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娘……娘在哪里?娘,晞儿要娘……呜……娘……娘……」
宁静安详的午后,清风徐徐吹动七彩海棠,莹白花蕊不禁风折而微微颤抖,似娇还羞地绽放,艳胜牡丹的春色,引蝶扑翅。
在雕栏玉柱的花坛石阶上,有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大大的眼儿、粉女敕小嘴,红通通的脸蛋像极了抹了胭脂的白梅,白里透红,好不可爱。
这么一个娇贵的玉人儿理应在白羽铺成的软被上午休,伶俐的侍女为她搧着风,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燃着熏香,让她好入眠。
可她却抽抽噎噎地抱着小被子,赤足走在洒过水的湿泞地,玉般的小腿肚染了污,不见雪女敕。
虽然她哭得很伤心,女乃音深浓地喊着娘,但仍是个出尘月兑俗的小美人,她眼含清泪的模样宛若天庭走失的小仙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娘……我要娘……娘……娘……哎哟!好疼……」
跌了一跤,小人儿反而不哭了,她眼神空洞的望着狐袄下渗出的鲜红,不知它为何红红的,只知小膝盖好疼好疼。
豆大泪珠无声地由粉腮滑落,滴湿绣凤的小被子,她抽着鼻子,想找个人,但是找不到。
成阳姊姊有娘,舞衣姊姊有娘,绿袖姊姊也有娘,为什么她没有?
娘,妳在哪里?晞儿要找娘,妳不可以不要晞儿,晞儿很乖、很听话,娘快出来陪晞儿玩,晞儿会背人之初、性本善……
三岁大的小女娃根本不懂自己的娘为何不在了,别人都有个娘,她连半个也没有,好不公平。
她要把她的娘找出来,呼呼她的小膝盖。
可是,呜……呜……好痛、好痛,红红越来越多了,她会不会死掉,然后永远也找不到娘?
她害怕地放声大哭,雪一般白女敕的脸蛋哭得红扑扑的。
「哎呀!这是哪一宫的小公主,怎么哭得脸都红了?来,我瞧瞧,别哭了,看我变朵花儿给妳。」
一道轻柔的甜音扬起,白净妍丽的玉人儿落入一具带着暖香的怀抱中,一股清暖的触感将她微凉的身子包住。
一瞬间,她感觉好舒服、好安心,好奇的眼儿睁得大大的,凝望一张看起来很爱笑的脸,习惯地把大拇指放在口里吸吮。
「啊!受伤了,这伤口脏了,不怕不怕喔!我用干净的水帮妳洗净,然后上点药就没事了。」
容貌秀丽的女子抱起轻如凤羽的小公主,用洁净的清水替她清洗伤口,眼神温柔地撒上她从家乡带来的疗伤药粉。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十分轻柔,看得出是个心肠极其柔软的人,个性也好得像春日暖阳,乐于用她煦煦微光照拂青青小草。
不过看到这么娇俏的小娃儿,很难不被她打动吧!光是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讨喜的粉色小脸,谁能狠下心不理她?
「妳是谁?」小人儿问道。
温婉可人的女子笑着抚模她滑女敕的桃腮。「我是刚入宫不久的才人。」
「才人?」才人比娘娘大吗?她不喜欢那些抹着好厚的粉、擦得好香的娘娘,她讨厌她们。
小小年纪的公主已经非常有主见,她不喜欢看见父皇来就对她笑的女人,因为父皇一走,她们就又板起脸,说她是没娘的孩子,要她自个儿去玩。
「才人是后宫嫔妃制度最卑微的等级,要等很久很久才能蒙皇上宠幸。」
后宫佳丽无数,三宫六院,三十六嫔,七十二婕妤,底下还有数不尽的才人和美人,她不过是其中之一,难与群芳争艳。
而她早就明白,一入侯门深似海,深宫冷院伴孤灯,爹为了仕途将她送入宫,无疑是让她跌入永无回路的深渊,只能默默地忍受一个人的孤单。
以她不算出色的容貌,在众多的女人中想要获得皇上的宠爱,可能比登天还难吧!
「为什么要很久很久,晞儿每天都看到父皇,父皇会抱着晞儿玩高高。」飞飞!好高哦!
「晞儿?」咦!是哪宫的公主,怎会如此受皇上喜爱,日日定会逗弄一番?
