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虽然没有完全放下自己对白桃设的那层心防,但在近几天里,俩人良好的相处过程,还是让她对白桃心怀的态度融和许多,在一些生活的细节上,她不可能做到像防贼一样防着白桃
关键是她还无法想象,以白桃给她的印象,令她初时很难想象,白桃会门缝窥人。她亦不会知道,白桃冲她而来的这类“小动作”,今天不是第一次。
只是白桃数次这样行动,都没获得什么她觉得有价值的收获。上次她进入莫叶的房间,只是从莫叶接的书册里看到那张阮洛写的字条,这一次她的收获稍微丰厚了点,但还是让她没有探出这样“收获”的底细。
回到自己房间的白桃关上房门后,在小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才从衣袖里模出一只小瓶。
这只小瓷瓶没有瓶口,具体来说,是制作它的工匠将瓶口用泥浆烧融了。瓶身-无-错-小-说-3W——com外围涂有纯白如玉的颜料,只是现在这瓶磨损得厉害,表层的白漆月兑落了不少,但也是由此,让白桃隐约看出,这瓶似乎是内外两层合铸的。
白桃盯着这只小瓶,眼中疑惑神情愈渐堆厚。
这瓶,是刚才莫叶进宋宅,抬脚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时,她一袖一扬给甩出来的。
当时白桃就走在莫叶身边稍后一步,看见这一幕的她眼快手急,下意识一招袖,即将它挽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白桃不会在莫叶面前显露她的武功,但如果这只瓶真如她最初想得那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料瓶,她或许会将其归还,只是要找个侧面的角度。以掩饰自己收走这瓶的举动。
要知道,凌空取物,可不是容易的事。
然而当她看过这只小瓶后。她很快便改变了这一想法。不止是因为这只瓶不是女惯用的香料瓶,还因为白桃从这瓶上看出了许多疑点。
但她也只是看出了疑点。看了良久,也无法探知瓶的疑点具体是什么,因为这瓶闭合了瓶口。
白桃微微眯眼,盯着托在手心的那种瓶,又凝思了片刻,这时她脑海里忽然滑过一个新的念头:莫非这只内层白如玉,外层则似乎全透明的双层小瓶,其实只是一个瓶形的珍宝玩物?
以那莫姓姑娘的年纪。喜欢玲珑剔透的玩物,也是心性使然。
但是看她刚才那紧张的样,似乎这又不是一样简单的玩物。
白桃下意识里握着瓶,凑近耳侧摇了摇。
没有晃音,手上也感觉不到震颤。
看来这瓶如果不是一个实体,那就是空瓶,只是分量还是有一点,这可能是因为外层瓶封锁起来的里层瓶胆,其实是什么珍贵的玉石琢成的玉胆吧?
可如果真是玉胆,为什么要这么全包围的封藏起来?
玉器不是应该琢成美观的外形。悬挂身外,才能体现它的装饰作用么?以这种方式和手法收藏玉料的行为,实在太怪异。
何况。如果不是小瓶外面的那层白漆开始剥落,人眼根本无法发现内里还有一层。
这不是要把里面那种玉一样的东西作为装饰品,而是要将其藏匿起来。
白桃翻动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忽然心生一丝将其砸碎的念头。
然而不等她将这一想法付于行动,她又快速将小瓶塞进袖内,然后起身打开了房门,扮出将要出门的样。
门外隔了几步远,正有一个宅中丫头走来。这丫头恰好是要来找白桃,见白桃刚好出门来。那丫头脸上自然流露出笑容,还未走近就已在打招呼了。
如果白桃起身开门的行动慢几步。而外头那正在走近的丫鬟步履快一些,那丫鬟或许会觉察到。白桃在大白天里门户紧闭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似乎有些古怪。
然而毫厘之差,终是让一个寻常仆人忽略了这一点。
后宅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宅中家丁涉足,因为宅中所有女的起居生活都被划分到了这一块儿,那丫鬟来找白桃,实际只是要带一句话。
得知杨陈回来了,阮洛却留在了叶府,白桃才意识到,杨陈一行人只是要送叶家小姐回府,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而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白桃有些担心阮洛,连忙跟着那丫头急步去往前院。
杨陈转述了阮洛的话,本来是要让自己家里的人放心,但等白桃了解了叶府之事的过程,得知阮洛居然准备全担叶家的事,她不禁愈发担忧。
见杨陈身上大片衣裳都被雨水打湿,原是他在叶府大门口等了太久的缘故,白桃连忙又招呼人烧热水……一应琐事吩咐下去以后,白桃稍微得闲,又担心起阮洛来,一时倒忘了刚才她还在质疑那小瓶的事。
她的顾虑神情,引起身边一个丫鬟的注意,不过那丫鬟只是提议了一句,而白桃竟就动了那个念头,简略交代了一下宅院里的事,就离宅去了。
显然,她是去了叶府。
她倒走得急,身上担的事随手一甩,可苦了她留下的那个丫鬟。望着白桃的背影远去,这丫鬟才回过神来,知道白桃没开玩笑,她是真走了,这丫鬟可就为难得不行了。宅中大管家还没回来时,所有的事可都是要等白桃拿主意的啊!
