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美人儿走进一座建构宏伟的府宅,风旷淮慵懒的目光在瞬间变得凌厉。
碧空如洗,府宅两侧各竖着一根丈来高的旗杆,杆上的旗帜正啪哒啪哒的随风招展。
黑色旗面上绣着刚劲非凡的「凛然镖局」几个大字,不管就颜色或笔法看来,这大旗在在透着股霸气十足的英悍之气。
风旷淮再定睛一看,只见朱漆大门顶有一个匾额,匾额上写着「凛然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这时他才猛然意会过来,姑娘应该是凛然镖局宋大爷的千金。
风旷淮的思绪才掠过,只见几个做劲装打扮的汉子正推着镖车,准备离开。
当那充满敬意的「小姐」唤声此起彼落的响起,风旷淮终于确定了这小美人儿的身分。
他扬唇一笑。「风老头真行,居然帮我选了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儿……」
在一行镖师浩浩荡荡的离开后,风旷淮施展轻功,迅速在凛然镖局几座主建筑中急掠。
几个起落后,他在一座小巧精致、花木扶疏的小苑里觅得芳踪。
炯然的虎目利落的朝四周扫过,他隐身在绿丛中,凝神屏息,聆听、暗察苑内的动静。
小园中百花开得正艳,粉蝶翩舞其中,追逐嬉戏。
宋于柔一回到小苑,见这美景当前,便随意拣了个地方坐下。
她身形纤细,再穿上一身粉色衣衫坐落在小园中,若非细心留意,准是没法发现她的踪影。
这想法刚由风旷淮的脑中掠过,另一抹清脆的嗓音突然由小苑的另一头传来。
没多久,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踩着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而来。
「小姐、小姐您回来了?」
似乎已习惯丫鬟大惊小怪的模样,宋于柔扬声道:「春妞儿,去帮我取块深蓝色的软缎,顺道把我的绣绷子及绣线盒全拿出来。」
「小姐要在外头刺绣吗?」春妞儿气喘吁吁的问。
宋于柔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心里思索着究竟要绣什么图样给云县令比较合宜。
她想,在深蓝色的软缎上,以银色丝线绣上简单的松柏绣纹,低调而不浮华,应该很能代表云县令清廉、亲民的气质吧!
一确定要绣的图样、配色后,宋于柔轻声叹了口气,这才能好好细思云少蓉方才同她提出的大胆提议。
她说,为了替县令爹爹确切探查出「卧罗煞」的位置,她愿意代替自个儿嫁到山寨。
她虽不愿让好友为她做如此冒险的决定,但迫于目前情势,她也只能同意了。
而云少蓉愿意铤而走险,实行这李代桃僵的计划,唯一的要求是,她得帮云少蓉绣一个荷包交差。
重点是,不能绣得太好。
因为那是云少蓉准备拿来充数、送给一直冀望她成为大家闺秀的爹爹。
思及此,宋于柔不由得轻蹙着两道弯弯的柳眉。
她一向擅长针线活儿,真要把东西给绣丑、绣差,还真是为难她了。
春妞儿闻言,立刻折回主子的闺房里,取出主子要的东西。
这时,藏匿在绿丛中的风旷淮愕然一怔。「不是吧……」
这小美人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觑空,居然是以捻线刺绣来打发时间。
让他震惊的还不只如此,这小美人儿一绣就是几个时辰,他因为闷得太无聊,思绪也逐渐恍惚起来。
过没多久,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被一只不知死活,准备叮他的大蚊子吵醒,他才发现日已西斜,那美丽的姑娘早就不在园子里,厢房里也已经掌了灯。
他低咒一声,不知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
就着园中参差不齐的绿荫树影,风旷淮纵身跃进院内,悄无声息地靠近姑娘的寝房前。
他一靠近,寝屋里立刻传来姑娘的娇斥声。
心一促,风旷淮把身子隐进阴影里,神色不动。
「妳们通通下去,不用服侍了。」
「小姐没把汤喝完,老爷会责怪奴婢的。」
她娇声斥着。「不喝、不喝!」
风旷淮隐身在角落,听见她的娇斥声不禁苦笑了起来。
大半天的时间观察下来,他发现,这千金大小姐实在骄纵得很,若真将她娶回山寨,定是要好好教一番。
他的思绪方掠过,只见几个丫鬟已被斥出姑娘的闺房。
待丫鬟的身影离去,寝屋内一片寂然,风旷淮贴近窗棂,润指戳破窗纸,向寝屋内张望。
只见寝屋内烛火摇曳,姑娘轻敛墨睫,专注地埋首于早些时候未绣完的荷包,继续绣了起来。
瞧她专注的神情,风旷淮心底暗暗佩服起这姑娘的好耐性。
只是姑娘的思绪全落在那荷包之上,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陷入针线活儿里的她,似乎未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苦得他守得呵欠连连。
风旷淮抬头瞧了眼月色,只见酉时都过了,依这状况看来,今晚姑娘应该不会再出门了吧!
