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著一股刺鼻的霉味和湿气,段九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自己飘荡在水中。
突然,眼前一亮,一道刺眼的光直向她射来,她挣扎著睁开眼,有些困难的打量著周围。
这里好像是一间储备杂物的仓库,仓门十分窄小,四周堆放著多年不用的陈旧物品。
光线刺眼的门口处,站著两个身著粗布衣,看似凶恶野蛮的男子。
段九银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带著跟随父亲多年的部下陈韶,以及一批精挑细选的水兵前往神仙岛,试图找寻失踪整整八年的珞王爷。
但官船在海上行驶不到三天,就遇到了危险,先是船上的指南针突然失灵,之后又遇到一艘挂有“麒”字大旗的海盗船。
双方人马顿时陷入交战,她带领著众兄弟奋勇拚杀,不料那群该死的海盗竟然使诈,在空气中洒下迷魂香,导致她及所有士兵全部昏倒。
昏昏沉沉之际,她知道自己遇难了。
也不知昏睡多久,加上长时间未进半滴水、未吃半口食物,又因为中了迷魂香的缘故,此刻的她,浑身酸软无力。
“起来,我们麒少要见你。”
未等段九银回过神,她的手臂已经被人拎起,硬拖著走出这湿暗的仓库。
麒少?
这个称呼好耳熟……是海盗的头儿凤麒!记得当她身中迷魂香,昏迷之前,似乎看见某人对著她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段九银不得不眯眼,当她逐渐可以接受时,才看清自己身处于海中央一艘巨型豪华大船上。
宽敞的甲板上,来回走动著陌生的人们,眼前的一切皆很陌生,但令她紧蹙眉头的是,那高耸入云的黄色大旗,上面写著一个红色的大大麒字,十分霸气,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该死!这群海盗真的明目张胆的洗劫官船!
段九银强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因为跟她一起出航的士兵很有可能已经成了这批海盗的阶下囚。
一路上,她用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穿过甲板,进入豪华船舱没多久,就听到一群女子的嘻笑声。
她被带进入一间奢华得过分的大厅,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酒气以及诱人的饭菜香。
“麒少,我们把人带过来了。”
两个喽啰粗鲁的将她推进奢华大厅。
虽然大厅的摆饰装潢令人咋舌,可让段九银诧异的是,被称为麒少的男子,拥有一张俊美逼人的面孔,仅仅看上一眼,竟让习惯和士兵称兄道弟的她,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几分。
他黑发如墨,高束于脑后,双眉张扬如剑,黑眸中闪著邪魅的光芒,形状美好的嘴唇沾著淡淡的酒渍,并勾起一记让人捉模不透的邪笑。
这人约二十五、六岁,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傲慢,逼得人不得不向他低头。
他坐在一张铺著纯白色虎皮的宽大椅子上,面前摆著丰盛可口的奢华饭菜,旁边围坐著两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只见那两人正使尽浑身解数,努力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麒少,不公平不公平,您每次都喝芸儿的酒,这次您得喝我敬的这杯。”
一身若隐若现的大红纱衣,似可以看见女子的柔女敕肌肤,她毫不知羞的拚命将自己半挂在那麟少身上,一副恨不能将自己揉进对方的体内似的。
凤麒扯出一记坏到骨子里的痞笑,微伸长脖子,用性感的唇接过那女子杯中的酒,饮进月复中。
就见他自在的享受著两位美女伺候,一会儿喝酒,一会吃菜,享尽齐人之福。
抬眸之际,瞥见被两个喽啰压著的段九银。
他慵懒的朝两个喽啰勾了勾手指。“把人带近些,好让我瞧个仔细。”
说话间,全身无力的段九银被人拖著走到他面前。
近看,好个俊俏公子,这人真是海盗吗?可他浑身上下散发著邪魅的痞气,就连唇边荡著的笑容,都带著一股坏坏的感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根修长的食指已经不客气的勾起她的下巴,那双深邃漆黑的双眸,状似顽皮的仔细打量著她,就像在打量著一件艺术品。
“居然是个女的!”
对方突然站起身,段九银这时才发现,他好生高大,必须仰著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此刻的他竟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慑人气势。
他绕著她转了个圈,一双贼眼仔细的打量她,最后,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著。
“难道是朝廷没人了?”他邪笑的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还是你家皇上也懂得使用美人计了?”
