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知道了,今晚十二点上工,我会准时到。”
挂上电话,表情如一的杨双亚走回房间准备工具,化上淡妆、身著一件连身洋装,背面有一大半镂空只靠细绳绑在颈后,性感不失端庄地增添一丝妩媚。
原本的冷艳更突显了,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犹如一匹黑色丝缎,尖细的脸蛋小得不及男人的巴掌大,而清冷的眼特别明亮。
她喜欢装扮自己,在某些特殊场合,即使同行恶意攻讦她不敬业,她仍不为所动地表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让她的客人们都能满意的阖上眼。
不算暴露的穿著,她只是随自己的喜好打扮,不因他人的异样眼光而有所改变,她就是她,不受任何人影响。
“又要去工作了呀!”这么辛苦,真想叫她不要做。
扣上胸前的银扣,她回头一笑,“是呀!姨婆,有三个客人。”
她的职业是机动性,只限于晚上,随传随到。
“三个呀!那你忙完不就天亮了,身体吃得消吗?”一身瘦的不长肉,真怕她体力吃不消。
“还好,我习惯了,年轻就是本钱。”从事这行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一向调适得很好。
“哼!别仗著年轻就以为可以任性,弄坏了身体我可不管你,老了以后你就知道苦了。”她是过来人,最能体会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爱唠叨的杜如月一碰上比她话还少的杨家姊弟就忍不住要念上两句,怕他们天寒不知加衣,担心他们肚子饿忘了进食,林林总总的烦恼压得她背都驼了。
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比较清心,一人吃饱了全家都饱,不必操烦这操烦那的给自己找麻烦,睁眼一日、闭眼一日也就过去了。
可是多了这两个孩子她老得特别快,明明六十岁不到却看起来像快七十岁的老妪,难怪外面的人会闭口张口喊她鬼婆婆。
“姨婆,我不会累著自己的,我还要照顾你和青到百年,我会斟酌的。”她没有倒下的本钱,这家子老的老、少的少,还需要她支撑。
杨双亚的笑很平静,像一棵百年老树看遍人生百态,没什么能动摇她的根。
“去去去,我不用你照顾,你把那不爱说话的小孩顾好就好,我还能动,少当我是行将就木的死老太婆。”她不会拖累两个小的,时候到了她自有打算。
杜如月的倔性子到老都不曾改变,明明打心眼疼爱两个孩子,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他们,却老是摆出一副厌恶的臭脸像是讨厌他们的存在,不时恶声恶气的骂上两句。
“还有呀!我最近出门瞧见几个怪怪的外国人在外头探头探脑,你出入要谨慎点,别给我出去就忘了回来。”如非必要她最好待在家里,省得她提心吊胆。
眼眸一黯,杨双亚苦笑地拎起化妆箱。“那些人还真是不死心,都过了好些年了。”
这也是她必须晚上工作的原因,白日太引人注目了,她的容貌是最大的隐忧。
“人哪,不要太聪明,平凡一点才不致招来祸端,你都二十五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的找个人安定下来?”一晃眼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纪,身为长辈的她却无法为她安排。
什么生化科技,全是害人的玩意,修补受损的中枢神经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沦为残害人命的武器,早早毁掉反而才是救人。
瞧瞧这两个深受其害的娃儿就是这么给埋没掉,担心受怕的没一天好日子可过,失去他们这年龄应有的青春和欢笑。
她苦,他们也苦,一家人甘苦与共的守在一起,她不希望再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对了,隔壁那小子今天又来了三次,说什么新居落成要邀请我们过去-杯水酒,你觉得妥不妥当?”被他烦得不想看到他都下成。
咦,为什么问她?“姨婆做主就好,我没意见。”
心口微起涟漪,脸上毫无表情的杨双亚暗赧的红了耳根,故做不在意地轻描淡写道,不愿让人多做联想。
其实从她房里窗口可以瞧见四面八方的动静,视野极佳没什么阻碍,她知道那道英挺的身影几时来,又几时垂头丧气的离开。
甚至他沮丧地槌著槐木树干的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幕幕印在她心版上,教她好笑又不忍心地想高喊一声——住手。
以她冷艳的外表的确不乏追求者,个个花招百出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往往在听见加诸于她身上的各种流言,以及乍见形同鬼屋的住所,便纷纷打退堂鼓怀疑她不是人。
有血有肉怎会不是人呢?!只是因为她惯常在夜里出没,从事的又是“特种行业”,那些没胆的人遂不做多想地将她归于灵异类。
而那个锲而不舍的邻居应该听闻有关她的事情了吧,还能持之以恒地日日来敲门,不见任何影响地找各种借口上门邀约,算来他胆气不小,也令她印象深刻。
“那小子流里流气不太正经,可是对我倒挺有礼貌的,你要是不排斥的话不妨和他交往看看,对老人家好的男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看久了也顺眼。
她无法照顾他们一辈子,就找个差强人意的浑小子来代替她吧!看在他非常有心的婆婆长、婆婆短的份上,是该给他个机会试试。
女孩子长大总归是别人的,留也留不长,趁著有不怕死的敢上门自我推销,她就顺水推舟由著他们去,看能不能有个好结果。
杨双亚微愕的怔住,“姨婆,你不怕他怀有不良企图吗?”
