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柜台负责挂号的护士一脸为难,“阿部医生吩咐过不可以让……让你挂号,所以……”
不准他挂号?她这回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我胃痛。”他说,“医生不可以见死不救吧?”
护士低着头,嗫嚅地说:“是医生吩咐的,请你别让我们难做……”
丰作瞪着诊疗室的门,一语不发。
“不好意思,佐川先生……”护士向他致歉着。
他摇头一叹,“算了,不关你的事……”话落,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转头望着护士,“请转告她,我还会来。”
“噢。”她不知作何反应,只好讷讷地点头。
步出医院,他犹是不舍离去地站在门口发怔;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男人声音——
“小子!”
他回过头,一眼就睇见站在“京三”入口处的阿部京三。
“老板……”他神情有点闷。
阿部京三对他招招手,示意要他过去。
他踱上前,郁郁寡欢地。
“跟美绪吵架啦?”阿部京三笑问。
虽然美绪什么都没说,但从她昨天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及反应,他也可以猜出这小两口一定又怎么了。
年轻人吵吵闹闹是难免,但是吵到不相往来、避之惟恐不及就有点不对劲了。
“不是……”他摇摇头,“只是有点误会。”
“误会?”阿部京三仿若无事、一派轻松,“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他睇着阿部京三,“她肯听解释就好了……”
怪了,美绪的个性究竟是像谁呢?
阿部京三是个爽朗的人,而她的母亲庆子虽然温文娴静,但也不是个很闷的人啊!
为什么美绪这么闷、这么难搞呢?
“老板,”他瞅着阿部京三,“不是我要说,美绪她真的很怪……”
“她怪?”阿部京三挑挑两道有些稀疏的眉毛,“美绪哪里怪?”他的女儿可是他最大的骄傲,从小到大都没教他操过什么心呢!
当然是有一两件事比较例外啦!譬如……恐男、惧婚等等。
“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每次遇到事情,她都显得好激动、好慌、好不知所措……”歪歪脑袋,他一脸苦恼,“如果她能冷静点,或许……”
阿部京三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这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啊!”说着,他搭着丰作的肩,“我们下楼聊吧!”
“中国人有句话叫……”阿部京三思忖了一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啊?”他一愣。
阿部京三咧嘴笑笑,“别忘了这是你种下的因呀!”说着,他帮丰作倒了一杯温过的纯米大吟酿。
“是你让她对男人、对爱情产生了恐惧感及不安,这十二年来,她连一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你知道吗?”
丰作有点内疚,“但我已经跟她解释过那句话是无心的了,不是吗?”
阿部京三笑叹一记,“你那句话可是让她从害羞内向变成自卑羞怯啊!”话罢,他饮下一杯酒,又道:“虽然你现在对她提出交往的要求,但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确定,在她心底深处,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知道阿部京三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听他这么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惭愧。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弥补过去所犯下的错误……”要是知道一句话造成的“遗害”是这般严重,他当初打死都不会说那句话。
阿部京三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美绪她是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女孩,你得多用点心……”
其实美绪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不是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他!
“对了!”他话锋一转,“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一熄灯,美绪就急急忙忙地出门,说是要到他家去找他;没想到回来时竟哭丧着一张脸,问她什么都不说。
现在丰作又跑来说他们之间有误会,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美绪是有那么一点容易“大惊小怪”,不过如果是普通的误会,她应该不至于如此“绝情绝义”。丰作低下头,纠着浓眉,神情有点沉郁。
他该怎么说呢?如果他据实以告,说自己被一个女同性恋朋友偷吻,阿部京三会信吗?
他想,搞不好阿部京三会认为他在鬼扯呢!
“你不会相信的啦!”他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阿部京三一脸兴致勃勃。
丰作睇着他,“先说好喔,就算你不信,也不可以骂人。”
“行啦!”阿部京三一笑,“你快说吧!”
“是这样的……”虽然这件事实在有点尴尬,但女朋友的爸爸问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况且,阿部京三性格豪爽,也许比年轻却闭塞的美绪更能够接受这种事。
“昨天美绪去找我时,碰巧看见我一个女性朋友在车上……亲我。”他说。
阿部京三听完,笑骂着:“那你不是活该吗?她是谁啊?”
依他的判断,丰作应该不是脚踏两条船的那种人啊!
“她是我工作上的伙伴,名叫星野实子。”
“美绪知道她这个人?”
