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晚上七点的时候,一楼的管理员突然打内在线来。“请问是总裁秘书室吗?有人送来三个大餐盒指名要给你们,麻烦你们下来拿。”
“奇怪,我们没有打电话去订餐啊,这是怎么回事?”雅芬和晓宜都很诧异。
芸筝心里已有数,她淡淡一笑。“晓宜,麻烦你下楼一趟。”是东伦送来的!
毕竟她已经跟他在一起两年了,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冷酷绝情的人,虽然外表冷漠,但对下属其实很关心。
“好,我去拿。”晓宜很快就回来了,她兴奋地把三个大餐盒放在桌上。“你们看,这家日本料理店的东西都很贵很贵耶!居然有人订了顶级寿司餐盒给我们,还附上热汤和水果呢,好丰盛啊!”
雅芬雀跃地打开盒盖。“天啊,真的好香喔!这寿司好豪华,哇,居然还有生鱼片和手卷呢!好棒喔!不过,到底是谁知道我们在加班,这么好心订餐盒来给我们吃啊?芸筝姊,会不会是你的追求者?”
芸筝外型清秀雅致,气韵月兑俗,常常有追求者示好,不过,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拒绝对方,不给任何人机会。
芸筝嫣然一笑。“不能说是追求者啦,不过你们放心,我保证这些东西绝对没有问题!七点多了,大家都饿了吧,先吃饭,吃完才有力气继续工作。”
知道他这么关心她,她的心窝好暖好暖,不用喝热汤,整个人就觉得暖呼呼的。
雅芬和晓宜开心地拿起筷子。“还真是饿了呢,那我们就不客气喽!”吃完饭后,公云筝硬是把雅芬赶回去,要她先回家休息,剩下她和晓宜继续奋斗。芸筝拚命工作,终于赶出复杂的利益分析表和新的合约内容,确定好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没有任何问题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天啊,我快累死了……”晓宜累得摊在桌上。“呼,我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芸筝姊,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得跟我一起加班到半夜!”
“别再说对不起喽!”芸筝微笑,整张小脸因疲惫而显得更加苍白。“我们赶快整理一下,把这些文件放到总裁的办公桌上后,就回家休息吧,明天记得早点来。”
“我知道。”晓宜认真地说:“我明天一定会比总裁早到公司。”平常公司是规定九点上班,不过,晓宜知道遇到这种特殊状况,她一定要早到。
芸筝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到樊东伦的桌上后,拿起包包跟着晓宜下楼。“这么晚了,你可不能再骑摩托车回去,很危险的,我帮你叫出租车,你平安回到家之后要传个简讯给我喔!”
“我知道,谢谢芸筝姊,可是,你也要搭出租车吧?”
“别担心,我斓车的时候会请夜间管理员出来帮我记下出租车的车牌号码。”
多一道手续,总是安心点。
寒流来袭,两人站在路边冷得直发抖,幸好很快就拦到一辆出租车了,芸筝看着晓宜上车,并记下出租车的车牌号码后,才放心地转身,走回公司。
还来不及去请管理员出来,后面已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叭叭!”
她回头一看,一辆最熟悉的香槟色跑车映入眼帘,苍白的小脸立即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樊东伦!
她快步跑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才一落坐,他就扔给她一件克什米尔的大外套,冷峻地道:“你的脸白得像鬼一样,快穿上!”
“谢谢。”芸筝乖乖地把外套穿上,虽然指尖还有些冰冷,但胸膛却暖到发烫。他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冷厉无情,他是关心她的,所以不但订了餐盒请人送来,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一直在这里等她下楼,而且等了好久!
雪白小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她真的觉得好幸福、好幸福,无须任何甜言蜜语,只要他做这些窝心的小动作,就可以让她感动一辈子,也牢牢记住一辈子。
樊东伦把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强,发动引擎往前开。“肚子饿吗?想不想吃宵夜?”
“我不饿,谢谢你派人送来的寿司餐盒,很好吃,我们吃得好饱喔!”芸筝朝他笑了下,突地想起晓宜的事,遂紧张地问道:“晓宜说她在这个事情结束后,会递辞呈以示负责,请你千万不要批准她的辞呈好不好?”