“哼!他的不良企图不就是你,瞎子也看得出他被你迷住了,魂不守舍地老在咱们家门口当灯柱。”这么点心眼还能瞒得过谁。
她粉颊微酡的故做镇定,“他哪有魂不守舍,只是走路不小心撞到电线杆而已。”
她还暗自替他喊了声疼,轻笑的捂住嘴怕被听见。
“哇!连人家撞到电线杆的事你也知道,还说不中意他吗?”一颗心大概种下情苗了,就等著开花结果。
在杜如月那年代,她是少数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富甲一方的杜家有得是钱供孩子上学,所以谈吐方面隐约可见气度,颇具智慧。
“姨婆,你说到哪去,我要出门了,不多聊。”她逃避地套上鞋子匆匆离去,不想面对尴尬的话题。
“下回见到人就别摆谱,给人家一个好脸色,知不知道。”追出来的杜如月苦口婆心地叮咛著。
这种事哪能说得准,以她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多拖累人,那些人几时会杀上门来还不一定,到时他们又得过著东躲西藏的生活。
谈感情,太沉重,何况她还有两个人要照顾,谁会愿意把别人的责任承担在肩上呢?
一想到此,杨双亚顿时失落地感到空虚,在经过十年的逃亡时光,她也会软弱的想找个强壮的臂弯停靠,让心休息一下再出发。
可是这机会并不多,可遇而不可求,往往错身过后才发觉时机已失,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度过日升月落。
“小姐,你寂不寂寞,要不要陪大哥我做些有趣的事,包管你乐得忘了自己是谁。”
一道婬秽的男音由阴影处传出,落地的长影如出闸的猛鬼一样骇人。
不予理会的她使劲地踩著单车,当没听见的目视前方。
“啧!想定呀!哥哥我等了一夜就为了落单的你,你忍心弃我不顾。”身一纵,厚颜无耻的下流男子往她车后座一坐。
多了一个男人的重量,差点握不住车把的杨双亚不安地沉下声音,“你想干什么,转角处有个警察局。”
“用得著问吗?当然是在你身上找乐子喽!”一双不安份的手果真往她腰月复游走,两脚撑地的让脚踏车无法前进。
“你……把你的手拿开,不要自找苦吃。”她闪躲的不让他碰触,扬声一喊已过世的外婆。
“陌生”男子笑眼盈盈,斜睨出现左侧的一道绿光。“叫女乃女乃也没用了,老子今晚是要定你了,你最好认命地当我的心肝宝贝。”
嗯!好香,是女孩自然的体香,幽幽然微送药般的销魂暗香。
未饮酒气先微醺,守株待兔的土法炼钢果真出奇效,守候多时终于逮住这只美味可口的母兔子,今夜的宵夜是有著落了。
“你别想乱来,我是鬼婆婆的外甥孙女,你不怕我招鬼来整治你吗?”外婆怎么没来,她一向随身守护她。
心一慌的杨双亚开始拍打腰上的长手,左右肘都被制住的无法摆月兑男人的侵犯,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奋力挣扎不肯让歹人得逞。
习惯在晚上行动的她仗著有死去外婆的保护而无所畏惧,胆大的行走夜路不当一回事。
没想到今儿个她的呼唤突然失效,始终不见白影出现,让她真是的慌了手脚,不知该全力反抗还是由著对方强占她,毕竟她还有未完的责任得扛,死不得。
“我是玩鬼专家你知不知道,还最喜欢长发女鬼……哎!你真出手呀!我的眼睛八成多了肿包。”唉!游戏终止了。
阴沉的男音忽然变得轻快,丝毫感受不出恶意,取笑地偷吻她骤然回转的红唇。
“云中岳,是你?!”心情顿时一松,取而代之是怪责的恼意。
“哈!猜对有奖,就送本大帅哥的香吻一枚。”他作势又想偷香。
“别闹了,你真吓到我了,你躲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鬼鬼祟祟不行正事,非奸即盗。
