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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逐电又死到哪里去了?
滕伊瑀阴鸷地瞪视着大摇大摆登堂人室的人,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你又来干什么?”每天在这节骨眼上,该守在身边的人就溜得不见人影,而她就这么凑巧地进门,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有串通的嫌疑。
“你是明知故问,不感谢我还敢给我脸色看,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在他的伤没好之前,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小柱子已经起疑了,所以这两天可能不得不走。
他阴沉沉地斜睨她,“又不是我要你来的,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你大可不用再来看我的脸色。”“是啊!我这个好人已经送佛送到西天,就快可以轻轻松松地走人了。”邵堇儿佯装轻快地笑道,再也没借口来缠着他了,“该吃药了,伤早点痊愈就不用再见到我这张讨人厌的脸了。”
滕伊瑀傲慢地把脸一甩,“不喝!”
“真的不喝?”邵堇儿眉头拧了起来,这人就是学不乖。
他俊目一闪,“喝就喝。”这次可不会再傻傻地受制于她了。
待她靠近他时,滕伊踽有些故意地用手拨向她的手,“哐当”一声,手上的碗翻掉了,邵堇儿轻叫一声跳开来。
“啊!”滚烫的药汁淋在她的掌心上,一下子皮肤就红起来。
终于扳回了一成,他正暗自洋洋得意的当口,却发觉她只是背对着自己没有反击。
“你怎么了?转过来看着我。”他不习惯她的安静,有些张皇失措。
她略带鼻音地回道:“我……我再去帮你熬药,你等一下。”
“你在哭吗?”滕伊瑀喉头发紧,本能地下床朝她走去,“是不是烫到手了?过来让我看看。”
“我没事。”听见他下床的声音,她这才回过头,“你下来干什么?小心你腿上的伤,只是稍微烫到而已,没什么大碍。”
滕伊瑀坚持地拉过她的手,瞧见她左手柔女敕的掌心整个发红,“该死,过来,我帮你涂药。”不容她拒绝,在药箱内找到擦烫伤的药膏,以一种又轻又柔的力道帮她涂抹,心中微微地自责:“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把碗弄翻。”
她惊讶地仰起头,乌眸圆睁,他居然向她道歉?他的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做假,邵堇儿的心冷不防一慌,原想要断绝对他的暗恋,才老是整他、捉弄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死心,可是他一对她好,那株渴望又悄悄地冒出来,让她的心又动摇了。
“你不必道歉,是我先惹你的,就算双方扯平好了。”她表面上一再否认,内心已然沉沦了。
他倜傥一笑,笑乱了她的心,“好吧!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邵堇儿翻个白眼,哼!才给点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这男人真不能宠。
“我再去煎一副药,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她的女性同胞,将他宠上了天才会造就出这种个性的男人。
滕伊瑀拉住她,“别去了,你的手烫伤了,等逐电回来我让他去做就好了。”追根究底就是“心疼”,这两个字并不陌生,可是从未像现在这么真实地感觉过。
“好吧!”她被那双灼亮的黑眼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我要回去了,你快回床上躺好,要是扯到伤口我可不管。”
为什么在一刹那间觉得她的长相越发耐看,那张可爱的脸蛋总是朝气蓬勃、闪闪发光?一道奇异的暖流穿过他的心,他不愿就这么放她走了。“喂!你……”该说些什么呢?
她横睇着他,“我有名有姓不叫喂。”真是没礼貌。
“咳——嗯,堇儿,你一直和你婆婆住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和女人说话这么别扭了,过去常挂在嘴边的花言巧语怎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声“堇儿”叫得她小脸微赧,忙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其实不止,还有师父、师娘和小柱子,小柱子你也见过了,就是上回陪我去‘玉楼春’的男孩子,他是我师弟。”
“师父?师娘?那么你的功夫就是他们教的啰?”不再无端地动气,他又恢复一贯闲散的姿态,无往不利的笑容又浮上嘴角。
没必要跟他解释太多,邵堇儿露出顽童般的粲笑,道:“可以这么说,因为在山上待久了实在闷坏了,于是我们只好半夜偷溜到江南来,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去自首了,不然等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逮到我们,那时我们会死得更凄惨。”
“听起来你这师父还蛮有威严的,有机会我还真想向他请教一二。”他笑得很慵懒,整个人舒服地偎靠在床
头上。
邵堇儿小脸绽出崇拜的光辉,“我师父、师娘是很了不起的人,要不是他们扶养我长大,我早就饿死、病死在路边了,他们是我这辈子的大恩人。”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滕伊瑀听出前后有些连贯不起来的地方。
“你不是你婆婆扶养长大的吗?既然你们不是这里的人,为什么她会说年轻时求亲者会从街头排到街尾?”他的眉头缓慢地往上拢起。
记性这么好干什么?她随便胡诌的话他居然会全部记得,这下她该如何自圆其说?
