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来到乌菲兹美术馆附近,邻近亚诺河的一栋古老建筑前。
从外观看来,它虽有点历尽沧桑的感觉,但却相当的朴实高雅。
史恩在楼下停好机车,然後拿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大门。「行李给我。」
他不等香堤把行李给他,直接伸手就抓了过来。
打开门,他走了进去。香堤看著里面,发现有座楼梯。
「喂!」见她还在发呆,他皱皱眉头,「你真的要让我失血过多啊?」
香堤一听,不自觉地将视线往他受伤的胳臂上移。
那血当然还不至於到「喷」的地步,但也够她沭目惊心。於是,她赶忙走了进去。
史恩关上了门,转身走上木造却坚固的楼梯,而香堤尾随著他。
来到二楼,两侧各有一道门,他站在右手边的那扇门前,拿出另一只造型特殊而漂亮的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有微光,而那昏黄的间接灯光更显得屋里气氛慵懒而悠闲。
史恩伸手捻亮了天花板上的那盏古董水晶灯,顿时,屋里明亮了许多。
香堤一怔,因为她发现这是一间很不得了的房子。屋里虽没有太多的装潢,但漂亮的古董家具及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摆饰品却丰富了它。
她必须说,这是一间很有品味的房子,而且想必花了不少钱。
最重要的是这开放式的空间,以她目测,四十几坪绝对跑不掉,如果再加上其他未看见的部分,这可真是间「大」房子。
「好大的房子……」
「老房子,有八十年历史了。」他说,「不过我喜欢它环境清幽。」
「咦?」她一怔,惊疑地说:「房子是你的?」
他睇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对嘛,她这是什么反应,她认为他买不起这种房子吗?
不过事实上,打零工的他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确实数她十分惊讶。
「随便坐。」他将行李放下,直接走开。
再回来时,他手上拎了个药箱,然後往沙发上一坐。
香堤赶忙放下背包,走向了他。「我帮你。」
他睇了她一眼,撇唇一笑,「不必,一点小伤而已。」说著,他便开始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当他把伤口上的血擦掉,香堤发现那其实足一道长约七公分的刀伤,而且有点深度,血也还在流著。
她眉心一拧,既忧心又不舍,「痛吗?」问著的同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低头处理著伤口,没有看她。「止了血,包一下就好了,没那么痛。」
「真的吗?」那样的刀伤怎么可能不痛?她想他一定是在安慰她。
「你为什么走到那里面去?」他问。
「我……我去找旅馆……」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伤。
「那一带龙蛇混杂,对一个单身女子来说太危险了,更何况你还是个外地人。」
「……」她当然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若不是他,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呢?
虽然她知道他人在佛罗伦斯,但这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难道说……这还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幸好我吃完饭後又到处逛逛,不然你就……」抬起眼,他瞥见她泛红、泪光涌现的眼眶。
她神情不安、忧急、歉疚又充满了自责,那模样令他感到心疼怜惜。
「你怎么哭了?」他问。
她蹙著秀眉,两行眼泪应声而落。「你的伤……」
「受伤的是我,怎么哭的是你?」他笑叹一记,开玩笑似的说:「我是皮肉之痛,你呢?难道是心痛啊?」
她轻咬著唇片,点了点下巴。「是我害你受伤的……」
史恩凝望著她,不发一语。
他沉默地将伤口包扎好,然後收起药箱。
「听好,」终於,他重新注视著她,「你没害我什么,这伤很值得。」
她皱皱眉头,不解地看著他。
「这么一点伤能换你平安,怎么不值得呢?」
听见他这么说,她的眼泪更是不听使唤地淌下。「我……我不想给你惹麻烦……对不起。」
他蹙眉一笑,「没事了。」
「不,」她突然有点激动,「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我……我根本是个笨蛋……」
「你现在才知道?」他促狭地说。
她睇著他,哑声地道:「别说得那么无所谓的样子,你……你应该生我的气……我……」说到激动处,她不安的揉著双手。
史恩凝睇著她,又是一阵沉默。
听露琪说她离开庄园後,他其实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而他也以为自己必定会慢慢沉淀下来、冷静下来。但当今晚她重新回到他眼前,他知道……他们之间会有一段纠缠。
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感觉有一个女人即将占满他的心房,而现在……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有短短两三天,他生命便完全的陷入混乱。
「我昨天晚上那么不讲理的跟你吵架,我……我这么不可理喻,你却还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我真的……」
「不管几次……」一直沉默不语的他终於开口。
伸出手,他握住了她正不安搓揉著的双手,声线低沉而温柔的说:「不管几次,我都会对你伸出援手。」
香堤一怔,迎上了他深沉却炽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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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她的胸口一悸,就像是有人拿了榔头在她心上猛敲一记似的。
她不安地望著他,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手的温度及触感……这一切都教她心慌意乱。