跟了姑娘一整天,他的肚子早已饿得敲大鼓了,他还是先填饱肚皮再说吧!
心绪一定,风旷淮一闪身,利落地跃上了墙头,离开姑娘的寝苑。
☆☆☆
今儿个是宋于柔应卧罗煞寨主要求到山寨里小住,并与少寨主在成亲前好好培养感情的日子。
当风旷淮不经意由镖局里的镖师嘴里听到这消息时,他感到不以为然。
笑话!既然他不在山寨,那……姑娘上山寨去跟谁培养感情?
再说了,好不容易熬过在道观里沉闷的习武、读书日子,他本来就打算好好玩玩再回山寨。
没想到因为听到宋于柔的计划,让他改变原本四处游山玩水的打算,决定偷偷留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行动。
这段期间,风旷淮发现,宋于柔是真正被宋五郎给养在深闺、金贵的娇娇女。
她除了与云千金到翠流居喝茶见面外,极少有机会出门,对于镖局里的事也不太关心。
他跟久了,新鲜感也消失了,发现这娇娇女实在沉闷得紧,不是绣花、抚琴、同丫鬟吵架,便是看书、写字。
让只想放纵玩乐的他,闷得发慌。
为了对得起自己,他跟着宋于柔的时间变少了,有时买了坛好酒,四处走走晃晃也消磨掉一天。
再说,由先前她与云千金对话的点滴,他已约略推敲出这两个姑娘,这些日子以来,频繁相聚、商议的计划。
老实说,对于姑娘们剿寨的计划他并不担心。
虽然他十年未归寨,但依他对卧罗煞的了解,云千金应该没那能耐可以剿了卧罗煞。
没想到他一松懈下来,却因此错过探得宋于柔与云千金要交换身分的事。
这一日,当宋五郎耳提面命地令四个镖师把宋于柔送上山寨时,风旷淮悄悄的尾随在轿子后方。
他想,若宋于柔真的上了山寨,他是不是也该收心回山寨,与这个娇娇女「培养感情」。
只是当轿子行经城郊时,风旷淮因为发现宋于柔偷偷溜出轿子,与早在城郊候着的云千金交换了身分,心里陡地燃起一把怒火。
原来,这可恶的娇娇女早就计划好要调换身分!
他的双眉不悦地纠结起来,在云千金进入轿子、让四个不知情的镖师抬离后,风旷淮忽地一个飞跃,利落的高大身形矗立在宋于柔身后。
隐隐察觉到身后流动的不安气息,宋于柔正打算回过身时,倏地,肩头一阵剧痛,她还来不及出声,便陷入黑暗当中。
「多有得罪了,未来娘子!」
将那纤细轻盈的娇躯搂在怀里时,风旷淮强烈感觉到姑娘的娇柔与他的粗犷全然不同。
当她身上迷人的幽香袭来时,他咽了咽唾液,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
姑娘真美!