一听到此事,樊东伦的脸色马上沈了下来。“为了她,我差点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她辞职是最基本的负责态度。”
“不能这样!”公云筝好急地应道:“你也知道晓宜的家境很困苦,她的父亲生重病住院,长期的医疗支出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负担,在还没到我们公司上班之前,她甚至要兼好多份差才有办法撑下去,所以这个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拜托你再给她一次机会。”
樊东伦严峻地冷嗤了声。“我开的是股票上市公司,可不是慈善事业,没有办法普渡众生,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有不小心犯错的时候啊,晓宜已经拚命加班来弥补她的过失了,倘若失去这份工作,她又要到处兼差,过着没日没夜的生活……拜托你再给晓宜一次机会吧,她真的是一个很乖巧又上进的好女孩,工作能力也很强,日文和英文都非常流利,不能因为这一次的过错就抹煞了她的专业能力。”芸筝拚命为晓宜求情。
望着樊东伦莫测高深的脸庞,芸筝再接再厉。“倘若晓宜再犯错,届时,我愿意跟她一起辞职以示负责。而且,虽然我的存款不多,但只要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我愿意赔偿公司的金钱损失,这样,可以请你放过晓宜一次吗?”
樊东伦淡淡地瞥她一眼。“你跟陈晓宜非亲非故的,倒是很替她紧张?”
“我很佩服她!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你知道我的家境也不好,年迈的父母亲都有慢性病,为了让他们得到最妥善的照顾,我必须把他们送入很专业的疗养院,每个月的固定支出非常庞大。一年前,我的母亲终于摆月兑病魔,到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她的眼底染上一抹惆怅。
虽然经济压力变轻了,但芸筝还是宁可辛苦一点,只求母亲能长命百岁,毕竟有个母亲可以尽孝道是多么幸福的事!唉,只能说母女缘分已尽,下辈子,她还要当妈的女儿,一样会好好孝顺她,而她也更珍惜可以侍奉父亲的机会,休假时,都会尽量回老家的疗养院陪陪父亲,和他聊聊天、谈谈心。
看着芸筝笼罩哀伤的小脸,樊东伦知道她又想起已逝的母亲了,为了不让她继续沈溺在悲伤中,他开口道:“算了,以后陈晓宜经手的重要文件,你都要做最后的确认,这一回,我暂时饶过她,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要是再出什么错,我一定直接把她fire掉!”
“嗯,谢谢你,谢谢!”芸筝好开心,笑得宛如春花般灿烂。看到她那明媚可人的笑颜,樊东伦突地心弦一动,感觉心房深处好像有股异样的情绦不断地扩张,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不!不会的,他是不会被黎芸筝影响的,他拒绝承认她在自己心中越来越重要,也拒绝去想他为何在这么冷的深夜里,像个傻瓜一样,在公司楼下苦守好几个小时,就为了亲自送她回家,确定她是平安的,没有冷到、饿到。
他摇摇头,也一并摇掉所有不该有的情绦,他坚定地告诉自己―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影响他,他还是个无心无情的冷血动物,对,就是这样!
“嗯,我送你回家吧。”三更半夜的路上没有什么车辆,他加快速度往前行进。
“好。”芸筝喜悦地望着他,她知道今晚他会在她的住处留宿,她可以枕着他宽厚的胸膛沉沉入睡。
唉,这么奢侈的幸福,不知道她还可以拥有多久?