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而生她的气,但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你……你不气我?」她讷讷地问。
他摇头,「为什么?」
「我误会了你,我把你说成是那种心术不正的坏男人,我……」
「也许我是。」他撇唇一笑。
她看著他握著她手的大手,抿了抿唇。
接著,她涨红著脸,不安及惶惑全写在脸上。「别那么说,我真的觉得抱歉……」
睇著她红通通的脸庞,他胸口一阵澎湃。
他想起昨晚在回程的田里,在那个美丽的星空下,他曾经有亲吻她的冲动。
现在想想,也许那不只是冲动,而是一种他从不曾经历过的渴望。
「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居然还……」虽然话说得零零落落,但她却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你真的觉得很抱歉?」他凝睇著她,温柔地问。
「是,当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怎么才能消除你的内疚感呢?」他炽热的目光锁住了她。
「咦?」她微愣。
他的两道浓眉微微叫起,「不如你亲我一下吧。」
她一震,惊羞地望著他。
「亲我一下,所有都一笔勾销,你觉得如何?」他轻拉了她一下。
她膝头一屈,半蹲在他面前。
他们的距离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黑眸。
他的眸子闪动著某种野性的、剽悍的、强势的、霸气的、炽热的光,而这强烈而耀眼的光让她意乱情迷……
她应该立刻拒绝他这样的要求,但她开不了口。
不自觉地,她的视线往他饱满而性感的唇片上瞧——
昨晚她差点儿就迎上了这两片唇,她知道她对他有著一种不纯粹是生理的渴望。
为什么呢?他跟她才认识了短短三天,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背景……就因为那个吉普赛妇人对她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不,不只是那样。
那……究竟还有什么?
现在她想不了那么多,因为此时此刻的气氛及情绪牵引著她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他。
她像是著魔般的接近他,她的手、她的唇、她的身体都颤抖著,却还是阻止不了内心直接的渴望……
终於,她轻轻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一种如触电般的感觉从唇片的表面传导开来,瞬间就席卷了她全身。
但这样的感觉不只是她有,因为此时,史恩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著她。
他惊讶的不只是她真的照做了,还有这轻轻的一吻竟带给他如此剧烈的震撼。
他深深地注视著她,像是只要眨一下眼睛,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般的注视著她。
迎上他炙热又深情的眼眸,她的心骤然狂震。
耳朵一热,羞色瞬间在她的耳朵、脸颊、颈项蔓延开来——
四目交接,一种瞹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这感觉像是昨天晚上……不,比昨天晚上更浓烈。
她不安地睇著他,下意识的想逃开。
像是察觉到她想逃开,他猛地攫住她的手,一拉。
她跌坐在他腿上,惊羞地瞪大了眼睛。「ㄜ……」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发一语的凝视著她。在静静的眼波流动中,她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情场浪子,而是个自制守礼、凡事深思熟虑的男人,但在她面前,他却变得不像他自己。
遇见她之前的史恩·裴瑞可不会管不相干的事;遇见她之前的史恩·裴瑞可不会带女人回到他的「城堡」;遇见她之前的史恩·裴瑞可不会对女人说出「亲我一下」如此轻浮的话;遇见她之前……
遇见她之後,他惊觉到自己的心竟然也可以如此的火热。
此时,她娇怯不安的睇著他,唇片微微歙动。
情不自禁地,他将脸欺近了她。
「唔。」当他的唇片覆上了她的,一阵强烈的颤僳在她身体里冲撞著。
她震惊,她心悸,她的感官神经受到了刺激及冲击。
她是个矜持而自制的人,不会让「艳遇」及「露水情缘」这样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应该立刻拒绝他,但她没有。
他的吻先是试探的,像是在徵询她的同意般轻轻碾压。他的眼睛深深地注视著她,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般。
她好怕他发现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好怕他发现她是如此不安却又如此期待,於是,她闭上眼睛,不让他窥看她眼底的秘密。
在她闭上眼睛的同时,他的吻突然炽狂。
「唔……」他炙热的吻熨烫著她的唇,让她全身发烫,不能呼吸。
他的大手紧紧地拥住她的身体,让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距离。
这一刻开始,他全身的血液跟细胞都在渴望著她,呐喊著她。
他的唇在她唇上时而浅啄,时而深吮,幽深的黑眸深情注视著眼神迷离的她。
香堤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一种窒息般的快感迅速的席卷了她,身子一颤,她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手在她腰後一托,使她的身体呈现撩人心弦的反弓姿态。
他幽黑的眸子闪著深沉而炽热的渴望,「香堤……」他的手轻覆在她月复部,感受著她衣下的温度。
「唔。」当他的手掌轻放在她身上,一种尖锐又深刻的快感刺激著她。
她不安地挣了一下,而这一挣令史恩猛地回神——
他迅速地放开了她,并将她扶正坐好。
香堤满脸涨红,心跳也还未回复正常而规律的频率。她怯怯地、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她毫无心理准备,但她清楚的知道……刚才已经几—乎要更进一步了。