这一番恶意戏谑,像是要故意激怒段九银。
她心知肚明,但仍被他惹火了,忍不住撇开他的碰触,啐了他一口,冷哼道:“本以为传说中的海盗是侠义人士,今日一会才知,不过就是个善于使用诡计的卑鄙小人。”
她可没忘了自己是中了迷魂香才落此下场的。
她的讥讽,不但没有令凤麒生气,反而放肆的大笑起来。
“没想到渊国皇上不但派了个妞,而且,还是一个比辣椒还辣的辣妞。”
话落,一旁伺候的人都跟著哈哈大笑。
无视于她的调侃,段九银狠狠瞪著他。“你这海盗头子知不知道洗劫官船的罪名是诛九族?”
“诛九族?”凤麒满不在乎的邪笑。“如果你家皇上有那个本事,就让他来诛我啊,只是朝廷养了一群没用的东西,个个都是窝囊废,上次那个叫什么来著?”
他扇子一摇,立刻有个喽啰上前,讨好的说:“回麒少,上次被咱们掳来的官船头头叫段靖明,据说还是位将军。”
“对,就是那个段靖明,带著一支很嚣张的军队,驾著大官船,还以为有什么本事,结果才比试几回,就输得那么彻底,一点看头都没有,真是无趣得紧。”
段九银听到这里,怒发冲冠。“原来就是你当众戏弄了我爹!”
“你爹?”凤麒好玩的挑了挑眉,又打量了她几眼。“原来你是那笨蛋将军的女儿,莫非你这根辣椒此番出海,是替父报仇来著?可惜呀,你也是本少爷的手下败将。”
他一坐回虎皮椅内,继续享受著两位美女的伺候,边道:“那姓段的可真是不受教,自己惨败又赔了不少银子,现在竟然还派上自己的女儿,你以为凭你这小妞能逮到我这海盗头子?”
他一脸挑衅,仿佛眼前的段九银只是一个无力挣扎的小兽,被他尽情戏谑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我爹说,你们这群海盗十分嚣张,见了官船,不问是非,上来就抢,还极尽所能的侮辱,怎么?”她不甘示弱,也学著他邪气的样子挑了挑眉。“莫非你曾被官家迫害?内心受过重大的打击?”
如今她倒楣的落到这群恶人手中已是事实,但输人不输阵,若她真的气得大发雷霆,倒是中了他的计。
在出海之前就听爹爹说,这群海盗虽然嚣张蛮横,但也只是侮辱官兵一番,倒没真的做出烧杀掳掠的过分之举。
想必这群人是穷极无聊,才会劫个官船来玩玩。
而她后面嘲讽的话语,令凤麒的眉头微微一皱。
再次细细打量眼前倨傲地扬著下巴的少将,二十岁上下,虽全身上下有些脏,却掩不去一股慑人的英气。
他十分清楚自己生就了怎样一张容貌,凡见过他的女子,哪个不喜欢,哪个不爱,但敢直视他目光的,她还是第一个。
只不过,他是盗,她是官,彼此的身分,注定了两人之间永远是对立的。
诧异只在转瞬间,他很快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嘴脸。
“如果你不怕得罪我的下场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话,尽管逞口舌之快,喔!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脾气……”
说著,他张开嘴,各自接过两旁美女剥好的一颗葡萄,唇边荡著的邪笑。“我这个人向来是喜怒无常,上次抓到那姓段的笨蛋将军时,凑巧是本少爷的心情难得极好,捉弄了一番后,才大发慈悲的把他给放了。如今……你这根小辣椒嘴巴不老实,该想什么法子来惩罚你呢?”
他嘴里咬著甜甜的葡萄,俊脸上故做深思。“对了……”他打了个响指,“就把你的部下扔到海里喂鲨鱼好了,正巧这一带是鲨鱼经常出没的海域。”
段九银闻言,一口气冲了过去,不客气的推开其中一个貌美的女人,并揪起他的衣领。“你敢!”