他点头,“星野还来找过美绪。”
阿部京三皱皱眉头,“是吗?”他警觉地瞅着丰作,一脸疑心。
瞧见他那猜疑的眼神,丰作已经知道他大概是想到那里去了,“您别误会,我跟星野不是那种关系……”
这实在也怪不得他会多作联想,一个女人跑到另一个女人的地盘上,多少都是有点示威意味的。
“那她来找美绪做什么?总不会是找她泡茶喝咖啡吧?”阿部京三睨着他。
“泡茶喝咖咖……”他话中带话,“也许她是很想喔……”
“什么意思?”阿部京三问。
丰作原本就有点拧紧的眉心更是深锁了,“她是……是……”
“是什么?”阿部京三急问。
“这么说好了,”他转换了一种方式去解说,“她对美绪比较有‘兴趣’。”
阿部京三怔愣了一下,有一瞬的回不过神。
她对美绪比较有兴趣?那个女人她……她对同是女性的美绪有兴趣?!
天,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难道说——
“她是……”他弄懂了,完完全全地弄懂了。
睇见他眼底的恍然大悟,丰作无奈地点点头,“嗯。”
阿部京三顿了顿,竟然放声大笑,音频震耳欲聋。
“唉,”丰作皱起眉心,“你别那么夸张嘛!”这么严肃的事,他老人家居然笑的出来?
是没有同情心,还是太震撼而失常啦?
“真好笑,真好笑!”阿部京三几乎是拍案叫绝,“美绪那傻丫头居然跟一个同性恋争风吃醋?”
“老板,我说的都是真的,拜托你严肃点行吗?”他一脸认真。
阿部京三收敛笑容,“这种事要是告诉美绪那丫头,她搞不好会臭骂你一顿唷!”
“为什么?”
“她才不会相信这种事呢!”阿部京三笑叹一记,“她一定会说你在胡吹瞎说的,信不信?”
经他这么一说,丰作的眉心不觉又多打了一个结,“那……那你去跟她说。”
“我?”
“对啊!你是她爸爸,至少她会听你说吧?”丰作衷心恳求着,就差没跟他下跪。
阿部京三暗忖着,神情有点高深。
其实他是真的挺欣赏这小子的,要是美绪能跟他有结果,他这个当爸爸的倒也乐见其成。
“好吧!我跟她谈谈。”为免他们情海生波,他决定帮这个忙。
“谢谢!”丰作感激地说。
“我可不敢保证她会相信喔!”他说。
“美绪……”阿部京三轻叩房门,只见美绪一个人闷闷地站在窗前。
她回过神,“爸……”
“我想跟你聊聊。”他步进她房里,缓缓地在桌前坐下。
从他的神情及口气,美绪几乎可以猜到他所为何来,“聊什么?”她明知故问。
“那小子都跟我说了。”他说。
美缩微微地拧起眉心,怨喷着:“既然爸爸都知道了,就什么都别说了。”
“我答应他跟你谈谈。”
“爸,”她埋怨地暇着他,“你想帮他求情?”说着,她转身又望向窗外。
沉默了几秒钟,她幽幽地说:“我……我对他已经彻底死心了。”
“美绪,”阿部京三喟叹一声,“你误会他了。”
她猛地回头,神情微愠,“我没有误会他,我是亲眼看见的。”
“你是说那位小野小姐?”
“星野小姐啦!”她气呼呼地纠正他。
阿部京三一笑,淡淡地说:“丰作那小子都跟我说了,他说……”
“说什么?”她打断了他,像个在外头受了委屈而忍不住向父亲诉苦的小女孩,“他跟她在车上吻别耶!而……而且是‘嘴对嘴’的那种。”
阿部京三又是笑笑,“我知道。”
美绪盯着他,一脸愠恼,“既然你知道,还帮他求什么情?”
“她是同性恋。”他忽然说道。
“什……什么?”美绪一时没会意,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她没听错吧?刚才爸爸说什么?星野实子……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星野实子是个同性恋?骗谁啊?!
“谁说的?”她有点激动地追问。
“当然是丰作说的。”他回答。
美绪眉心一纠,难以置信地,“他居然编这种谎话骗你?”
“他说是真的。”
“他说你就信?”她鼓起香腮,气呼呼地嚷,“我才不相信他的谎话呢!”
“为什么?”阿部京三突然一脸兴味地睨着她,“为什么你不信?”
“我……”她一怔,“我……我是亲眼看见的,所以……”
他高深地一笑,“不会是因为你曾经被他拒绝过,心里始终有疙瘩吧?”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能否认过去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确实是她一直无法敞开心胸去爱的原因。
“美绪,”他一叹,“你可别被过去给束缚住了。”
“爸,你不知道我……”
“人要向前看,”他打断了她,“一味沉溺在过去的阴影中而不企图上岸的人是最没出息的,你知道吗?”
美绪眼底含着委屈的泪,“又不是我的错……”
“过去或许你是没错,但是如果你现在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那就是你的错了。”他说。
她睇着他,幽幽地怨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是我的幸福?”
