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秘书室里起了一阵骚动。
「神田商事那份传真是谁传的?」一名资深秘书大声问着。
她几乎尖叫的声音,引起广大家的注意,也惊醒了有点神不守舍的琉衣。
神田商事?那份传真不是安藤要她传的吗?
她怯怯地举起手,「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传的?」资深秘书神情严肃又气恼地冲到了她桌前,「你传到哪里去了?」
她一怔,不太明白资深秘书的意思。
这时,中午便出去视察的恭兵跟安藤刚好回到秘书室,一进门便撞见了这一幕——
「发生什么事了?」恭兵看资深秘书站在琉衣桌前,气呼呼地瞪着她,不觉疑惑。
「津川先生……」资深秘书激动地说:「是传给神田商事的那份重要文件……」
「神田商事?」安藤微怔,「那是我要里见传真的。」
「她传错了。」资深秘书说道:「刚才相田商事的白石小姐打电话来,说她接到了一份传给神田商事的传真。」
「什么?」安藤一听,惊讶地问:「传到相田商事去?」
「是的。」资深秘书冷冷地看着琉衣一眼,「这个错误实在太离谱了,神田商事跟相田商事可是竞争对手啊!」
琉衣惊觉到事态严重,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糊涂,把神田商事的重要资料传到了相田商事去。
她知道这是个非常不可原谅的错误,也将对帝和物产造成伤害,而这个伤害是她无法弥补的。
「我立刻打电话给白石。」安藤当机立断地拿起电话,快速地拨了一组电话号码,「喂?白石吗?我是安藤。」
大家都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安藤,只有琉衣低着头,一脸的懊悔及羞愧。
恭兵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是的,我知道了,那么麻烦你把资料销毁,真的非常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嗯……嗯,那就先这样了,再见。」说完,她搁下电话。
「安藤,相田商事怎么说?」身为副总裁,恭兵总不能一直置身事外,虽然他相信安藤一定能把事情解决。
「白石小姐会把那份资料销毁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她说。
「要是她没销毁,那我们对神田商事怎么交代?」资深秘书问。
「我信得过白石小姐的人格。」安藤肯定道,「这件事,她不会泄露半句。」
「这种错误实在太夸张了。」资深秘书转而训斥着低头不语的琉衣,「居然把那么重要的资料传错了地方!?」
「这件事我也有错。」安藤语气平静,「我在出去前应该再跟里见确定一下的。」
「不,」听到安藤竟替她揽过,她更觉羞愧,「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里见,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算了的。」资深秘书训道,「要不是安藤小姐跟白石小姐熟,这可能会造成公司莫大的伤害。」
「是,我明白。」琉衣深深自责,眼泪夺眶而出。
见状,恭兵深觉不舍,但在众人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再说,她会接受他的安慰吗?
「津川先生,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资深秘书仍不肯罢休。
「行了。」恭兵神情凝肃,「我心里有数。」
他这么一说,资深秘书也不好再说什么。
「津川先生,」安藤问道:「神田商事那边要不要跟他们知会一声?」
「神田商事那边就交给我处理吧。」他睇着低头啜泣的琉衣,「里见。」
琉衣抬起脸,「是。」
看见她才一会儿就哭红了双眼,他百般不忍,但神情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肃。
「帮我把这个拿到楼下的企画部。」他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她,「然后到对面公园吹吹风,下班前再回来。」
她畏畏怯怯地接过牛皮纸袋,一脸的羞惭。「是……」
她知道她犯了一个很难被原谅的大错,也知道他此时该有多么的生气。是的,她确定他是生气了,而且气到不想看见她待在秘书室里。
到对面公园去吹吹风?依她看,接下来他搞不好要叫她去喝西北风了。
恭兵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就去。」说罢,他转身回到办公室。
***bbscn***bbscn***bbscn***
坐在公司对面的小公园里,琉衣止不住的掉泪。
不是因为被骂、被指责,而是因为深深的自责。别说别人不能原谅她,就连她都原谅不了犯错的自己。
她怎么能犯这种错呢?就算有再多烦心的事困扰着她,她都不该……
是的,今天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后,她就一直神不守舍。也就因为这样,才会误把相田商事当成神田商事。
刚才要不是有安藤小姐替她说话,她可有得受了。
好不容易考进了秘书室,她居然犯这种错误,她真的太糊涂了……
忖着,她难过得掩面而泣。
「你还在哭?」突然,有人对她说话。
她一震,抬起头来。
他,此时就站在她面前,而脸上的表情已不似刚才在办公室中那般冷峻严厉。
「津……津川先生?」她惊疑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跑来这儿?他不是在生气?不是不想见到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不,现在的他,看起来不像在生气,倒是用一种非常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我叫你到公园吹吹风,不是叫你来哭的。」恭兵在她身边坐下,神情平静而轻松。
「啊?」她脸上眼泪末干,两眼红通通的望着他。
「每个人都会犯错,不要放心上。」他淡淡地说。
她一怔,疑惑地问:「你没生气?」
他挑挑眉,「没有。」
「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很……」
「很可怕?」他一笑,「不然你要我怎么对你呢?在那种情况下,我能安慰你吗?」
她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犯了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他又当着大家的面……别说是安慰她了,就算是给她好脸色,都会教她成为众矢之的。
「要你暂时离开秘书室是为了你好,不是因为我生气。」他说。
知道他其实用心良苦,她内心一阵激动。
对一个上午才惹他生气,下午又出纰漏的女人,他为什么能这么的温柔呢?