芸筝真的是累坏了,一回到家就立刻冲进浴室洗澡洗脸,换上睡衣后立刻倒在床上沉沉入睡,连樊东伦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不过,才睡了三个多小时,芸筝就自动睁开眼睛,望着床头的闹钟,清晨六点多了,她要起来帮东伦准备早餐。这两年来,只要他在她这边留宿,不管她前一晚有多晚睡、有多累,她都坚持要帮心爱的男人准备早餐。
望着躺在身边的男人,芸筝的嘴角牵起一抹甜美的笑容,痴迷地望着他的睡颜―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英俊挺拔的男人,头发墨黑浓密,还有可爱的自然松,根本不用上高级发廊,随便找人剪一剪,他的发型就很有型,而且五官更宛如斧凿般轮廓分明,自然散发出一股尊贵卓绝的气势。
她最爱他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神总是犀利而严峻,不过芸筝知道那对深邃的黑眸有时会散发出无比炽热的情绦,当两人在欢爱时,他灼热的眼神总是可以让她更加热血沸腾……两朵彤云飞上她白女敕清秀的脸庞。羞死人了,黎芸筝,你别这么不象话了,一大早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而且老实说,自己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要求自己一定要在他结婚前辞职,只因她绝不当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也不想对不起他未来的妻子。
届时,她不但会离职,还会搬出这个他为她购买的套房。除了自己原本的东西外,她不会带走任何他赠与她的珠宝或名牌服饰,她会走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她的生命里根本不曾出现过这个男人,她要把两人的记忆狠狠地从心底连根拔起……
然后逼迫自己忘掉这个让她痴迷的男人,忘掉他的一切,到时她再也无法枕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握住他温暖的手、听到他低沈的嗓音……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好像得了怪病似的,正锐利地疼痛着。
即使如此,她还是要离开,她会把自己的离去当成他最好的结婚礼物,至于他的婚礼她当然不会参加,也没资格参加。热热的水气占据了她的眼眶,单是想到将来要离开他,她就热泪盈眶,觉得心脏好像被挖了一个大洞,那等到真的要离开时,她真的可以承受吗?芸筝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告诫自己―你可以的!不管到时有多苦、多心痛,你都要决绝地离去,绝对不能介入他的婚姻!
唉,不要再想这些了,还是赶快去准备早餐吧,下床前,芸筝不忘再望了他的睡颜一眼,才蹑手蹑脚地下床,把家居服拿到浴室换上后,悄悄离开卧室。
这个套房位在台北市的高级地段,管理严谨、安全无虞,还拥有一房一厅和一个厨房,很是豪华,但老实说,芸筝并不在乎住在什么地段,也不需要很大的坪数,只要有厨房她就很开心了,这样就可以常常为他下厨准备他最爱吃的食物了。
芸筝利落地煮了咖啡后,开始做他最喜欢吃的吐司夹蛋,她知道东伦吃吐司不喜欢用烤的,喜欢用平底锅煎得两面金黄,而且蛋也不能全熟,全熟他就不爱吃,这些小细节她通通牢记在心。
做完吐司夹蛋后,又煎了两片火腿,原本还打算做一盆清爽的色拉,不过打开冰箱一看,才发现没有做色拉的食材了,唉,她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去生鲜超市补货。可是只吃这样,对他而言好像有点少耶……
对了,黑糖馒头!
芸筝灵机一动,突地想起东伦很喜欢吃附近一个眷村伯伯卖的黑糖馒头,每次只要她买回来,他一定吃光光,不像其它食物,偶尔还会剩下。
“赶快出门帮他买馒头好了,那家馒头店的生意很好呢,晚一点去搞不好会卖光光。”
打定主意后,芸筝赶紧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厚外套穿上,侧脸看了下窗外,外面好像很冷,于是她又围了条围巾,才拿起钱包匆匆出门。
下楼后,刚步出大楼,她就被迎面而来的寒冽冷风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哈啾、哈啾!”好冷喔,气象报告说这几天寒流来袭,今天感觉比昨天还冷呢,芸筝抬头看了下街上的温度显示表,天啊,居然只有六度!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围巾、手套、口罩、毛线帽一应俱全,要上楼去拿口罩和毛线帽吗?不行,要是馒头卖光了怎么办?这样东伦就吃不到他最喜欢的食物了。
“不怕不怕,跑一跑就不会冷了!”她赶紧小跑步,弯入巷子内直奔馒头店,大概是天气冷吧,平常总是大排长龙的馒头店今天并没有很多人排队,不到五分钟,芸筝已经顺利买到她想要的黑糖馒头了。
呼,真的好冷喔!寒风呼啸中,她冷到整个身躯都在发抖,赶紧又小跑步回家,钥匙才刚插入门锁里,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已经穿好西装的樊东伦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一大早的,你跑哪去了?”醒来后没看到她,他好担心,看到桌上的咖啡和吐司夹蛋也没有心情吃。
芸筝冻得鼻尖都红了,却很开心地扬起手里的提袋。“我去买馒头啊,你最喜欢的那家黑糖馒头喔!”