晞儿,也就是凤迎晞,飞凤王朝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凤华。
若提起荣宠不衰的凤华公主,相信这名不识金枝玉叶的才人会大惊失色,连忙跪拜,不敢有半丝造次。
因为她可是飞凤立朝以来最受宠的皇家娇女。
「妳当我的娘好不好?我没有娘。」凤迎晞扁起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不行喔!公主,我不是妳娘,妳不能随意认娘,有违礼法。」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未得圣意,岂可逾越。
在这宫里是皇上说了算,没人敢自作主张,即使是一名失恃的公主,也要皇上下旨,其它妃嫔才敢抱养宫中。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妳当我娘,妳是晞儿的娘,不许妳说不。」被宠坏的公主耍起脾气,任性地踢着小脚。
「公主……」哎呀!别踢,她快抱不住她了。
她很想很想要一个娘,对方身上有娘的味道,她非赖着她不可。「说,妳是我娘。」
「好好好,我是妳娘,我是妳娘,妳小心点,别摔着了。」万一摔伤了,她可扛不起这等重罪。
「嗯!我有娘了,我有娘了,成阳姊姊和舞衣姊姊就不会笑我是石头蹦出来的小猴子了。」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红通通的脸蛋像使节进贡的苹果。
即使受宠,少了娘亲的护佑,偶尔还是有受气的时候,被其它嫉妒她的皇子皇女欺负。
不过他们不会真的在她身上弄出什么伤,顶多在言词上伤人,以为才三岁的她听不懂,明着暗里不知说了多少让她拥被暗泣的话。
「谁说妳是石头蹦出的小猴子,朕让他被石头压上五百年。」
有力的低沉嗓音传来,拥着小被子的凤迎晞忽地小脸一亮,笑咪咪地蹭着腿儿,从才人怀中跳下,飞奔至穿着黄袍马褂男子张开的双臂中。
「父皇,晞儿好想你喔!」一开口就是甜入心扉的娇言软语,小小的脸儿满是欢喜。
「父皇也好想晞儿,可是妳不乖喔!没在屋里睡午觉,让父皇扑了空,找不到晞儿。」这明珠儿呀!越大越像她福薄的娘。
多年前他因黄河大水而微服出巡,探访民间灾情,途中巧遇一名平民女子,惊为天人,不顾她已有婚约在身,强行带她回宫,封为宁妃。
自此,后宫嫔妃便大受冷落,他只独宠她一人,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上,时时刻刻无不挂心,希望能与她相知相守,比翼双飞。
一度他还为了她要废除后宫制度,将未有子嗣的嫔妃遣返回乡,立她为王朝皇后。
但是群臣以死相谏,贞德皇太后也出面阻止,不许他乱了国家体统,此事才作罢。
可惜红颜多薄命,来自江南的美女体弱多病,尽管御医不断开出珍贵药材滋补,她的身子骨仍不见好转,一日比一日虚弱。
有了身孕后更糟,简直是必须卧床养胎,连床都下不得,他日日探望、夜夜陪寝,就盼着自己的尊贵龙气能养她元气。
只是命数将至时,谁也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代佳人阖上眼,芳魂杳然。
凤迎晞明灿大眼立即盈满泪光。「人家作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嘛!梦里有好多人在追晞儿,晞儿很怕就醒来了……呜!晞儿找娘……」
一听到她要娘亲,痛失所爱的飞凤王凤皇兮也流露出黯然神色。「父皇不是说了,看妳喜欢哪个娘娘,朕让她来当妳娘。」
因为他的一句话,后宫女人展开一阵大厮杀,个个抢当凤华公主的娘亲,以博得皇上的怜宠。
可是孩子的眼睛最明亮,谁是真心待她好,谁是虚情假意,全看得一清二楚。
「不要娘娘,她们对晞儿不好。」她摇着头,鼓起腮帮子。
飞凤王闻言,当下眼一沉。「谁敢欺负朕的心肝宝贝,全拖下去杖责十杖。」
「父皇,不打人,痛痛。」凤迎晞指着摔疼的膝盖,小脸儿皱成肉包子。
「痛痛……」尊贵天子低头一视,这才发现他赐给爱女的白狐雪袄已染上血迹。
他怒不可遏。
「晞儿跌倒了。」凤迎晞甜甜软软的说道。
「晞儿乖,真勇敢,没哭。」慈祥的父亲哄完爱女,一转身,又是凌厉的一国之尊。「公主是由谁伺候的?」
一行十数名太监、宫女纷纷慌乱的上前,双膝落地,伏首不起。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奴才们的疏忽,请皇上饶了奴才……」
「朕的公主是你们能疏忽的吗?自个讨罚去,别再喳呼。」十几个人守不住一个孩子,要他们何用。
「皇上……」
飞凤王大怒,在迎晞宫当差的宫娥全连降三级,不得支饷三年,婢仆太监一律扫到浣衣局,洗濯皇宫内所有人的衣物。
「父皇好凶,晞儿怕怕。」凤迎晞缩着身子,白净无瑕的小手攀着父皇。
「好,晞儿不怕,父皇以后都不凶了,好不好?」在酷似心爱女子容颜的女儿面前,万人之上的飞凤王面色柔和地轻哄着。
贵为九五之尊,他身边自是美女环绕,环肥燕瘦任凭钦点,但谁都知道凤皇兮有女九名,却尚无皇子传嗣,而他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
为何呢?