「对不起。」她懊悔地咬了咬唇,「我犯了这种不可原谅的错,造成公司及客户的……」
「都解决了。」他打断了她,「你不必担心。」
「可是神田商事那里……」
他撇唇一笑,带着点开玩笑的口吻,「你忘了我跟神田商事的千金有暧昧关系吗?」
她一顿。他在自嘲,但却也剌中了她。
想到自己先前还指责他所谓的暧昧策略,而现在……他的暧昧策略派上了用场,而且是用来替她解围。
她觉得好羞愧、好丢脸。
「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放心。」他说。
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她胸口一阵翻腾,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下——
「你怎么又哭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我今天心不在焉,我……」
「为什么心不在焉?」他问。
「因为早上我……」她差点儿冲口而出,但又觉不妥而打住。
她能把一切归咎于早上发生的事情吗?那么一来,她岂不是也等于在怪他?
看见她那挣扎的、为难的、苦恼的表情,他知道让她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事情是什么了。
「看来都怪我……」他蹙眉苦笑。
「不,」她怕他以为她是在卸责,急忙解释:「不管如何,发生这种事是我个人的疏失,跟津川先生无关,也跟安藤小姐无关,都……都是我……」说着,她又掉下眼泪。
「早上的事,我很抱歉。」他语气平静诚恳,不像在说场面话,「造成你的困扰及不愉快,不是我原先所预料。」
「津川先生……」
「我想让你知道,那不是我一贯的作风,」他说,「你在秘书室也行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我平时是怎么跟女性部属们相处的。」
是的,她当然知道他跟女性部属们一直保持着该有的分际及距离,而那也是她无法理解且谅解的……
「你心里一定怀疑,既然我一直拿捏得很好,为什么却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沉默了几秒钟,「我不是登徒子,也不是会假藉公事或仗着自己是老板而轻薄女性部属的混蛋。」
「那么为什么在电梯里,你……」
「我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他直视着她,眼神幽深而炽热。
迎上他的眸子,她心头一悸。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那么做,就像着魔似的,」他微叫起浓眉,「当我回过神来,我竟然想再吻你一次。」
听到他如此直接且坦诚的说明,她心里一阵狂震。
他不是因为一时冲动?不是因为觉得有机可乘?不是因为其他不可原谅的原因?
「相信我,我乱了。」他凝视着她,眼底有着深浓的歉意,「我的心,乱得让我生平第一次起了跷班的念头。」
她一怔。他想跷班?难道他跟她一样,都因为电梯里的那一吻而辗转难眠?
「虽然我最后还是进了办公室,却为了避开跟你碰面的尴尬,而提早上班。」他眉心一拢,「老实说,这不是我的个性,我不是那种遇事只知一味逃避的人。」
她发现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话好像特别的多。以她平时对他的观察,他其实是个寡言的人。
也许那是他特意表现出来的形象,但不管如何,他在面对别人跟面对她时,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不想逃避,所以我选择把一切厘清。」他一脸抱歉,「那就是我早上又对你说了那些话的主因。我想确定一件事,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他深深凝视着她,眼里燃烧着教她心慌的火。
「确定我是不是讨厌你?」她怯怯地问。
「不,」他唇角微微一勾,「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你。」
她一震,惊疑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没听错吧?他刚才说什么?他……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喜欢她?
「我想确定,我吻你是因为我是混蛋、是登徒子,还是因为我喜欢上你。」
她怔怔地望着他,双唇歙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非常震惊,震惊到忘了她刚才犯了什么错。
「事实上,我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情,不过却让你很不愉快。」说着,他又是满脸的歉疚,「请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他这番话让她对他「重拾信心」,曾经有那么一下下,她以为他不是她原先所以为的那个津川恭兵,但这一刻,她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是。
原来她并没有错看了他,她其实还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不过他刚才说……他喜欢她?是哪一种喜欢?喜欢有很多种,哪一种喜欢会喜欢到想亲吻对方呢?
忖着,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又让你困扰了吗?」他睇着她,有点无奈。
「我……」不,不是困扰,而是困惑。但她该跟他说吗?
她想回应他的喜欢吗?她有那个信心、勇气及心理准备回应他吗?
「很抱歉。」他又一次向她道歉。
他诚挚向她致歉的表情,还有他那诚意十足的低沉声音,让她的心好乱。
老天,谁来教教她该怎么做?