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滴,少了慌乱的杨双亚手脚微微发软,轻靠著背后宽厚的胸膛平稳呼吸,掩去不轻易流露出的害怕神色。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勇于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八风吹不动地维持风平浪静的心态,不因外界的压力而心乱如麻。
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天真的把别人都当成傻瓜,有心人若将她当成目标加以攻击,她唤来再多已然仙逝的亲人也无济于事。
本质上的她是胆小怯弱的,是为了这个家才不得不伪装自己,冷漠的外表是害怕受伤的保护色,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她,最好的防备是筑一道防护墙,不让他人进出,也把自己关在里面。
她的世界很大,也可以说是很小,时间已经磨去她对人的信任。
“逮你呀!宝贝你不晓得我守得好辛苦,日夜无休,风雨无阻,跋山涉水,历经地震和大洪水,还赶胞了一队蝗虫,挖沟搭桥满身风霜……”
听著云中岳夸张的形容,有些恼他的杨双亚不自觉的破涕为笑,露出冶艳外的清纯面容。
“唉!笑了就好,我还真怕你哭呢!我最不会应付女人的眼泪了。”尤其是她令人心疼的泪水,让他深觉自己像个混蛋。
他是顺利的逮到人,也成功地吓哭她,后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本意是逗她而非惊吓她,他做得太匪类了,实在惭愧。
“谁说我哭了,我才不会哭,你的阴谋诡计休想得逞。”红著眼眶,她好强地戳戳他的胸口。
她没发觉她说话的语气含著撒娇意味,含娇带嗔地任他摆布,随他将自己搂在怀抱宛如沉醉爱情里的小女人。
“是呀!你不会哭,那这是什么?”得寸进尺的云中岳吻去她颊边来不及拭去的清泪,一手抱著她,一手帮她稳住车头。
脸一红,她嗫嚅地推推他,“下去啦!你别拿我当消遣,我要去工作了。”
“穿这么性感去工作,你认为我不会吃味吗?”他不只吃味,还嫉妒得要死,想把她包成密不透风的木乃伊,连一寸肌肤都不让人瞧。
“神经病。”轻啐了一声,她的心注入一股暖暖的热流。
“不,你说错了,是相思病,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起来我有十数年不见你了,岂不为伊人消瘦,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日日夜夜怀想著你的倩影作春梦,幻想剥光你的衣服为所欲为……”
“够了,你是想让我脸红还是彰显你的兽性,不过两者你都成功了。”她隐隐地发出笑声,不甚明显。
不知餍足的云中岳抚上她的脸。“真的脸红了吗?我瞧瞧。”
哎哟!烫手耶!他的死皮赖脸功奏效了,虽然让她掉了几滴泪心中有愧。
“不要胡闹了,我真要迟到了,我跟客人约了十二点。”全给他耽搁了。
“午夜十二点?”声音略扬,他问话的口气有点危险,充满占有欲。
“有疑问吗?我不反对你转过身打道回府。”杨双亚不喜欢他语气中的质疑,好像她正要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没有、没有,我仰慕你走过的每一块泥上。”一见她不高兴了,他连忙摇摇手地抢过踏板一踩。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眨了眨眼,他故做震惊的一应,“送你去上班呀!有没有很感动?”
“你……”是感动,但是……“我工作的地方不适合活人,你确定要享受这趟惊吓之旅?”