凤麒依旧保持著优雅坐姿。“小辣椒,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我投怀送抱。”
“抱歉得很,我对你这种海盗头子没半点兴趣。”她是见过世面的,其中不乏纨子弟,却不见哪个有他这般邪恶可恨,让她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嘴巴上说没兴趣,但你的行为却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凤麒眼含坏坏的笑意,由著她扯著自己的衣领,突然极恶劣的将俊脸凑到她的面前,趁其不备,偷吻一记。
“唔,小辣椒的味道尝起来还不赖。”
段九银怔了怔,唇瓣上还残留著瞬间的碰触,温温热热的,还有股淡淡的酒味以及酸酸甜甜的葡萄味—
啊!她居然被这混蛋给调戏了。
下意识一掌就要挥向他的俊脸,可中途却被对方的大手牢牢制住,唇边依旧挂著可恶的笑容。
“就是脾气大了些,居然敢同本少爷挥拳—唔。”凤麒意外的是,他似乎低估了这小丫头的实力。
凤麒虽然牢牢揪住了她的右拳,却不料她竟然趁其不备,挥出左拳,正好打中他漂亮的下巴。
力道不是很大,可瞬间的酸痛,仍旧让他惊愕片刻。
房内的喽啰和那两个嗲声嗲气的美女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天啊!麒少!”
段九银双眸闪过一道胜利的精光,即使浑身虚弱无力,可刚刚那一记重拳,倒是解了不少恨意。
凤麒原本调笑的面孔,慢慢敛容为一本正经样,他危险的眯著双眼,冷冷睨著眼前这不怕死的小丫头。
优雅的抬起右手,轻轻抚模麻痛的下巴,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此刻的段九银竟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这一身痞子气的海盗头子,明明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印象,为何此时她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骇人气息?
就在众人皆屏息以待时,门帘被人轻轻撩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男子。
对方面容斯斯文文一身书卷气,若不是出现在海盗船上,说他是某大户人家的富家公子也不为过。
“麒少,出事了。”越风表情从容,目光只在段九银的身上打量片刻后,便疾步走向凤麒身边,附耳低喃几句。
他脸色变了变,而后扯出一记讥讽的冷笑。
“事情倒真是越来越好玩了,走,咱们去瞧瞧。”说著,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间转身,盯著段九银好一会儿,才开口,“把她给我关起来,稍后发落。”
当段九银再次见到凤麒,已经是三日之后。
这段时间,她终于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的事实,这几天,她也不时在算计著自己该如何逃生,并解救那些被海盗关起来的下属。
可惜她被该死的海盗隔离囚禁,别说是共商计策,被捉至今,她还没见到下属的面,不知他们的状况。
当她被带到凤麒面前时,他正和越风把酒言欢,聊得正起劲,脸上的笑容,说明他的生活过得比她不知好多少倍。
只见他修长的指尖捏著上等白玉做的奢侈酒杯,桌上的饭菜和她每日吃的三餐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从上次她成功的揍了他一拳,短暂的快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还备受喽啰的欺负。
也许是她胆大妄为的揍了他们主子,所以那些喽啰便伺机报复,每日的饭菜都故意准备得极少。
当凤麒再次见到段九银时,赫然才发现,这丫头竟比上次看到时瘦了整整一大圈。
原本看得出俊俏的面孔,此刻眼窝深陷,双唇干裂,目光中也不再拥有往日的骄傲,令他心头微微一震。
“几日不见,你这小辣椒倒是瘦了。”他收敛心中那微弱的撼动,眼里尽是调笑之意。“是不是几日没见到本少爷,才惹得伊人如此憔悴?这都怪我,这几日没好好疼你。”
话落,他一把将段九银扯到膝上,揪住下巴,俯身又是一吻,像是故意要惹她发怒,又像是找到了好玩的整治对象,不顾旁人的眼光,玩得不亦乐乎。
坐在他对面的越风,老神在在的品著酒,仿佛对于主子的放肆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段九银被迫坐在凤麒腿上。没想到这可恶的家伙竟然还敢来招惹她,她气得双眼冒火,本能的抡起拳头,这次却被他及时抓住。
他痞痞一笑,像在捉弄一只撒泼的小猫。“小辣椒,吃过你一次亏,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她在他怀中用力挣扎,可多日来的囚禁,再加上这几天饮食极差,体力自然大不如从前,她不再做无谓挣扎。
小脸一冷,她恨恨瞪著眼前那笑得很欠扁的家伙。“凤麒,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捉弄我,但上次你既然能放了我父亲,说明你良知未泯。我不知道你到底和朝廷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出海的将领既然是我,那么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尽管冲著我来,放了我那些无辜的兄弟。”
这根小辣椒不但没大喊非礼,还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
凤麒玩味的搓著下巴,眼里全是算计。“上次你爹和那群笨蛋已经被我抓过一次,他付出的代价是用十万两白银,那么这次……”
他故意戏谑的勾起她的下巴,又说:“你胆敢不怕死的向我挥拳,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然不可能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你,唔……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惩罚你这个大胆的女人呢?”