倘若此时有一个能洞悉一切的人在场,一定不难看出,何止是莫叶因为心系师父的遗物而乱了行事分寸,此时的白桃不也正是因为心系一个阮洛,很快也是心绪浮乱?
白桃托事的丫鬟站在宅门口踌躇了良久,直到看见白桃的身影已经没入街头转交,她这才准备转身回宅内,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了躺在青石路面的那只小瓶。
或许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叶丢失小瓶的地点,差不多也是在宅门口这个位置。小瓶虽然被白桃有意留下,然而她因为心系阮洛。在出门时,恰是在这个位置。也将小瓶遗落了。
当小瓶被宅中一个寻常丫鬟捡起,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归还。因为不确定这瓶是谁遗落的,这丫鬟准备把瓶交给宅中暂为主事的白桃,但因为白桃刚刚走了,这丫鬟想了想,便准备把它交给看样与白桃关系很亲近的莫叶。
兜兜转转,瓶终于还是要还到莫叶手里了。
只是。当这丫鬟问了几个仆役,找着莫叶的所在后,她行至沐浴房,却见房门敞着,里头哪里还有莫叶的人影?
莫叶伸手在自己身上模了个遍,还把衣服月兑下来反复抖了都,仍然没有找到那只小瓶,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心情洗澡?
然而,她把自己“剥”光了后,还是跳进了宽深的浴桶里。但她没有屈指缓缓搓揉自己的肌肤,而是抱着头、皱着眉、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沉到热水下面。
此时。唯有窒息的感觉,能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更新最快最稳定
待她从热水下面冒出头来,她果然已不似刚才那样焦躁,但那是因为她找到了一条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随便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也不管它多么单薄,自己的头发也还在滴水,莫叶就跑出了沐浴房,沿着她能想到的、刚刚走过的路寻找起来。
于是,当那捡到小瓶后来找她的丫鬟来到了沐浴房外。就看见屋门大开,空荡荡的屋里。一地水渍。
好在一地的水渍稍微映出了一些莫叶的脚印,让那丫鬟又冲着莫叶的脚印找了过去。在大致方向没有错的情况下,两人幸运的碰面了。
莫叶重新拿回小瓶,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寒冷,虽然在瑟瑟发抖,却又满脸喜悦。
那丫鬟心里少了一项记挂,也是精神一缓,不过她来还瓶,本意是要请莫叶帮忙把这瓶转递给白桃,但此时只要脑没坏,是人都能看出,这瓶的主人正是莫叶。
在那丫鬟看来,这事似乎太凑巧了点。
因而那丫鬟在离开之际,忍不住问了一句:“莫姑娘,这瓶竟是你的东西?”
莫叶先是本能地点了点头,隔了片刻,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时间脑中各种念头错综交叠,有片刻工夫里乱成一团。
那丫鬟见莫叶只点头不说话,她犹豫了一下后才道:“我本来还以为它是白姐姐的,所以来找莫姑娘,希望你帮我转交一下。现在物归原主,反而可以省一趟跑了。”
丫鬟随口一说,这话听第一遍,也没什么问题。然而莫叶失物复得,她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心神冷静之时思维即会变得敏锐许多,立即觉察出这丫鬟话里有问题。
莫叶本来想问她“你怎么知道这瓶就是白桃的?”,但当这句话快到嘴边,她忽然改了口。
垂眸思索片刻,她再抬眼看向那丫鬟,心神已完全冷静下来,脸上还绽现一抹微笑:“白桃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没直接找她?”