樊东伦无法置信地瞪着她,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冻得几乎像冰块。“你一早出门,就是为了帮我买早餐?”
“因为你喜欢吃,所以我就去买了啊,哈、哈啾!”她又打了个喷嚏,糟糕,头好痛,该不会是快感冒了吧?毕竟她的体质很虚弱,平常就很容易感冒,吹到冷风更是不妙!“来,我们快来吃早餐吧,就是要热热的吃才好吃。”
看着她开心的小脸,樊东伦突地一阵恼怒,抓过她手上的提袋扔到餐桌上。
“别管馒头了!就因为我喜欢吃,你就在寒流来袭的清晨跑出去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他的眉宇间染上风暴,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
芸筝错愕地愣了下,他为何这么生气?望着他冷酷的脸庞,芸筝又打了个咚嗦。“没、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对你好……”
这两年来她一直是这样无怨无悔地付出啊,一切以他为主,只求看到他开心,难道……她现在连为他付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不需要,你不需要做这些事!”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尖锐的箭,狠狠射穿了她的心。“别白费心机了,不管你做得再多,我对你还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更不会改变我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的事实!”
芸筝的心揪紧了下,她压根儿没有这样想过啊,他为何要误会她、伤害她?刹那间,公云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脚下的世界彷佛开始崩裂,还来不及反应,樊东伦已经抓起车钥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砰的一声推门出去。
芸筝呆傻在原地,觉得窗外的凛冽北风彷佛破窗而入般,冻结了她的心、她的灵魂、她的感官,把她变成一尊最冰冷的雕像。
只是,雕像也会流眼泪吗?她抚了下脸上滚烫的泪水,觉得心真的好痛、好痛……
樊东伦挟着滔天怒焰,搭电梯一路直达地下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跑车后,怒潮还是在胸臆间翻腾。他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笨蛋!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天气这么冷,她为什么还要冒着寒风跑出去?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
想起她冷到发白的小脸、冰冷的指尖,他的胸口突然一阵揪紧,他讨厌这种心疼的感觉,更害怕早上起床时,找不到她的那种惊惶。
他一直告诉自己黎芸筝没有那么重要,她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女人,不可能左右他的情绪。
他自认是最冷血无情的,尤其在历经母亲发疯后,整颗心就好像被冰霜重重包围,变得无比冰冷,也无比坚固,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影响。
不过,其实令他手足无措的并不是怒气,而是黎芸筝宛如暖流般的笑容,她永不停止的关怀、她眼底的万千柔情……尽管他极力抗拒,但那道暖流还是涓涓滴滴地渗入他的心房,令他难以招架……
不!他不要任何人对他好,也不想被任何女人影响,越缠绵的感情只会让他越害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付出真心,因为,他早就没有心了。冰霜笼罩住他的脸庞,他烦躁地降下车窗,点起一根烟。跟黎芸筝在一起的这两年,他当然感受得到她跟他以往的情妇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有要求他为她购买任何珠宝服饰,女人趋之若骛的名牌包包她也毫不动心,办给她的专属附卡她几乎没有刷过,就算有刷卡,买的也一定是他的衣服、他的鞋子。
他感受得出她的万缕情丝,她望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温柔而眷恋,彷佛在凝视此生最重要的珍宝般,尽管他一直不愿面对,但樊东伦很清楚她是爱他的。
但是,爱情?多可笑的两个字,他要如何相信爱情?嘴里缓缓地吐出烟雾,他想起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的悲剧―他的父亲樊泽铭是来自新加坡的望族,来台湾设立分公司时,看上公司里的小职员―美丽清纯,刚从高职毕业的方盈萱,也就是他的妈妈。
方盈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明眸皓齿、肤白如雪、巧笑倩兮,当时一进入公司就造成轰动。那时因为方盈萱担任公司的柜台人员,常有机会接触到来洽公的富商,因此除了樊泽铭外,还有很多富家子弟都对她发动热烈的追求攻势,不过,个性单纯的方盈萱却只钟情于帅气逼人的樊泽铭。
两个人如火如荼地热恋半年后,樊泽铭决定要娶她进门,但当他把方盈萱带回新加坡老家时,家人却非常激烈地反对两人的婚事。
樊家可是新加坡华人圈的望族,家大业大,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台湾、香港都拥有其事业体系,他们要求的儿媳妇当然要门当户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学历不高,家里还住在台湾偏远山区的穷女孩?