没人会喜欢去那种地方,只有一种人。
“刚才吓到你、这会儿算是你回敬我,我说过我是捉鬼专家可不是信口开河,活人死人都有灵魂,就看谁的本事高。”
杨双亚没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覆过来的男性气息侵入她女性最柔软的宝地,唇舌相濡吻得她神魂颠倒,忘了自己不该心动。
这一刻她的心醉了,星眸微闭迎向他的吻,阵阵热流温暖冰封已久的心窝。
高筑的墙,崩了。
不远处的白影含笑地消失,只留下对外孙女的祝福,以后她出现的机会不多了,她守护的工作有人代劳,该功成身退。
风扬起,带来淡淡的甜蜜,爱情在上弦月月光下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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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工作?!”
表情复杂的云中岳五味杂陈的盯著一具具“情敌”,心里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古怪的来回巡礼,做最后一次确认。
原本他以为她不是要去饭店便是酒廊,心中打定主意不管她从事什么职业,他都要洒大钱包下她,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碰到她。
只是想像和事实的落差未免太惊人了,害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的为之一怔,差点掉了下巴遭人耻笑。
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工作?以她的外表和不凡的谈吐不难找到更适合的工作,没必要屈就这阴气迫人的太平间。
蓦地,对她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不过想起他们一家人对外人的防备,以及刻意与人群保持距离的举动,他大概能理解她为何会选择不与活人接触的行业。
他们似乎很怕受到打扰,或者说怕著某些东西,或是……人?!
“安静,不受打扰,不需要沟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会在一旁监视。”绝对的静谧,拥有完全的工作自主权。
最重要的是不必忍受老板的罗唆,或者担心会与顾客起冲突,她自己就是老板。
“是很安静,太过安静了,你不会觉得太阴森吗?”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工作内容与环境实在是一大考验。
“一开始会,做久了自然习惯,死人比活人可爱多了。”而且“听话”。
那可不一定。“我比死人可爱多了,既能逗你开心又能温暖你的身体,冬天当暖被,夏天是蒲扇,包你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天天都是发情天。”
笑得无赖的云中岳怒视一道朝他直扑而来的白光,右掌一张一阖地捉住凄厉尖叫的虚体,掌心一握施以灵力,将不安份的“朋友”凝结成弹珠大小的透光圆球。
一切动作都在杨双亚背后完成,专心工作的她没发现他把圆球放入口袋,也没瞧见他眼中异于平时的冷厉,幽深冷然得令人害怕。
“发情天?”
“不不不!说得太快了,是春天,美好的恋爱季节嘛!”他顺势从后搂住她,能占便宜就尽量占便宜,先造成事实。
春天本来就是动物的交配期,说是发情天一点也不唐突,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当然会亢奋的时时想发情。
停下手边工作的杨双亚没好气地回睨一眼,“你一定要不停的干扰我吗?我今天有三个客人。”
“是恩爱啦!我怕你著凉。”“冷气”太强了,而她穿得太单薄。
哼!这么好的福利怎么可以便宜那些睁大眼猛瞧的鬼,她又白又女敕的美背只有他能独享,他们包袱收一收赶紧回老家,别在一旁碍眼。
在死人堆里谈情说爱还是头一回,有点杀风景,不过美人在怀云中岳勉强忍受,没有花前月下至少有鲜花素果,肚子饿的时候还能顺手拿供品果月复,算是小小的补偿吧!
“你要是冷先回去,我一个人会做得更顺手。”平常人是耐不住这里头的寒意,她能理解。
一听她要赶人,他无赖的又发挥缠字诀。“不冷、不冷,要不要我帮你?”