一提这事儿,那丫鬟脸上现出愁容来:“白姐姐前脚出去,我一转身就捡到这瓶,想还给她怕也是追不上了。我怕这瓶放我那儿会遗忘了,因为看样白姐姐要出去很久,所以我才来找莫姑娘帮忙。”
莫叶心神一动,她本来开口又要问那丫鬟“这瓶是你看着它被白桃落下的?”,然而这话在将要说出口时,她再次换了话语,语气也只像是随口一问:“出去很久?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么?”
“呃……”这丫鬟忽然想起,似乎正是因为自己多嘴提了一句,白桃才会急着跑去叶家,所以她在回复莫叶之前,很是犹豫了一会儿。
“白桃姐姐好像是去了叶府。刚才那赶车的马夫回来了,说表少爷还留在叶府,具体原因他只与白桃姐姐说了,我虽然不知道详细,但看得出来,白桃姐姐很担心……”
“什么?”
不等那丫鬟把话说完。莫叶又是感觉到一阵惊讶,并且心底渐渐冒出一丝愠意,清早发生的事又浮现于眼前。
综合起这种种残碎的事端。以及它们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莫叶突然觉着。皮肤外层的那些寒意,仿佛钻了一丝进了心底。
但她很快又兀自摇摇头,告诫自己要冷静。
也许白桃是事出有因,可能是太担心阮洛,也有可能是阮洛让杨陈带了什么话给她,安排了要紧事儿吧?
——只是瓶的事又该做何解释呢?
自己从外面回来,之后等着热水备好准备沐浴,中途并没有去什么地方。如果瓶是丢在了大门口,不会没别人发现,一直搁到刚才,才被眼前这丫鬟捡到。
原因或谢有一个,那就是白桃先捡到她遗落的瓶,然后又被她自己第二次遗落。
但莫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如果一个小瓶的遗失与重获,中间经历的这些波折都是真的,那白桃此人……因为她拾瓶不还的行为,她的形象在莫叶心里第一次发生动摇。
……
如果莫叶今天丢失的只是普通的一瓶香料。那可能还不至于牵动她的神经敏感到这种程度,但这只瓶不同!不过,如果她遗落的不是这么奇怪的一个小瓶。或许白桃还不屑于藏匿。
又或者……白桃如果不是因为太心急担心阮洛,她也不会有此疏漏。
天意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
见莫叶在得知阮洛未归的事情后,脸上显露的神情与刚才的白桃有些相似,那来还瓶的丫鬟只当是莫叶也在担心阮洛,不但没怀疑什么,还出声劝慰了几句。
从这丫鬟反劝的话语里,莫叶明白了这丫鬟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一个字也未辩解。全都顺势应承下来,因为她此时偏偏就要别人曲解她的心绪。她暂时准备将刚才心底浮现的那丝对白桃的怀疑情绪深藏。
与那丫鬟分开以后,莫叶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深思良久,先把小瓶藏在枕芯里。
早间改扮小厮打扮的时候,莫叶就把她的那两本小册着空留藏在房间里了,所以在海边淋雨的事,并未影响到它们。但在此时,她已然切身体会到,自己的这间卧房也已变得很不安全。
她忽然想起伍书的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快做出决定,等到明天,一定找机会把那两本册移出去,藏不了就毁掉。
至于小瓶……莫叶沉默坐在屋里愁思良久,目光一瞥之际,看见了她早上换下女儿装时,同样留在衣装上的那只绣得有些歪扭的锦绣荷包——那是叶诺诺送给她的防身药水包——她心里忽然有了定记。
……
杨陈洗完澡,抱着几件换下的衣服,准备去井亭那边以清水随便搓揉一下,便晾起来。衣服并未染上脏污,不过是被雨水打湿,若是搁在以往他走马四野,估计直接就拿去晾了。然而现在的他不自觉间就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境遇改变太大,心境不知不觉也改变了些。
终究还是因为刚才在叶府门口看见了二皇,以及叶府门口跪拜一片的场景,使他稍微受了点刺激。
抱着衣服往井亭那边走,杨陈还在回想着叶府门口的见闻,最后不禁默默讽了一声:即便皇帝天王舍脸一见又如何?换不来自己的安稳舒坦。
他正自个儿独想着“安稳舒坦”,一不留神没防着迎面跑来一个人,差点撞上他。
杨陈身怀武艺,虽然武技有限,但基础功夫还是反复练习得很扎实的,倒没那么容易被撞翻。当他看见迎面冲来那人时,虽然反应稍微迟了一点,但他只身形稍偏了一下,还是堪堪让了过去——如果此人能杀个回马枪,可能杨陈就再拿不出后备招式了。
不过这人显然没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她只是宋宅众多丫鬟中的一个,再寻常不过。
急步而来的丫鬟心里也正记挂着一件事,有些恍了神,待她发觉自己快要撞上一个人时,想要偏身躲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一眯眼,准备挨撞。
她万万没有料到。杨陈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闪身去了一旁。
于是她只能结实地摔在地上。
躲避撞击,是杨陈的本能,而他有练武的底。动作反应自然也会比寻常人敏捷一些。不过,当他看见眼前那姑娘硬挺挺的直接摔在地上。自己的脚底板似乎还能透过鞋底,感受到那姑娘以骨肉撞地时,地砖上传回的轻微震动,他忽然心生一丝怜惜与悔意——如果刚才自己也不躲,她可能不必摔得这么重?