“呃,其实是这样的,我婆婆她年轻时的确住过这里,后来才搬去和我们同住,她是我惟一的亲人,当然要说我是她扶养长大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一脸稀松平常的表情。
滕伊瑀挑动了下眉梢,“是吗?”
“那是当然,不然我叫我婆婆来跟你对质。”还疑神疑鬼的,摆明就是不信任她嘛!只好祈求这个话题赶快结束,不然她又不会分身术,无法一人分饰两角。
“这倒不必。”是他多心了,说到这里,逐电正好从外头进来,“你上哪儿去了,混到现在才回来?”
逐电很意外屋里没有爆发战争,两人还有说有笑,那么他没做错了。
“三少爷,有您的访客。”他退到一边让后面的人进来。
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条丰娆有致的粉纱身影挟带着满屋的香气卷向床榻,凄然地扑上微愕的滕伊瑀,将如泣如诉的脸蛋埋进他只着单衣的胸前,将泪水揉进布料内,哭得是肝肠寸断。
“滕郎,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人家听到这消息,简直吓晕过去了,呜……为什么不派个人通知我,好让我来照顾你呢?呜……”
被来势汹汹的初色扫到一旁的邵堇儿不禁心口酸疼,人家大美人来了,她也该退场了,她默默地转身正要走。
“堇儿,你先别走。”看她作势离开,滕伊瑀冲口而出。
初色一听见其他女人的名字,立刻像只刺猬般展开攻击姿态,锐利的美眸飞快地射向目标。一看是个身材娇小、脸蛋乏善可陈的小丫头,和自己一比宛如是只丑小鸭,根本没得比,自然不放在眼里。
“滕郎,她是谁呀?怎么在你房里?”初色占有性地紧偎着身边的健躯,略带警告的口吻若有似无地针对邵堇儿而发。
滕伊瑀勾起炫目的桃花笑容,“这位邵姑娘就是救我的恩人,要是没有她,我早就向阎罗王报到了。”既然两人尽释前嫌,他也就接受自己被她所救的事实了。
“原来是这样,邵姑娘,真是谢谢你救了滕郎,你的大恩大德我永志不忘。”风情万种地福了福,那神态仿佛在彰显自己和滕伊瑀之间的暧昧纠葛,绝不是普通恩客与妓女的关系,“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似乎有一点眼熟?”她最会认人了,这直觉应该没有错。
邵堇儿涩涩一笑,“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你一定认错了。”
“可能是吧!邵姑娘,接下来滕郎由我来照顾就好,再次谢谢你。”那意思很明显就是送客,只要是女的她都得小心防范。
不必你说我也会走,我才不想留下来看你们卿卿我我,她心如刀割地思忖。
滕伊瑀朝自作主张的初色冷冷一笑,笑得别有意味。
“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是谁?是谁给你这权利叫她走?我这做主人的还没开口,你这客人倒是先开口了。”还由不得女人来替他决定事情。
“我……滕郎,我不是要赶她走,人家只是想……想亲自照顾你。”她惶惶不安地嗫嚅,“你真的生气了?邵姑娘,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请你原谅我的失言,欢迎继续留下来。”初色聪明地见风转舵,朝邵堇儿求救,润红的眸光无声地向她哀求。
这就是滕大无情的一面吗?当身边的女人失去新鲜感,是否都会用同样的口吻斥令对方离开,又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呢?邵堇儿站在原地怔忡地想着。
“堇儿,刚才的话题我们还没聊完,继续……”顷俄间,他觉得和她聊天比和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有趣多了。
邵堇儿的神色阴晴不定,“我突然想到还有事要办,也该告辞了。”
“你明天还会来吗?”他对她居然依依不舍起来了,“我的伤还没完全好,明天你得再来帮我换药,直到我能下床走路为止。”
“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她困惑地问。
滕伊瑀僵沉着脸,“我要你来就来,我是你救的,你就得给我负责到底。”听她的意思好像不屑来,他的口气中不自觉便流露出高傲的气焰。
“知道了。”罢了,算是给他面子好了。
目送她出门,滕伊瑀暗吁一声,掩饰住一闪即逝的郁烦之色,语气轻柔依旧地面对不请自来的初色。
“今天怎么有空来?生意不忙吗?”即使要分手也该在不伤害双方感情的前提下提出,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初色戒慎地觑他一眼,焦虑不安的心如同春雪,被那温煦的笑容给融化了,庆幸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否则还真难伺候。
“你受了伤我还能不来吗?到底是谁砍伤你的,要不要报官把凶手抓出来,免得又来找你麻烦?”她好生担心地问道,要是他有个意外,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就没了。
滕伊瑀心里有数,精明如他却不打算说出真相。