因为他有些近乎补偿心态地想将来不及给予爱妃的爱全给女儿,让她成为后宫中最受宠的人,凌驾众嫔妃之上。
依飞凤王对她的疼爱程度来看,若再无皇子出世,恐怕她会是飞凤王朝立国以来第一位女皇。
「嗯!晞儿疼父皇。」粉脸笑得好甜,宛如春天的花儿全在她脸上绽放。
他勾唇一笑,面容慈蔼。「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偷溜,父皇会担心的。」
「嗯!」小脸一点,天真可人。
「好了,父皇送妳回宫,待会让御医看看妳的伤……怎么了?朕的小仙女。」话说一半,飞凤王的胡子被最疼爱的女儿扯了下。
「娘……」她又吸起大拇指,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楚。
他轻声一叹,「朕不是说过……」
「晞儿找到娘了,晞儿要她当晞儿的娘。」她喜欢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咦!」
讶异的飞凤王看向女儿所指的位置,一名衣着典雅的女子正跪伏在地。
「妳,抬起头。」
「是。」内心惶恐的才人缓缓抬起下颚,眼神仍不敢放肆地直视龙颜。
「叫什么名字?」长相尚可,虽不妖艳,但别有一番清雅气韵。
「臣妾如萱。」
「朕宠幸过妳吗?」他并无印象。
「尚未。」
他思忖了下,「今晚就由妳伺候。」
她一听,好不惊讶,淡淡的喜悦浮上眼底。
但是,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
「既然朕的晞儿要妳当她的娘,朕下令从今日起封妳为后,赐号春雅。」
春雅皇后
因为凤华公主的「钦点」,一名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的才人居然破例成为一国之后,足见这名公主有多受宠。
「不好啦,大总管若知晓了,我们会挨板子的。」
「怕什么,有我在,谁敢动你们一根寒毛,除非嫌脑袋太重了,要我替它搬家。」
充满娇气的软音甜腻清脆,带着不容违逆的刁蛮,彷佛天下是她家所有,谁也不能拂逆她的话。
「可是……」怯生生的低音隐隐约约,好似风中的呢喃。
「不准再可是,我说了算,再给我唠唠叨叨的,小心我先抽你板子。」
「……是,奴婢遵命。」
水榭阁楼相连接,池养锦鲤优游莲间,微风送暖,甜香轻溢,缤纷的杏李枝头闹春,绿头白月复的鸟儿在枝桠间跳跃、嬉玩。
在这围墙高筑的深宫内院里,关着一群不自由的鸟儿,牠们仰首眺望,渴望着蓝天,可惜虽有彩翼却飞不高,一辈子困死在这人人向往的天地。
「人来了,你们不要再抖了,要是搞砸了,全给我到浣衣局打杂。」怕什么,真没用,小场面而已,居然全身抖个不停。
「是。」眼眶含着泪光,委屈一应。
在这沉闷孤寂的金色鸟笼里,还是有自得其乐的人,仗恃着美貌而骄矜不已,得意受宠于皇上。
「瞧瞧这紫玉镯子,质地多么上等,肯定来自滇南赵家,他们的玉石天下一绝,只有娘娘这般尊贵的人才佩戴得起。」
玉石商人赵玉岗掌握全国最大的玉石买卖,凡是赵家商号经手的玉石皆为上品,一有瑕疵绝不出售,宁可辗碎铺地也不自毁商誉。
「是呀!咱们主子是何等身分的贵人,皇上一出手当然是极尽宠爱,让娘娘更加娇妍动人。」
人若墙头草,风吹两面倒,一荣获圣恩娇宠,吹捧阿谀的下人们就像雨后春笋,一古脑涌上来,无不极尽好言好语的捧着莲步轻移、容貌娇艳的美人儿。
她一双柳眉似那远山含黛,杏眸似寒潭映月,明璨流媚,吹弹可破的雪肤欺霜赛雪,好似仙女下凡,叫人怎能不动容。
但是,在这园子里,她的美是招嫉的,再加上她不懂得收敛锋芒,想把后宫佳人全给比下去,甚至是妄想母仪天下的后座。