樊氏夫妇强烈地要求儿子立刻和方盈萱分手,但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从来没有吃过苦、受过挫折的樊泽铭却铁了心,非方盈萱不娶,家人反对的声浪越大,他越觉得这样的爱情更加刺激,甚至扬言倘若父母亲再反对,他会带着方盈萱跑到没人知道的国家结婚,一辈子都不回樊家。樊泽铭可是家里的独生子,祖父母从小就把他视为心头肉,一听到他要离家出走的宣言,祖父母很快就投降了,深怕会失去唯一的孙子。因此,老人家马上作主让小两口结了婚,他的父母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好让方盈萱进门。
方盈萱总算是嫁入樊家了,但这却是悲惨命运的开始。
出身清贫的她不但学历不高,娘家也没钱,成天饱受婆家亲戚的冷嘲热讽,甚至连仆人都看不起这位少女乃女乃,一点也不尊重她。
更糟糕的是,进入平凡的婚姻生活之后,樊泽铭对方盈萱也慢慢失去最初的疯狂迷恋,当初父母亲越反对,他就越觉得刺激,坚持要扞卫属于自己的爱情,觉得就这样乖乖屈服的话,有失男人的尊严说穿了,他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压根儿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方盈萱?有没有爱到想与她终身厮守的地步?
于是,他开始趁着因公出国时大搞外遇,而且一点罪恶感也没有,甚至还在妻子怀孕的时候,毫无顾忌地包养情妇,完全不顾虑她的感受。相较于樊泽铭的多情,方盈萱却是在看到樊泽铭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这个男人,一心只向着他,因此,丈夫的外遇对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在樊家,没有人看得起她,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丈夫的爱,但丈夫的心却一再出轨,甚至还在她怀孕期间长期留宿在情妇家,对她不闻不问,简直是直接宣布她出局。
这样痛苦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待她生下两个儿子后,丈夫还是常常不回家,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反正长辈早就把整个集团都交给身为独生子的他了,大权在握的他有恃无恐。
终于,方盈萱忍到极限了!
她发疯似地闯到每一个情妇家找老公,失去理智地跟那些女人馒骂、扭打成一团,甚至不顾尊严地对丈夫下跪,只求丈夫回家,可是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眼看软硬兼施都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方盈萱慌了,开始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她割腕、吞安眠药,甚至还试图投湖自尽,倘若不是及时被人救起,她早就香消玉损了。面对方盈萱种种疯狂的行径,樊泽铭越来越厌恶她,觉得这女人好烦、好惹人厌,真希望她能从自己眼前消失,所以他更不常回家了,玩得也比以前更凶。
方盈萱被丈夫逼得快崩溃了,她抱着儿子樊东伦闯入樊泽铭的办公室大吵大闹,还爬到顶楼扬言如果丈夫还不跟外面的女人断绝关系,她就要抱着儿子从二十七楼跳下去,玉石俱焚!
眼看妻子就要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樊泽铭于是请来心理医生和专业的谈判专家来安抚方盈萱暴躁焦虑的情绪,大伙在顶楼周旋了好几个小时,方盈萱有一度还高举起只有四岁的儿子大哭大闹,对着丈夫大喊:“你不让我活,我就带着儿子一起死,让你痛苦一辈子!”