在扶起那丫鬟时,杨陈将她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才问道:“你没摔坏哪儿吧?”
那丫鬟在踉跄着站起身后,虽然时不时伸手揉一下自己的胳膊肩膀。但对于杨陈的询问,她只是连连摇头。
见对方自己都说没事了,杨陈转身就要离开,不过他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丫鬟的喊声:“等等。”
……
与那丫鬟聊了几句话,杨陈自然与她相熟了称呼,只是让他颇感诧异的是,这个名叫小花的丫鬟匆忙急行的原因,竟然正是要找他!但等他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又有些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从刚才俩人险些撞到一起开始。小花就跟着杨陈的步履没离开。同行至井亭,杨陈站住脚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小花姑娘。你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帮我洗衣服?”
小花微怔了怔,隔了片刻才认真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
杨陈静静看着小花,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手中待洗的衣物扔到盆里。小花望着这样的他,隐约也已感觉到场间气氛里蕴起一丝怪异。
两人如此像是在僵持着什么似的,彼此不语地面对面站了片刻,最后还是杨陈轻叹一声。直言说道:“你想经我这儿打听什么,就尽管问吧。否则我即便想偷懒,也不敢有劳您啊。”
小花闻言微微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袖仍然没作声,但她的脸色明显比刚才红了许多。
杨陈见状只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他没拥有过什么安乐享受的日,一直过着近乎流浪的日,也就错过了许多旖旎风光。今天算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少女害羞的样,但不知怎的,他除了在初看见那张白女敕小脸一下就现满红晕时,觉得有点新奇,之后便只默然感叹:女的娇羞,还真是挺麻烦。
如果令小花表露如此羞态的原因出在他身上,他也许会有一些别的温柔感想,但在此之前,他与小花丝毫没有交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设想。而若抛开感情因素,还原事情本体,那么女的矜持羞涩对他而言,近乎就是白痴忸怩作态了。
自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把衣服扔盆里浸泡,杨陈望着既不说话又不肯走的小花,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你该不会是想问阮少爷的事吧?”
对于宋宅里已经共处多年的仆役群体而言,杨陈只是一个新来的帮工,也就是陌生人,在大家相互之前还未太熟络的时候,他所拥有的对其他仆人而言有价值的消息,便极可能是朝向某一个人了。
杨陈并不迟钝,也没那么容易自作多情,他只不过是给了眼前女些许矜持空间,但见对方一直无动于衷的样,他自己又不习惯总被一个陌生女这么盯着,只好主动把话问出口。
事实也是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在他的话音刚落下时,不需要再等小花出声确定,杨陈已经能从她脸上神情转瞬变化里捕捉到一些小细节。
若心里提前设下了正确地埋伏,而后再观察起别人的心思,将会变得容易许多。
所以这一次不等小花肯不肯开口说话,杨陈便如自言自语一样徐徐又道:“阮少爷在叶府有些事要办,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这麻烦是叶府的,与阮少爷自身无关。”
直到这时,小花终于才肯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真的?”
“即便你觉得我在骗你,那我也找不到第二说法了。”杨陈看着小花,嘴角一挑,心里暗想:莫非是这小花姑娘喜欢上宋家阮公了?可阮洛不是说他此前一直在外郡么?他在宋宅不过才住了几天,这未免也……
心思走远,他一时也忘了。自己还面向小花注视着对方,反而让对方在他脸上眼中,捕捉到了一些他的想法。
小花的脸更红了。愣在当场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支吾了一声:“小哥。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帮小草姐姐来问一问……”
到了此时她才说这样的话,编造的嫌疑未免太大。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似乎也已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杨陈没有直面拆穿她,还灵机一动,顺水推舟说了一句:“那你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小草姐姐吧!”