「啐!得了吧!皇上身侧佳人无数,那由得我一人独占,其它姊妹们岂不是捧坛饮醋,嫉妒得发狂。」咯咯,如今谁能比她更得势,圣上就爱贪恋她体香。
「娘娘气度雍容,华贵逼人,谁敢在您跟前比较,就是皇后娘娘来了,也得低声下气,喊您一声玉妃。」
唇红齿白的男子声音尖尖细细的,淡如月形的眉儿是炭笔描绘上去的,光滑的脸皮彷佛上了一层珍珠粉,肤质看来滑细白女敕。
不用说,能跟在嫔妃身后服侍的,除了太监还能是谁呢!除了禁卫军和皇上外,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妃子们的居所逗留。
「哪个狗奴才敢说皇后娘娘的坏话,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声起,树一摇,无风而起的寒栗倏地拂过每个人臂膀。
「妳……妳是谁,胆敢在……在皇宫放肆……」没胆的小太监抖着唇,脸色发白。
未见人影却闻其声,这不是见鬼是什么,大白天的,竟也有鬼魅作祟。
「我乃玉皇大帝座前的小石仙,你们口出狂言,冒犯皇后凤颜,本小仙特奉玉帝旨令,惩罚你的口恶心坏。」嘻!嘻!真好玩,瞧他们怕得像老鼠似,一个个直打哆嗦。
一旁的树丛中,忽有两株金桂朝两旁分开,一团看似石头的黑影往前滚动,发出「呼呼哈哈」的奇怪声响,让人为之悚然。
「妳……妳要罚我们什么?」
稚声停顿了会,似在思考。「先跪下。」
「跪、跪下……」玉妃本是尚书之女,原就心高气傲,一听那不知哪来的石头竟敢命令她,惊恐之余,不免恼怒地提高音量。「妳知道本宫是谁吗?居然敢要本宫跪妳这妖孽……啊!好疼!」
她还在大放厥词,忽地出现天外飞石击向她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当下双脚一软,屈膝一跪。
「现在给本小仙在地上滚两圈,学猫叫。」
「什么」要她在地上滚?
玉妃抵死不从。她这身华丽的新衣还未给皇上看过,怎能随意弄脏。
「还不滚—」
两旁的树枝急促地摇动,似在发火,灰褐色的「石头」忽高忽低的左右飘移,一阵奇怪的阴风从盛开的牡丹上方掠过。
别说胆小的玉妃心惊了,就连刚才逢迎拍马的奴才也一脸惨白,以为皇宫内院真来了个看不见的小神仙。
可怜的玉妃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甫进宫不足三个月的她尚未一逞娘娘的威风,便先惨遭宫中小霸王欺凌,落个灰头土脸。
「咯咯,真有趣,毛驴打滚,花猫撒尿,好一只黑鲈鱼在江涛中翻滚。」「石头」长出手和脚,欢喜万分地手舞足蹈。
这声音、这高度、这目中无人的姿态,莫非是—「凤华公主」
一张涂上油彩的小脸吐吐舌,「被妳认出来了呀!看来妳也不算太笨。」
「妳、妳敢戏弄本宫。」恼羞成怒的玉妃铁青着脸,身后的宫女连忙将一身狼狈的她扶起。
「戏弄妳又怎样,有胆妳来咬我一口呀!」小小的人儿神气地一扬下颚。
「妳……妳别以为没人治得住妳,凭本宫的身分要教训妳绰绰有余。」不曾受过气的玉妃举起柔荑,发狠地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不是不知道皇宫内院最受宠爱的就是这个生性顽劣的凤华公主,父爱泛滥的皇上简直当她是心头肉在疼着。
可在几次圣恩宠幸下,她想皇上再怎么疼爱女儿,也不可能多过她这个新宠,一旦她怀上龙子,凤华公主又算什么,不值一提。
玉妃的举动吓坏了一干太监宫女,他们可比她更知事情的轻重,若这一掌真的挥下,奴才们的脑袋也得跟着落地了。
就在众人胆颤心惊之际,一道宏伟的声音先一步扬起。
「朕的小公主又淘气了,晞儿,妳又干了什么事惹恼朕的爱妃?」
「皇上……」