妇唱夫随嘛!虽然有点大材小用。
要是云家的长辈看他卑躬屈膝地为死人服务,肯定会捂著承受不了震撼的心脏大喊一声孽子,堂堂云氏未来的族长竟然做出如此不合体统的行为。
说不定会需要几辆救护车和警车,把气到中风的老人家送往医院急救,把败坏门风的他关进黑丰反省,等生出符合一族族长的沉稳内敛再放他出来,以免让祖宗蒙羞。
“你会替死人化妆?”她递给他一支眉笔,看他能否化腐朽为神奇。
“不会。”但他会画图,建筑草图。
“那你能帮我什么,破坏尸体吗?”人死还要受苦,对死者不敬。
杨双亚的职业是化妆师——专替死人化妆,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宝贝,别小看我喔!我可是得过世界级建筑师奖的大人物,构图和著色方面绝难不倒我。”不过把人面当画纸嘛!有什么困难的。
云中岳当真化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替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涂红抹绿,无视她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你当是在绘画比赛不成,上点肤色掩去苍白就好,不用故意画个大花脸。”显得不伦不类。
一看他惨不忍睹的杰作,杨双亚差点失笑的握不住修颜刀,以专家的手法教他如何为死者上妆,让已僵硬的躯体重新拥有犹如生前的模样。
不是每一具尸体都能完整的寿终正寝,遇到车祸或被凶杀的往生者就比较麻烦,面目全非还好修补,顺著轮廓抹上石膏再上色便大功告成,若是断手断脚、支离破碎就难处理了,有时花上一整夜还完成不到一半,得一块一块黏补,以铜线缝厶口。
“这工作还真不轻松,不好赚吧!”看起来简单,其实很费工夫。
云中岳瞪著滑掉的彩笔,不懂同样是为死人上色,为什么他扑上的粉不会附著在脸上,反而像恶心的鼻涕一坨一坨的。
“从五千到一万不等,遇到较难处理的尸体另行议价,大概五万到八万左右。”她一个月接十个客人就能富裕过活。
昼出夜出,日夜颠倒,虽然辛苦了些但值得,一般上班族的薪水还不到她的一半,可上班的时数却是她的三、四倍。
说起来她也是个不喜欢接受约束的人,硬性规定的上班时间对她来说是件苦差事,她没办法朝九晚五上下班,替死人化妆这工作较为弹性,时间由自己分配。
“呼!好工作……”很有赚头,可是……“该死的,他都死了为什么还会动?”
骤地一举的手刚好戳到云中岳的眼睛,痛得他哇哇大叫。
“那是人死后残存在脑里面的反应电波,在受到外力压迫后会向外释放,连接神经最近的部位产生动作,造成绷紧与抽搐现象……”
她侃侃而谈人体的基本构造,从四肢的骨骼谈到筋脉,而后转向她专精的脑部细胞,以专家的口吻描述人停止呼吸后能有几成藉由脑部刺激而复活的机率。
杨双亚不晓得她此刻飞扬的神采多像病理学家,用著简单字句解释艰涩的专有名词,展现潜藏的才能。
父亲的研究她虽未实际参与,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吸收了一些精华,经由大脑思考储存后,高智商的她自然而然的记住一些研究成果。
这也是他们被穷追不舍的原因之一,那些穿著科学家外衣的狂热份子不仅要他们脑中之物,甚至不放过开发两姊弟的超高智能,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为其所用,好达到利己的目的。
“亚亚,你确定你只是个平凡的化妆师吗?”在脑科的学识涵养方面她远远超越他。
怔了一下,杨双亚自觉失言的冷沉了面容。“你儿子呢?放他一人在新居妥当吗?”
高明,把话题转开。“放心,我替他找了个……呃,非常有趣的保母。”
云中岳顺著她的话尾往下接,不急著挖出她亟欲隐藏的秘密,来日方长,他总会打开她的心防,成为她唯一信赖的对象。
而此时,某个一头白发的年轻男子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巫斯叔叔,雷米尔最后到底去了哪里,他找到他的情人没?”
望著短针走到三,长针停在六的咕咕鸡闹钟,忍住想打呵欠的巫斯瞪著迟迟没动静的大门,为自己一时的心软感到无比后悔。
什么叫一下子就回来了,麻烦他送孩子上床睡觉,七个小时前的话犹在耳际,而该出现的家伙至今仍不见踪影。
“巫斯叔叔,巫斯叔叔,你不要站著发呆,快告诉我嘛!为什么留声机里的鬼魂女一听到雷米尔就开始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小孩,愈晚精神愈好不知疲倦,老缠著他问为什么,让他好想掐死他。
望著抚上小男孩颈上的大手,巫斯表情痛苦的往云清霈睑上一拂,施咒让他阖上眼,解除他一晚上的疲劳轰炸。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想把人逼疯就丢个精力旺盛的小鬼来,不出三天就有一窝疯子。
鼻翼喷出一股热气,走出儿童房的巫斯轻轻关上门,他的视线落在酒柜上的留声机,月光下的透明白影正清幽的唱著一首伤心的歌曲,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唉!又是一个无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