“他是不是你的幸福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得更清楚。”说着,他在她肩上一拍,“不只是把他看清楚,也要把你自己看清楚,明白吗?”
她隐隐觉得自己能体会父亲的话,但那股体会又像是一颗巨石般卡在心口,怎么都无法真正释放出来。
她好慌、好乱,如果可以选择,她也许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他,或是从此不再遇见他——
送走了今晚的最后一名病患,美绪懒洋洋地坐在桌前凝思。
虽然他一直透过电话或她爸爸企图跟她联络,但算起来,她也已经好几天没真正见到他了。
说她不想、不念,那是骗人的。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见他,也不想给自己任何原谅他、接受他的理由及借口。
她对爱情有洁癖,怎么也无法忍受不完美的爱情;因此在这种非得作选择的时刻,她毅然地选择放手。
她喜欢他,十二年来都不曾改变;但是如果他已经不是她当初所喜欢的那个人,她只希望他在她心中能永远维持那完美的形象。
而如今为了维持他在她心中那完美的样子,她只好忍痛离开他。
伸了个懒腰,她往椅背一靠,轻轻地闭上双眼休息。
隐约地,她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她以为是她父亲或是母亲,一点都不以为意。
须臾,空间里不寻常的安静却让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啊!”睁开眼,她发现诊疗室里有名横眉竖眼的陌生男人,“你……”
那陌生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就抓住了坐在桌后的她。
“不准大叫!”他低声恐吓着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美绪吓得频频打颤,“你……你想干什么?”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现在怕的不是他劫财,而是担心他连“人”都要。
天呀!她还没把最宝贵的第一次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耶!要是这个男人对她有非分之想,她真的会自杀。
“我把钱给你,你……你别……”她颤抖着声线。
那男人挑挑眉毛,笑得有几分邪狎,“别什么?”说着,他轻佻地捏捏她的下巴,低声问:“你是怕我强暴你?”
一听到那令人胆颤心惊、不寒而栗的字眼,她当下吓白了脸,“不……不是……”
未等她说完,那男人突然将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粗暴地把她的身体强压在沙发里。
她想大叫,但他眼明手快地规住了她的嘴,也堵断了她惊惶的尖叫。
“乖一点……”他挨近她,语带威胁,“要是你敢轻举妄动,小心我宰了你!”
她摇晃着脑袋,眼眶之中饱蓄着惊骇的泪水。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不敢相信这可怕的一切都是真的。
“嘿嘿……”男人低笑两声,低下了身子,将他那贪婪的嘴靠近了她的脸颊。
她别过头,禁不住地发抖,正当她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之际,门外传来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美绪,美绪……”几天的相思之苦将一向潇洒的丰作折腾得死去活来,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地跑来了。
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医院里已经没有病患,而护士们也几乎都离去,决计不会再有什么人挡着他不给放行。
“美绪,”虽然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但从那门缝透出来的几丝光线,他知道她还在里面。“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沉郁地站在门外,独自面对着她给他的冷漠及决绝。
“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因为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说。
门的另一边,美绪正被那打劫的恶徒强捂着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是个四分卫,是个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攻击者,而她希望他在此刻千万不要扮斯文、装文明,她希望他冲进来,由衷希望……
“如果你今天不想谈,”门外的他显得有点失望,声线更加沉重,“那我明天再来……”
一听见他说什么“明天再来”,她慌了。
天呀!如果他真的明天再来,那他这辈子是绝对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急,她开始挥舞起手脚,试图做着没有用的挣扎。
“呜!”她由喉间发出低吼,但门外的他似乎没有听见。
手一挥一抓,她攀住了玻璃茶几的边缘。突然,她心生一计的猛地使劲,硬生生的将玻璃茶几翻倒——
玻璃茶几翻倒在地,发出了极大的声响,把那劫匪吓得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一听见房间里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丰作直觉反应地推开了门。这一推,他发现门并没有锁上……
“美绪?”
他一推开门,那劫匪立刻慌忙地放开美绪,拔腿就往外跑。
迎面突然冲出一个不知名的男人,丰作提高警觉地防备,“喂!”他一声沉喝,伸手捞住了男人的衣领。
那男人忽地掏出一把短刀,冷不防地向他刺去。
余光一扫,他警觉地丢开了那男人。
但因为事出突然,闪避不及,他的胳膊硬被划了一刀……
那柄小刀锋利无比,只一划就划破了他的袖子,并淌下了鲜红的血液。
“啊!”见他被划伤,美绪惊声大叫。
丰作神情恼怒地瞪着那男人,“混账!”他沉声一喝,趋前与男人扭打起来。
在片刻的纠缠后,他巧妙地夺下了男人手里的刀,并以大军压境之势将那男人制伏在地。
“唉呀……”因为双臂被扳着,男人发出了哀嚎。
丰作单脚跪在男人背上,压得他动弹不得,只能求饶。
虽然他已经很久不打球了,但好歹过去也是橄榄球校队的队长,靠着那强人一等的体魄,要制伏个男人并不是件难事。
“嘿,”他撇唇一笑,有些得意,“我可是宝刀未老的,浑球!”