一听到「爱妃」两字,自以为靠山来了的玉妃立即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迎上前去,想博取更多的怜惜,一挫凤华公主的骄气。
但谁知她却连皇上的衣角也碰不着,只见他笑颜如阳地走过她面前,一把抱起满身脏污的女儿,愉悦的咧嘴一笑。
「父皇,晞儿没有淘气,只是在玩玩而已。」一双眼儿亮如星辰的小公主娇声搂着父皇,像是一般寻常人家爱向爹亲撒娇的小女儿。
不见怪罪的飞凤王呵呵直笑,取来太监递上来的绢帕擦拭她脸上的油彩。「好玩吗?」
她摇头,「不好玩,她没吓得昏厥过去,晞儿好失望喔!」
「晞儿都七岁了,不可以再这么调皮,上书房的太傅说妳没背完诗经就溜出来玩了。」唉!他这小公主就是太活泼了,坐不住。
一听要背书,她小脸整个皱起。「人家不要背书嘛!老师傅摇头晃脑的咬文嚼字太难了,晞儿听着听着就昏昏欲睡,直打哈欠。」
「妳不乖,朕要太傅抽妳板子。」飞凤王故意出言恫吓她,但神色不见严厉,一径的和颜悦色。
鬼灵精的小公主不但不怕,还笑嘻嘻地捻着龙须。「父皇舍不得晞儿疼,晞儿是父皇的小心肝。」
闻言,他仰头大笑。「哈哈,朕的晞儿倒是聪明伶俐,懂得用朕的话反驳朕,看来朕要开始头疼了。」
有此玲珑剔透心的小皇女,为人父者既骄傲又不免忧心忡忡。日后的她该由谁守护呢?
未雨绸缪的飞凤王在心中思忖着,欲为最疼惜的女儿打算未来。
「不疼、不疼,晞儿帮父皇揉揉。」小灰手抚上方正大脸,用力地搓揉两下。
「晞儿连朕也捉弄?」无奈的飞凤王苦笑的拉下爱女小手。
「嘻嘻!父皇发现了呀!晞儿是石头仙子,父皇是石头公,我们是神仙父女。」咯咯……父皇的脸好好笑,一条一条灰灰的指痕。
「妳喔!朕真把妳给宠坏了。」他的父爱表露无遗,但是……「小安子,去查查是谁给公主炭粉,降职三等,扣饷半年。」
「是,奴才遵旨。」
粉面的小太监一应答,不禁同情的看了犹不知死活的玉妃一眼。向来严以律人的皇上只对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展颜,其它人得到的只是一时恩宠,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即使是当朝皇后也不过是皇上众多女人之一,若小公主不高兴,随时都有可能换掉,何况是新承恩泽的小妃子。
果不其然,清算了宫中画师的失职后,接下来便是恃宠而骄的玉妃。
「玉妃,妳刚才的举动有失体统,王大人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看来是整顿整顿朝纲的时候了,长居高位让他们不可一世得很。
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玉妃仍以为皇上喜爱她,故作娇弱道:「皇上,臣妾受惊了,让只小猴儿吓着,您要为臣妾做主。」
「做主?」他声一冷,面容一沉。「连朕都舍不得打骂的皇家娇儿,妳胆敢伤她分毫,当朕死了不成。」
「皇上,臣妾并无此意,只是她太放肆了……」还想辩解的玉妃不甘心输给一名小女娃,自恃美貌过人的她一心想惩戒小公主,全然忽略自身已然失宠的事实。
「放肆的人是妳,朕在此还由得妳肆无忌惮的评断朕的女儿吗?」为何世间女子如此肤浅,无一人及得上嫣儿的万分之一。「来人呀!摘掉玉妃的封号,贬为才人,不再侍寝。」
「是。」
玉妃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荣华富贵竟就此断送在一个不及七岁大的娃儿身上,整个人怔愕得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