“不用了,只是个想拦路打劫的强盗,既然没事也就不必大费周章劳动官府的人,算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逐电,送初色姑娘出去。”
“滕郎,人家才刚来。”她不依地嚷,还没坐热,连口风也还没探到,就这么走了真不甘心。
逐电收到主子赶人的眼色,赔着笑脸上前,“初色姑娘,我家三少爷伤才刚好,体力尚未恢复,需要好好地休息,你今天还是先请回吧!”这位娇媚的大美人就快要成为过去式了。
她嗔恼地睨向闭眼假寐的男人,沉下娇容却又不能发作。
“滕郎,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多少男人捧着大把的银子想要博得她的青睐,她都不屑一顾,只因三年前早就把心给了他,可是得到的却是若即若离的对待和难以捉模的习性,教她不知从何下手。
***
玉楼春栖云阁
断云将堇儿的头发梳成两个环形中空的鬓髻,再换上淡绿色的薄罗衫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堇儿,你瞧瞧镜子里的人,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像个含苞待放的俏佳人,只要你肯每天花点心思妆扮,效果绝对不一样。”
“真的好看吗?”邵堇儿从没穿过质料这么柔软轻飘飘的衣裳,还有发上的珠钗,揽镜自视,连她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
断云微笑地点下螓首,“当然是真的,其实只需要上点淡妆就能让人月兑胎换骨,而且绝对会让滕大爷对你另眼相看。”
邵堇儿晕红双颊,“我……我才不是为他打扮,你别把他跟我扯在一块。”她抵死也不承认,但那娇羞的表情却已泄漏了一切。
“就算不是为了别人,女为悦己者容也是应该的,我比你虚长一岁,在这里见识的人、事、物也多了,对男人的心态多少也有所了解,容貌可是女人最佳的利器,要懂得表现自己,才能争取到自己所要的。”断云挽着她的小手来到前头的花厅,丫环也送了茶点过来,“玉楼春”的白天十分幽静,可以尽情地聊个过瘾。邵堇儿沮丧地叹气,不认为自己能做得到。
“可是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他是不会看上像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小孤女,只要能留在这里多看他一天,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也许是断云的成熟内敛获得她的信赖,在她面前邵堇儿才能畅所欲言。
“不要贬低自己,感情的事是很难说的,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就像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爱人一样。”断云的神情转为悲凉,仿佛心中承载了太多的不愉快和感伤,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
邵堇儿也感染到她内心的伤痛,“断云姐。”轻拍她的手表达安慰之意。
断云美丽的脸庞略显苍白,两排沾着泪珠的羽睫低垂颤动,喟然长叹:“我亲生爹娘的家境并不好,又一连生了十个孩子,生活过得更是艰苦,我是最小的孩子,为了让全家人都有饭吃,注定无法和自己的亲人住在一起,爹娘把我卖给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也许他们的原意是好的,希望我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必跟着他们挨饿受冻。“等我慢慢长大,即使明白自己的身世也只能认命,当初爹娘要是没把我卖掉,也许全家就一起饿死,所以我并不恨他们。只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养父母嗜赌如命,在债台高筑之下,便把年仅十岁的我卖给人家当丫环。那也就罢了,不料一年不到,老爷竟又将我卖给妓院的老鸨,对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对人生已然万念俱灰,只能任由命运拨弄,再也了无希望。“十三岁那一年,或者真是老天爷垂怜,偶然的机会中让舒嬷嬷看中我,起码要当妓女也要当个比较有尊严的……”她掩帕泣不成声地诉说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你痛全都涌进她不堪负荷的心扉深处。“断云姐,别再说了,苦难已经快要过去了,等粘大哥帮你赎了身,迎娶你为妻后,你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了。”和断云一比,她有师父和师娘的疼爱,以及快乐无忧的童年岁月,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断云闻言心中大恸,秋波盈盈的翦瞳泪雨潸潸,无言地摇头。
“为什么摇头?难道粘大哥后悔了?”她讶然问道。
“不是,逸郎他……没有一天放弃说服我,可是……即使他要帮我赎身,我……也不可能跟他走。”断云眉心揪得更紧,幽怨楚楚地抬起泪痕斑斑的俏颜。