这时住在后栋被惊动而来的阿部京三和庆子相继地冲进诊疗室里,“这是……”
阿部京三望着眼前的景况,一脸讶异。
“报警,老板。”丰作有几分稚气地露齿一笑。
警察带走劫匪后,简单作了份笔录便静静地离去,一点都没有惊扰到附近的居民。
“这次真是多亏有你。”阿部京三拍拍丰作的肩膀,眼底满是欣赏。
丰作一笑,“没什么。”
“你瞧瞧,”庆子忧心地睇着他胳膊上的伤,“那劫匪真可怕。”
他不痛不痒地笑笑,“阿部太太,你别替我担心!我以前打球时受过比这个还严重的伤,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庆子睨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美绪,“美绪,怎么不谢谢人家?”
美绪将脸压得更低,“唔……”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
“今天还好有佐川先生,不然你可就危险了。”庆子又说。
“好了,”阿部京三打断了庆子,“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有两个老灯泡在这儿,就算美绪有什么千言万语想说,也未必吐得出一字半句。
“但是佐川先生他……”庆子看丰作的伤口未凝,不觉有些忧心。
阿部京三跟她使了个眼色,而她似乎也懂了。
“美绪,”他瞅着低头不语的美绪,“记得给他处理好伤口,可别让他感染了。”说完,他拉着庆子径自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跟丰作眨眨眼暗示一番——
不到三十秒,阿部京三已经带着妻子走了,把尴尬的两人留在原地。
见美绪不说话,丰作倒也识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美绪没有抬头,只是不断地拧着衣角。
她很想说些什么,例如“谢谢”,但是……她说不出口。
虽说今天是他救了她,但是之前撞见他和星野在车上亲嘴的事,还是无法因为他“英雄救美”而让她改变对他的看法。
“小心门户,OK?”他不放心地叮咛一句。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关怀未必能得到她的任何回应,但他认为这是他应该注意、应该做的事,因为……她是他喜欢的女人。
睇了她最后一记,他淡淡地一叹,“我走了,再见。”话罢,他旋身就要离去。
而此举,引起了美绪强烈而本能的反应——
“不!”她几乎是惊呼出声。
他回过头,迎上她惊慌又懊恼的眼睛。她似乎在后悔着,神情有点不知所措。
她困窘地再次压低了脸,不安地蹙紧了眉心。
为什么要叫他?为什么不让他就这么离开?她……她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留住他才是她真正的心意?
她应该就这么让他走的、她应该就这么结束掉两人之间的一切纠葛、她应该看开、应该干脆利落、应该快刀斩乱麻、应该……喔,天呀!总之她就是不该叫住他。
只是现在叫都叫了,说什么也收不回来。
“美绪?”他凝视着她,眼底燃起一线希望。
“我……”她毅然地抬起头,故作漠然,“我替你处理好伤口吧!”
虽然她眼底只有一丝淡漠,他却宛如得到什么垂怜特赦般兴奋。
她避开他火热的目光,“我可不想欠你什么……”说着,她取出家庭急救箱,“坐下吧!”
欠?听到她用这个字来形容她此刻对他的心情,他的情绪可以说是低落到了谷底。
他不顾自身安危救她,并不是为了要让她觉得欠了他什么。
他是出自本能、出自真心,事先没有一丝的计划或念头;别说她是他喜欢的人,就算是不认识的人遇到这种事,他也会出手相助的。
“坐啊!”她睇着他。
他回望着她,神情沉郁,“我不是要你欠我什么。”
迎上他那凝肃而认真的眼神,她不禁陡地一震。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马上就走。”他说。
美绪觑着他胳膊上的伤,一径地故作冷淡,“你逞什么强?想让我觉得内疚?”
浓眉一纠,他神情懊丧地开口,“你是这么看我的吗?我在你心里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窥探的目光,一言不发。
他忽地趋前一步,猛地攫住她的双臂,懊恼地盯着她,“看着我!”
她别过脸,一脸反叛。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他质问。
“我为什么不敢看你?!”她转回头,目露桀骛地瞠视着他。
“好!”他浓眉一拧,“那你最好认真地把我看清楚。”话落,他将她纤细的身躯捞进怀中,重重且近乎粗暴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