杨陈这话一出,仿佛像是给小花解开了一道枷锁。
这一次。她回复得很快,也没有再矜持犹豫什么,只“嗯”了一声,立即转身跑开了。
这回倒轮到杨陈怔住了,暗道:女人啊女人,是什么让你的忘性变得这么大?刚才不是还说要为我洗衣服么?
不过,他虽然在心里暗笑一句,倒不是真想要那丫鬟给他洗衣服,只是刚开始在宋宅里生活,他都感觉诸多不适应呢!哪还会有太多奢望。
眼看衣服泡在水盆里也有一阵时间了。杨陈准备揉两下就晾起来,按自己的习惯动手也是非常省事的。然而当他刚刚伸双手抄进水里,却忽然如手在盆底抓到了刺猬一样。浑身一震,就差湿头发没有立起了!
双手僵了一下以后,杨陈连忙将泡在水里的衣服拎了起来,凌空一抖,紧接着就有一个湿嗒嗒的锦袋掉了出来。
若在平时,见这东西还在自己衣兜里,杨陈应该很高兴才对,但此时他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是多希望,至少在他洗衣服的这会儿功夫里。这东西别出现啊!
他身上本来不会携带这么精致的事物,这锦袋是几天前。王哲找他同行去搬书时,在临别之际交给他的东西。
他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当王哲把这锦袋给他时,他脸上严谨郑重的神情,还有他重复过一遍的一句话:
“不到必要时候,不要打开这只袋,因为它只有在你第一次用到时,才能帮到你。”
只能用一次,难道袋里包的是纸?杨陈此时回想起王哲说过的话,只觉得颇为烦忧。
一不留神,居然就把王哲重托叮嘱过的东西糟蹋成这样,杨陈心里顿时生出颇多罪责感,不禁暗道:女人误事!如果不是刚才那小丫头来打搅,他很可能会在洗衣服之前,先记起衣服里的东西。
这种烦恼头绪在脑海里快速掠过,杨陈深深叹了口气,便将这个念头打住。在拾那锦袋之前,他心想,弄成这个样,不打开查看一下也不行了。而当他将那锦袋拾起在手,他下意识握紧手掌,想挤去那袋浸透含着的水,就在这时,他的手感觉到袋里有硬物。
“不是纸?”
他心头顿时又微微一喜。
“那会是什么呢?”
杨陈将锦袋又捏干了一些,袋里应该夹了一层软棉丝,因为浸水而失去柔软弹力,才会让他直至现在才发觉袋里装的是硬物。
犹豫了片刻,杨陈仍是决定打开它看个究竟。如果真是硬物,那便是有实体存在的东西,难道还会一离开袋就消散了不成?而转念一想,如果里面既有硬的东西,又夹藏有什么纸质事物,那自己此时若不检查一下,可能再过一会儿,就是想挽救也来不及了。
但井亭这儿过往闲人太多,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就开包检查这只王哲郑重叮嘱过的锦袋。
匆匆把衣服绞干了甩到晾绳上,杨陈就准备回自己的住所。但他刚转身,就又见一个人迎着他走了过来,见那人披头散发,他只以为是什么闲行仆役,但当他看清那个人的脸庞,他不禁有些诧异。
来的人是莫叶,她身为女,却来到宅中男丁分用的井亭旁,其实正是要找杨陈。
只略微交谈了几句,杨陈知悉了,莫叶来找他,居然也是为了阮洛的事。
此时杨陈心里记着锦袋的事,又念及刚才自己就是因为招呼这事而疏忽了锦袋。情绪不禁变得有些焦躁起来,暗道:才刚送走一个,转眼就又来一个。难道这是天意准备捉弄我?
他本来没有耐心与莫叶招呼这事儿,但他的心念很快又转向了。因为他在莫叶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女忸怩之姿,比起刚刚跟屁虫一样跟到这儿又什么都不肯直说的丫鬟小花,莫叶说话时的态度明显硬朗许多,句句直问达问题的根本。
莫叶来找他,是真的有事。
提及正事,杨陈的心绪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在询问了莫叶几句以后,他再次诧异起来。但他这次诧异的不是飘渺的天意。而是有指向的人心。
沉吟片刻后,杨陈平视莫叶,缓缓说道:“阮公的原话,除了叫你们不要担心他,虽说没有一定要你过去,但他也说了,如果你一定要过去看着他也行,这终究是王公交托给你的事。”
莫叶迟疑了一声:“他留给白桃的话是什么?”