老天,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跟一个才相识三天的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行为。
掩著脸,她难为情地压低著脸。
「抱歉。」史恩浓眉微纠,有几分懊恼。
她抿著唇,没有回应。
「我刚才……」他眉心一拧,「我刚才是……是情不自禁。」
她慢慢地把手从脸上移开,然後怯怯地望著身边的他。「是一时冲动吗?」她的声线软软地。
「不。」他不假思索,眼神坚定地否定道,「不是冲动。」
闻言,她眼底溢出甜蜜,而她却不自知。
史恩深深地、温柔地凝视著眼前这个有著黑色长发、白皙皮肤,以及洋女圭女圭般东方面孔的漂亮女孩,不自觉地喟叹一记。
「我对你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说。
她不解地望著他,眨了眨眼睛。
「相信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
「亲吻一个女人?」
「我当然不是第一次亲吻女性,不过……」他笑叹著伸出了手,轻柔地抚模著她的脸庞,「遇上你之後,我变得有些不一样,那种改变说不上来,但是我知道也感觉得到。」
「感觉?」她脸上微带羞色,「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他皱皱眉头,思索了一下。「我想那种感觉就是……我喜欢你。」
闻言,香堤脸上的羞色更深更浓了。
喜欢?他说他喜欢她?是什么样的喜欢?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
「我住在日本,我……我是个旅客。」
「我知道。」
「我从没想过要在异国发展一段恋情,我的假期只有十……十天……」说著说著,她不知怎地竟觉得感伤起来。
是的,她是个旅客,十天的假期已过了三天,再扣除搭飞机、搭车的时间,她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他培养更多的感情。
「我想……我真的需要冷静一下。」她说。
他唇角一勾,淡淡地一笑。「我也想过要冷静,但是……」他停顿了,像在思付著什么。
「但是什么?」她疑惑地看著他。
他直视著她的眼睛,声线低沉地说:「但是表面越是冷静的时候,热情就越是在心底滋长。」
她心头一悸,「史恩……」
「我爸爸常说人要活在当下,把握当下,当你遇到改变你生命的人事物时,就不要犹豫。」说著,他凝视著她,「我是个凡事深思熟虑的人,遇上你之後,我常反问自己想得够不够清楚,脑袋够不够冷静……
我到佛罗伦斯来除了工作外,也是为了先避开你,然後试著沉淀下来,不过……」
她静静地望著他,专注地等著他把话完。
「不过你还是出现在我面前了。」他蹙眉一笑,「我还来不及冷静呢!」
「所以说,你刚才说那些话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
「我怕没有,但也许有……」他说。
她微皱起眉头,疑惑地。
「我不在乎。」他轻端著她的脸庞,「我知道你只是个过客,但总不能因为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做,也许……」
也许你会像我妈妈那样变成「永久居留」。这句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在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在她还没准备好,而一切也还处在瞹昧阶段的时候,他不做出任何不负责任、不切实际的承诺。
他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说说」的男人,他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负责。
也许?也许什么?香堤等著他把话说完,但似乎他是不打算说了。
也许的下面是什么呢?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又为何不说?
她不敢多问,因为知道得太多,介入得太深,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他们注定只能有几天的爱恋,就让这短暂的爱恋成为回忆中最美的一段。
「你累了吧?」他温柔地问道。
她轻点下巴,「嗯。」
他一笑,「去洗个澡,上床休息吧。」
「上床?」她脸儿倏地一热。
他眉心一皱,爱怜地一笑。
「你上你的床,我上我的床,别想歪了。不过……」说著,他低头在她耳际一吻,低声地道:「你肯跟我同床的话,也许更好。」
听完,她的脸更烫了。
见她满脸羞红,不知所措,一副想夺门而出的娇赧模样,他促狭的笑了。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说罢,他站了起来,拉了她一把,「来吧我带你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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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休息,香堤觉得精神百倍。
醒来後,她先梳洗了一番,然後步出客房。
屋里安安静静,而他的房门则还关著。
她心想他应该还在睡觉,却在客厅的桌上发现一张他留下来的纸条跟钥匙。纸条上以她熟悉的日文写著——
早安,睡美人。
微波炉里有我帮你做的意大利面,别忘了热来吃。我今天有工作,不能陪你,不过明天之後,我会把所有时间挪出来给你。建议你今天可以到乌菲兹美术馆参观,最近有波提且利的特展。美术馆就在我家旁边,你应该不会迷路才对。
我会赶回来陪你吃晚餐,出门时记得锁门,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又跟著陌生人跑了。
史恩留
看见这样的纸条,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在她心里冉冉升起。
她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像她的心情一样晴朗无云。
唇角轻轻扬起,她不自觉地笑了。
就像他父亲所说,人要活在当下,把握当下,她总不能因为自己是过客就断绝一切的可能,也许……
是的,也许她的人生会因为这次旅行而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