已经四岁的樊东伦并非完全不懂事,他隐约了解发生在父母亲之间的事,被高高举起时,他吓得大哭,只可惜已经抓狂的方盈萱根本听不到儿子稚女敕的哭喊声,仅是忿忿地望着丈夫。最后,心理专家很有技巧地安抚了方盈萱激动的情绪,也慢慢解开她的心防,趁她体力不支时,一举攻上前抢下四岁的孩子,也抓住想跳楼的她。
经过这个恐怖事件后,泽铭命令下属直接把方盈萱送进精神病院,但深怕别人说他无情,所以在法律上他没有诉请离婚,方盈萱还是他的合法妻子,只是这一辈子都得留在精神病院了。
这下樊泽铭的日子过得更是逍遥自在了,换情妇比换衬衫还快,且因为自己没有和方盈萱离婚,所以他的众多情妇也没有办法对他逼婚,他这一辈子都可以到处风流,正合他意。
想到这里,樊东伦又吐出一口烟,重重烟雾笼罩了他阴沈的脸庞,虽然他当时只有四岁,但严重的惊吓还是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
稍长一些后,他从一个很疼爱他的长辈口中得知了很多真相,也拼凑出当年父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想起上次回新加坡,到精神病院探望母亲时,她的状况更糟了―不但完全认不出他这个亲生儿子,甚至还把他当成樊泽铭,泪流满面地痛哭说她好爱他、全世界只有她是真心爱他、拜托他不要再外遇了、不要再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当场,樊东伦心痛到无法言语,母亲却突然下跪对着他磕头,猛喊道:“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跟外面那些狐狸精断绝关系吧!泽铭、泽铭,你是爱我的对吧?你难道忘了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有多么喜欢我吗?我们许下了好多好多誓言,你说就算被逐出家门也会好好爱我一辈子、疼我一辈子的,泽铭,你都忘了吗?”
樊东伦心疼不已,硬是把母亲拉起来,但母亲此时却又变成一个小女孩,天真地开始唱起山歌,把东伦当成自己妈妈撒娇,嚷嚷说她要吃妈妈亲手煮的小米粥……每回去探望母亲,樊东伦都越来越痛恨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他真的不明白,当初为了爱情不惜放弃一切要离家出走的男人,为何会变得这么薄情寡义?不但在妻子怀孕时外遇,还亲手把她送入精神病院,而且,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去探视过她,连一次都没有!
因此,樊东伦完全不相信爱情。
爱情是什么?当初轰轰烈烈的爱情居然可以在结婚不到五年就完全变调,变得荒腔走板、不堪入目,母亲痴心痴情付出一切的下场又是什么?在精神病院里独自过完余生?
所以,他不仅不相信爱情,还鄙视爱情,他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因为付出越多只会换来更大的心碎,而且他也不接受任何人付出的感情,他不要被感情牵绊,毕竟母亲凄惨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越痴情,下场越悲凉,而且一旦有了感情,就是一辈子牵挂。
因此,他冷漠无情,他不去爱,也不想被爱。他会接受祖父母的安排,在一年后迎娶吕琳琳。他很清楚身为集团接班人的他一定会被长辈要求结婚,既然这样的话,就娶个长辈喜欢的人选吧!这样至少老人家不会再一直对他叨念,他也可以落得耳根清净。
至于吕琳琳,他会给她对元配的尊重,就算要在外面继续养情妇也会低调些,不会太离谱。
那么,芸筝呢?
他拿烟的手一顿,肃杀的眼神缓缓染上柔软的情绦,她的出现对他而言是人生里的一个意外。
他知道自己的心逐渐失控,面对她,他总是无法做到一贯的薄情,一直以来,他拥有过很多女人,面对任何一个女人,他都可以在结束关系后付出分手费,潇洒分手,毫不拖泥带水,可面对她时,他却无法像以前那般果决冷静……
他不知道这股缠绕心头的牵挂是什么?也不愿去细想为何每当他快乐时,第一个总是想跟她分享;烦躁时,只消把她搂入怀中,感受她的清雅气息,他暴躁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他更不愿去承认有一株小小的情苗在他的心房逐渐茁壮……而且她刚刚手好冰,一大早就跑出去吹冷风,该不会感冒了吧?或许他应该上楼看看她,送她去看医生,逼她吃个药,再者,他刚刚对她说出那些无情的话时,她脸上的表情好悲伤……
够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反正女人都一个样,过几天再哄哄她就没事了,没有女人可以让他浪费这么多心思、这么魂不守舍,他讨厌自己这么拖泥带水。
樊东伦强迫自己把她那张惨白绝望的小脸逐出脑海,按熄烟蒂,发动引擎后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