邵堇儿听得胡里胡涂,“为什么不能?是不是舒嬷嬷不放人?”越想越有可能,像断云姐这么容貌妍丽、气质高雅的姑娘,可以帮“玉楼春”招揽多少想偷香窃玉的狂蜂浪蝶,舒嬷嬷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了她?!
断云泪水稍止,收摄住纷乱的心神,哽咽道:“这倒不是。唉!这事说来话长,只怪那日我不该出门到庙里上香,结果让江苏知府卢大人的公子瞧见,从此便种下了祸根。他隔日就扬言要为我赎身纳我为妾,当我听嬷嬷这么说后真是又惊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的人与心都是属于逸郎的,他也透露有意帮我赎身的打算,本以为从此两人便能长相厮守,怎奈好事多磨,还好不久便又听说知府大人极力反对儿子纳我为妾、将他软禁的消息。”
“知府大人反对不就解决了吗?”邵堇儿插嘴问道。
“我本也以为如此,谁知卢公子不肯死心,听说镇日吵闹不休,最后还以死相逼,坚决要纳我进门不可。卢大人夫妇为了儿子的性命着想,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近日便会来帮我赎身。”断云眼圈泛红,坐困愁城地等待花轿到来却又无计可施。
邵堇儿总算明白她为何总是拒绝粘大哥了,她的心所受的折磨比谁都多、都痛苦。“粘大哥他不知情吗?”邵堇儿实在不忍心见一对有情人被拆散。
“不,堇儿,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也求嬷嬷暂时保守这个秘密,要是逸郎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坚持带我离开这里,那么我不是间接害了他吗?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对方是名四品官员,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要对抗他无异是以卵击石,我不能看逸郎因为我而毁了。”她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回报逸郎对她的真情。
“断云姐,这事粘大哥迟早会知道的,到时你又该怎么跟他解释?不如你们一起逃走吧!”邵堇儿孩子气地道。
断云苦涩笑道:“就算逃得掉,那么必将连累到嬷嬷和‘玉楼春’,而且逸郎的生意在这里,难道要他把多年的心血全部放弃吗?行不通的,有太多的顾忌让我不得不认命。”
“不如把这件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或许能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断云表情异常坚决,“我深知逸郎的个性,我宁可他在最后一刻知道。即使他将来恨我、怨我也无所谓,只要他过得好,就算我身在炼狱之中也甘之如饴。”
邵堇儿被她话中深刻的情感所撼动了,动容道:“断云姐,你先不要灰心,事在人为,还没到最后关头,不要轻言放弃,一定还有办法可想的。”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帮助这对有情人。
“我何尝想放弃希望,可是……”断云咬白了唇瓣,绞着手绢低喃,“可是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我的心好乱。”
“朋友有难,我当然要拔刀相助,不要慌,给我几天的时间,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断云姐,你放宽心,这事交给我办。”邵堇儿很有义气地拍胸脯保证。
断云秀眉不展,“堇儿,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朋友之间还说什么拖累,我会想出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帮你和粘大哥,我先回去了,说不定下次来看你时已经想到对策了。”这次下山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多年所习的成果吗?看来时机到了。由于太专注在思考上面,邵堇儿并没留意到身后不远的回廊转角处站了个人,那人正以又妒又恨的怒容目送她淡绿色的身影步出“玉楼春”。