他低头俯看她那像豆腐脑的白女敕脸颊,忍不住伸手刮了刮那女敕颊后,发现宋于柔白女敕的脸蛋竟被他手上的硬茧给磨红了。
不是吧……风旷淮怔了怔,更加认定宋于柔娇贵的程度。
蓦地,心里恶劣的兴起了捉弄她的意图。
他想挫挫她的娇气,以报她屡次出言不逊以及不肯嫁他、甚至欲剿灭卧罗煞的诡计。
他要这娇贵、任性的小霸王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
夜深人静,本是万籁俱寂之时,却因为一场挟着疾风的大雨倾盆落下,打破了那一分宁静。
滂沱的雨声,伴着不断落下的闪雷,让晕了好半刻的宋于柔倏然惊醒。
拉回模糊的意识,宋于柔困难的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黑。
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隐约觉得有个布条蒙住她的双眼,甚至连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
「唔……好痛……」她微微动了子,剧烈的痛楚由肩头传来,迫使她痛得轻蹙眉。
宋于柔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又一声惊雷响起,由天边划下的那一道闪雷响彻天地。
听到那雷声,宋于柔下意识地缩着肩,放声尖叫。「啊、啊——」
一听到那拔尖的叫声,被雨淋得一身湿的风旷淮匆匆冲进破庙当中,眼底映入的,是宋于柔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风旷淮满怀笑意的瞅着她,直觉她清亮的嗓音,可与轰隆的雷声互相较量。
不假思索的月兑去湿透的上衣,他不出声,只是迅速升起了火堆、处理方才猎到的野兔。
过了好半晌,待宋于柔的情绪稍稍稳定后,终于听见身旁的窸窣声响与火堆所散发出来的暖意。
「谁?」尖叫声费去她不少气力,她气虚地颤声问道。
风旷淮觑了恢复镇定的她一眼。「妳醒了?」
听到那沉厚的陌生嗓音,她的心猛地一促。「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她紧抿着唇,苍白的脸上没半分血色,他想,她心里一定十分害怕,偏她那万般娇态除了惹人心怜外,更让他心生歹意。
之前听她说了他那么多的坏话,他若不趁此好好捉弄她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忍气吞声,任她诋毁声誉这么久。
刚毅的厚唇扬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恍若未闻地问:「肚子饿了吧?我烤野兔肉请妳吃。」
兔肉……登时脑中出现几只可爱的野灰兔在她四周蹦跳着,紧接着是一股腥甜的气息钻入鼻息。
他……那个人杀了野兔吗?紧咬着下唇,宋于柔忍住恶心的冲动,颤声道:「我、我不要吃野兔肉,你是谁?你掳我究竟要做什么?」
「掳妳?」风旷淮低唔了声,无法认同她的指控。「我可没掳妳。」
也不管掳她的恶人会不会对她不利,宋于柔又气又恼地呛道:「是你这恶人蒙住我的眼睛、绑住我的手脚——」
「唔……其实真要说掳也没错。」他深思了半刻后,打断她的话。
耳底落入他无赖的语气,她咬着红唇,忿忿地开口。「你就是『掳劫』我,这种强盗、恶匪的行为若是被官府捉到,是要治罪的。」
「喔!」在他的认知里,「掳」字并没有带给他太大的罪恶感。
轻应了声后,风旷淮边烤着兔肉,边欣赏着她气呼呼的美丽模样。
宋于柔被蒙着眼,自然不知道风旷淮的目光有多张狂,现下她所有思绪皆落在她被缚绑住的手脚之上。
「我要你帮我拆下蒙眼的布条和绑在手脚上的绳子,我好痛!」她命令似地娇声喝斥。
虽身处劣势,她的气焰仍高张得很。
我可不是妳的丫鬟!风旷淮扬了扬唇,铁了心不肯帮她松绑。「我正在忙。」
「你这恶人!快帮我松绑!」她气得大叫。
「我没空,妳别吵。」
处理好兔肉后,风旷淮接着取出随身携带的盐袋,轻轻洒了一些盐巴在上头,没多久,鲜美扑鼻的肉香味阵阵袭来。
美食在前,他可没空同她斗嘴吵架。
再一次听到他不以为然的语气,宋于柔用被绑着的双腿踢他。「你这大混蛋!王八蛋!臭鸡蛋!」
姑娘的小短腿挣扎着想踢他,偏未对他造成威胁,而嘴里逸出那骂人的话,让他听起来深感她还真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妳乖乖的,烤好兔肉,哥哥就可以喂妳吃兔肉。」风旷淮瞥了一眼她那可笑的模样,扬声取笑道。
「我不吃!你才不是我哥哥,快放我走,要不待我爹爹发现了,铁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她又羞又恼地大吼。