“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段九银狠瞪他一眼,用力扭开他扣住下巴的手。“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够,你大可以向我挥拳揍回来。”
她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倒是逗笑了他。
凤麒一派玩世不恭道:“向女人挥拳,可不是我凤麒的为人,况且……你长得还不赖,模样也俊俏可爱,虽然嘴巴厉了些、动作粗鲁些、脾气坏一些,不过若是好好教……”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喝斥,“凤麒,你不要太过分!”
“既然你说我过分,那我就把你的下属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
“你到底想怎么样?”
“每个士兵一万两,你的人一共是三十六个,我就算你便宜点,三十万两,只要你拿得出来,我便放人,如何?”
“三十万两”段九银惊道。这人真敢狮子大开口,上次她爹那十万两已经让他们段家丢尽颜面,几乎赔光全部家产,这次竟然开价三十万,他们段家哪还有钱付赎款?
像是看出她心底所想的一般,凤麒继续道:“当然,如果你还不起这笔庞大数目,倒是有另一个办法,就是以身偿债喽。别担心,你还勾不起我的。”
像是故意要讽刺她似的,他轻蔑地打量一下她的身材。
“我说的以身偿债,是要你这女将给本少爷做丫头,每天工钱十两,什么时候偿还完毕,本少爷就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你说什么你竟然要我……给你做丫头?”
她好歹也是将门之女,自幼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著,五岁起便同爹爹学功夫,十四岁正式加入军队,十八岁当上副将,二十岁被升为将军。
从小到大备受宠爱与瞩目,面前这痞子居然要她堂堂将军给他做丫头
转念一想,她的下属们至今还被囚禁著,以她爹的亲身经验来看,这男人喜怒无常。
万一他真的动了气,或是一个心情不好,把她的下属都给丢下海喂鲨鱼,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内心挣扎,满脑子衡量著利弊得失,她一时间倒忽略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坐在痞子的腿上。
两人的姿态,在外人眼里极为暧昧,而凤麒更是趁此机会,对她上下其手,吃尽豆腐。
当段九银回过神时,才发现这该死的恶痞子那双不规矩的手,已经模向她的。
脸儿一红,她恨恨瞪向他,两人近距离相视,他那张貌比潘安、胜过宋玉的俊容,一下子全望进她的眼底,心头狠狠一突,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人明明言行邪恶到了极点,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却让人捕捉不到半点痞意。
黑眸内还闪著她看不懂的精光,带著挑衅、带著戏谑,同时,也带著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睿智。
是她看错了吗?
一个只懂抢劫他人财物的海盗,怎么可能给她这种感觉?
“如何,小辣椒,你考虑好了吗?”只是瞬间,凤麒再次扬起欠扁的笑容。
一咬牙,她回道:“好,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我……答应做你的丫头还债!”
结果,由于形势比人强,段九银不得不签下一份卖身契,欠债三十万两,以身抵债,直到偿还三十万两,她才可以重获自由。
她的三十几位下属,果真被释放,凤麒还以一艘足以容纳五十几人的船只,准备送走他们。
段九银正和部下道别,凤麒也不担心她会逃跑,反正毕竟他是海上之王,不但善于海上作战,且十分熟悉这一带的海域地形。
陪在他身边的越风忍不住摇了摇头。“麒少,其实你早就已经准备要放了那些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为难段姑娘?”
“那根小辣椒可是第一个有胆子向本少爷挥拳的女人,若不好好折磨一番就放了她,生活太无趣了。”
他肆意的看著那修长的背影,明明是个女孩子,可全身上下却散发不容小觑的英气。
阅遍天下女子的他,什么样的天香国色没见过,唯独这个姓段的小辣椒,勾起了他几分兴致。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有人让他逗著玩,为何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