又是这丫头?!连续几天去探滕郎的伤势时,这姓邵的丫头都在那里碍手碍脚,原本还不当她是一回事,可是只要有她在,滕郎对她的态度就疏远一些,不再有露骨的眼神、亲热的拥抱,似乎刻意和她保持距离,这现象让她的心七上八下,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来渐渐发现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难道滕郎看上那丫头不成?不!不可能!那丫头怎么能和自己比呢?可是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有问题,也许当事人还没察觉,滕郎在面对那姓邵的丫头时,说话的口气,举止都会比平常粗率、自然些,不再刻意维持多情的翩翩公子形象,那代表什么呢?初色猛一想通,血色迅速从脸上刷下,她不敢置信自己竟会败在一个不是对手的对手身上。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连断云都跟她这么要好难道她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吗?初色不想一辈子过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她期盼寻到真心爱她的男人,而滕伊瑀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除了外在优越的条件,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财势供养她,任她挥霍享受,她早已发誓再也不要失去想要的东西了。
“双儿,跟着那姑娘,查出她住在哪家客栈。”她悄声命令伺候的丫环尾随邵堇儿,媚瞳中释放出不怀好意的诡谲冷光。
***
“师姐,你疯了?!”小柱子惊怒地大叫。
“我哪里疯了?助人是一件好事,我哪里做错了?”她一副“你才疯了”的表情,径自替自己倒了杯茶喝。
小柱子气到全身无力,“对方是个知府,可不是平常老百姓,要是被识破了就是死路一条!而这也会连累到师父、师娘,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废话,所以我才说要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刚才你有没有仔细听我说话?”话也不听清楚就乱吼,活该要当她的师弟,一点都不稳重。
小柱子直跳脚,“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难不成你要易容成她的模样嫁进知府大人家去吗?”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她怎么没想到呢?
“师姐,她和我们又非亲非故,你何必管这个闲事呢?你不是也答应我要回山上去;明天我们就启程上路吧!”
邵堇儿沉吟了半天,“不,我还不能走,断云姐是我的朋友,要是见死不救,我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哼!说穿了你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不是为了那位断云姑娘,而是为了那男人对不对?师姐,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他——不——会——真——心——对——你——的。”小柱子怏怏不快的从齿缝中进出话来,年轻的脸庞止不住妒意狂现。她的心被深深地扎痛了,眼神凄然地强颜欢笑。
“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自己心里很明白,不过我是真心想帮断云姐,不是为了滕大哥。”“滕大哥?你以前不是都叫他大吗?现在居然叫他滕大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你又跟他见面了是不是?”小柱子醋意翻涌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摇晃她,气红了眼。
“是又怎么样?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被问得老羞成怒。
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抱住她,“我怎么能不管?因为我喜欢你呀!从师父收我做徒弟开始,我就偷偷地喜欢你了,堇儿,我喜欢你。”
邵堇儿吓白了脸,倏地推开他,“你别开玩笑了,小柱子,我是你师姐,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并不是不可以,只要师父同意把你许配给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他涨红着脸期待地瞅着她,“堇儿,把他忘了吧!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她惊退一步,“小柱子,我喜欢你足因为你是我师弟,我……”
“你还是爱他?”小柱子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跌落万丈深渊。
“对不起,小柱子。”邵堇儿面带愧色地道。
小柱子一咬牙,脸色难看地冲出去,石破天惊的重重将门甩上。
“小柱子!”才追到门口就不见他的人影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从来没想过小柱子对自己的心意,要是能早一点明白,她就能先跟他说清楚。感情真是一种好麻烦的东西,你爱的,他却不爱你;你不爱的,偏偏又爱你,为什么不单纯一点,她就不会这么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