人要进来,不会像在燕家总商会那里时,能有人提前向他通禀。
不过,他带来的那些随从倒是很了解他的脾气,只需要给一个眼神,便已有两个随从站起身,看样子明显是要出去跟那正在拍门的人‘理论’。
可就在这时,另一旁聚坐在一起的几名东风楼红姑娘里头,也有一个人站起身来。她的年纪比起其余几人,显得要年轻很多,大致还是少女模样,一身紫衣衬得她不带一丝温和笑意的面色更为冷清。
燕钰见状,瞳色微动。
他在来东风楼之前,不是没有打听过这栋南昭帝京有名的寻欢销金楼的底细,虽然他还没能彻底模清,这栋楼的真正主人是谁,但对这紫衣女子的了解,却是清晰细致于其他楼中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