她的尖叫声凄厉高亢,这一吼,可震得人耳鼓生痛。
粗鲁地摀住她发出噪音的嘴,风旷淮不耐烦地道:「别吵,妳这大嗓门要吓着破庙里的蟑虫鼠蚁了。」
感觉到他厚实的大手摀住她的嘴,生平没遇过这么无赖的男子,宋于柔气得七窍生烟。「你要再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遇上这事,她知道她的态度应该软化一些,得先哄得他卸下心防,让他先解开蒙在她眼上的布条,再套套他掳她的用意,最后再想办法逃开。
但不知怎地,这男子……这男子就是有办法激怒她,让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完全没法儿派上用场。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风旷淮咧嘴笑开。「杀了我这好哥哥,妳当了寡妇,将来谁疼妳呀!」
顿时,气恼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被绑住的小手紧握成拳,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依旧愤然娇斥着。「都说了你不是我哥哥!」
也不知是被他气的又或者是火堆太温暖,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瞧来十分可爱。
「哎!其实不当哥哥也成……那就当妳的好情郎,如何?」他暗示意味甚浓地开口。
「你——」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胸口那一把怒火,故作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话题。「不能帮我解开蒙眼的布条吗?」
「好哥哥我长得满脸横肉、虎背熊腰,怕会吓着妳。」他沉思了会,直接拿她说过的话反唇相讥。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宋于柔蹙起柳眉沉思,总觉得这句话好熟,似乎在哪听过吶!
也不管姑娘会怎么想他,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唔……我想快点把妳娶回家当娘子。」
霍地,他这话撞得她神智发昏。
天吶!她宋于柔是走了什么楣运,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疯子!她在内心沮丧地申吟了声。
「妳生气了?」
看着她无瑕的小脸时青时白,风旷淮拚命忍住笑,把她逗得心里畅快得很。
宋于柔向来不是柔顺的姑娘,让他这番戏弄后,心里生出一箩筐整人的主意。
「我肚子饿了。」她勉强由齿缝挤出一句话。
风旷淮露出个了然的神情,戏谑笑道:「妳乖乖的,自然有得吃。」
逗归逗、闹归闹,他可没坏到让这个外表柔美、内心火爆的未婚娘子饿肚子。
两人静下后,除了可听闻渐歇的雨声,便是火堆燃得正炽的劈啪声响,以及微凉空气里,勾得人齿颊生液的烤兔肉香味。
风旷淮面露得意神色,道:「哥哥是烤肉高手,保证把这肥美的野兔肉,烤得肉甜又多汁。」
他从小在山寨里长大,这些野炊、烤肉的活儿绝对难不倒他。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烤得金黄的肥女敕兔肉诱人地滴下油脂,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
宋于柔一听便知他没说谎,这野兔肉果然很肥美。
只是……就算他烤得再好吃,她也没办法张嘴吃下。
在她暗自沉思之际,突然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尝尝,但小心烫喔!」由她的神情猜到她不敢吃兔肉,风旷淮恶质地开口。
听闻恶劣的话语,宋于柔紧抿双唇,在心中斥责这无赖的狂徒不下千百句。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风旷淮故意让她粉女敕的樱唇沾着手中的肉片,凉凉地道:「怎么?又反悔不想吃了?」
烤肉的味道是很香,但……那是野兔肉耶!想起那毛茸茸的可爱动物,宋于柔努力忍着恶心的感觉,心里矛盾极了。
「我的好姑娘,有得吃就别挑剔,真没得吃时,连树根都得啃,还挑?!」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我没说不吃!」为了「报复」,她乖乖的微启樱唇,张嘴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