杨陈微微摇头:“倒没具体留什么话给白桃,不过白桃是宋宅半个主事,他没有对她处处叮嘱。也是看在凭她的经验,已能独自主持一些事的原因吧?”
莫叶留心到杨陈话语里的经验二字,她忽然心生一丝有些古怪的情绪。一时也没有开口说话。
杨陈旁观莫叶的沉默,想了想后说道:“刚才我回来对白桃说这些事时,你不在她身边,是不是你有什么事耽误了,她心急阮公,恰好又忘了转告你?”
莫叶初听他这猜测,也觉得还说得过去,但她一想起刚才耽搁了自己的事,便很快忆及小瓶遗失与复得的经过。对于白桃,她差点就要撤去的疑虑。顿时返复,并还变得深沉起来。
“杨哥。我想去叶府一趟。”沉默了片刻的莫叶忽然开口。
“好。”杨陈答应得很利索,不过转瞬间他又犹豫了一下:“你得等一会儿,我要收拾一下,才好送你过去。”
莫叶直到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杨陈也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心绪动了动,莫叶忽然摆手道:“不了,杨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刚才回来那一趟,可把你的马累得够呛,不能再为我一个人,又麻烦一次吧。”
“你说得也对。”杨陈很想顺势就同意了莫叶的决定,但他对莫叶的态度,或者应该说是重视程度,明显要高于刚才那个忸怩丫头,这除了因为两人之间有过数次交集,还因为王哲离开宋宅的给他的嘱托。
所以在杨陈口头认同了莫叶的话之后,很快又补充说道:“天色将晚,我想我还是得陪你走一趟。不驾车,我们还可以步行过去,终是不放心你独行啊。”
莫叶闻言,心中一暖,也没有再坚持什么,点了点头。
杨陈快步回到自己的住所,刚关上门就急忙从衣袖里掏出那只锦袋,还好自己手劲大,即便只以单手握紧,也能将袋含着的水挤干了,否则这湿袋藏在衣袖里,没准要把刚换的干燥衣服染湿半边袖。
若是如此,刚才在莫叶面前,可能就藏不住了。
稍微松了口气,杨陈不再犹豫,取出自己以前走马四野时随身携带、但在这几天只是藏在**板下的匕首,手法熟络的挑开了锦袋的缝闭线。
锦袋的内侧,缝合针法也很精致,杨陈不由得有些感叹:贫民家身上穿的衣服,补丁一直要缝到漏风补不住了才罢手,但在富贵人家,只是一个荷包,不仅用料讲究,外表美观,连这里面的料和针法,都这么精细,倒不知这么颇费工时的精致,存在什么意义?
如果杨陈已经知道了王哲的真实身份,他或许就不会有刚才的那种想法了。
因为在这世上,有一类人,要慎用常人的眼光去判断他们的一切,他们即是:皇族。
不能说他们不是人,但也很难否定,他们可能会在登上位顶之时,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从生活层面,都会发生超月兑一切寻常人观念的改变。
只说体现在他们身上的这种生活外表的精致度,其实很难判断他们这样精益求精的改造外表,是否真的只是为了满足个人享受。
有些事物看着美观,但未必全都适合自己得到,或许将其加诸在自己身上,只会变成一种折磨。
身为皇族,可以与生俱来地拥有很多东西,但同时也从身份注定了的那一天开始,同时也有很多东西自己无法选择。
譬如王哲,原本他与好友分别,大致也就隔个一年半载,即是能再见的。但他这一次走,却对这再见的时间为几何而丝毫拿捏不定,只因为他拿不定此行所为的事,今后会如何变化。
他将要面对的,不是寻常人能完成的任务以及要尽的义务,但他身为皇,便只能选择迎接,不能言弃。然而他也不过只有一副血肉身躯,催他走远登高的,其实主要还是经过反复锤炼后的精神灵魂。
而旁观这类人的行事风格,如果不联系起他们的身份,便会让人感觉处处都透着古怪。
自初见时开始,杨陈就一直没止过对王哲身份的质疑与猜测,这种情绪,在王哲将一个锦袋交给他时,快要上升到顶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