突然,他站了起来,「我先回办公室了,你随时可以回来,只要你准备好了。」说罢,他转身走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胸口一阵不知名的抽痛。
那一瞬,她觉得他会永远走出她的世界,即使她每天上班还是可以看见他。
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她站了起来——
***bbscn***bbscn***bbscn***
「是哪一种喜欢?」她大叫。
听见她的声音,恭兵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并以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看着她。
看着他,琉衣只觉得自己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理性的决定吗?她会不会为今天的冲动而后悔?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充满了她的胸口。
「你说什么?」恭兵怕自己听错了,虽然他听得很清楚。
「我说……」她鼓足了勇气,「是哪一种喜欢?」
他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怀疑,像是惊讶,又像是欣喜。
「是喜欢到……」他慢慢地走了回来,「想亲吻你的那种。」
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她听见自己像鼓声般的心跳。
「那是什么程度的喜欢?」
「你在意吗?」他在她面前站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么我才能知道,我是不是能谅解你无礼的一吻。」
「程度吗?」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是那种忍不住在别人面前,就想给你一个温暖拥抱的程度。」
她脸儿涨红,吞了吞口水。
她的老板、帝和物产的太子爷,正向她示爱?天啊,她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更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竟有回应他的勇气。
「这个答案可以解除你心里的疑惑吗?」他问。
她羞怯地抿着唇。
「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他直视着她,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情意。
她点点头,十分娇怯。
「是怕?还是讨厌?」他笑问。
「咦?」她一怔,一时没搞懂他的意思。
他微弯子,将脸欺近了她。「你怕我吗?」
她摇摇头,然后像是觉得不妥,又点点头,但点了头后又一脸挣扎。
「讨厌我?」他试探地问。
这次,她非常肯定地摇摇头。
他唇角一扬,勾起一抹迷人的、充满魅力的笑。「不是讨厌,那么是喜欢吗?」
「啊?」她一震,面红耳赤。
「至少有点喜欢吧?」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她眼底深处,像定要觑清她费心隐藏的感情般。
她慌了,她怕他发现她一直以来,努力压抑的情感。
她是爱慕他的,当一切的巧合发生在他们身上,当他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面前,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是激动的,她的情是沸腾的。
这就是喜欢,就是她对他的喜欢。
「Knock,Knock,你还在吗?」他轻敲她的额头,温柔地笑望着她。
她耳根一热,脸儿发烫,羞赧地看着他。
「我可以再问几个问题吗?」他征询着她的同意。
她微怔,「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一个问题?」
「我想更确定一点……」
「确定什么?」
「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他咧嘴一笑,「这样可以吗?」
她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表情腼腆地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他说,「当你酒醒后发现我把你带回饭店时,你在想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答。
他皱皱眉心,「怎么会这样?难道你不觉得高兴或是……」
「怎么可能会高兴?」她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你是陌生人耶。」
「应该是陌生的帅哥吧?」他促狭一笑。
「ㄜ……」她有点心虚,「是没错,不过……不过还是陌生人啊。」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如何?」他继续发问。
她脸色为难,「我觉得你……你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
「喔?」他一脸惊讶,「怎么说?」
「当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只有你『挺身相救』,而且你并没行趁我喝醉时对我……」
「你怎么知道没有?」他打断了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当时你醉得糊里糊涂了,不是吗?」
她心头一悸。
不会吧?他的意思是,他有对她做了什么?
见她当真了,他露出了顽童般得意的笑容,「你真好骗。」
发现自己被他戏弄了,她又羞又气。
「好,第二个问题……」他说。
「什么?」她提出抗议,「你刚才应该不只问一个问题吧?」
「那是一个大问题里面附带几个小问题。」他一笑,「所以还是一个问题。」
啥?根本是耍赖使诈嘛!难怪他跟客户谈生意时总是无往不利,绝不让人占了任何便宜……
「忘年会时,你气我带神田惠里香出席吗?」
她一震,脸儿倏地涨红。这是什么鬼问题?她该诚实回答,还是有所保留?
「气……我……我没生气。」她回答得十分犹豫。
他挑挑眉,「你当时明明很生气。」
「我气的是,你说那是为了做事方便而搞的小暧昧。」
「喔?」他若有所思地凝睇着她,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迎上他试探的、锐利的、深沉的目光,她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我是你的老板,你是我的职员,我们一年碰不到几次,也说不上几句话,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我……」她低头苦思着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可以这么说吗?」他深深睇着她,「你其实是在吃醋。」
「啊?」她一惊,飞快地抬起头来瞪着他,「不……不是……那其实是……」
他突然将脸靠近她,近距离地注视着她。她像受到惊吓的小猫,急着想跳开。
「你……」他一手拖住了她,「你可以问我问题了。」
「什……什么问题?」她已经慌得脑袋空空。
「我想确定什么啊。」他撇唇—笑。
他靠得好近,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身上那带着诱人气息的神秘幽香——
「ㄜ……」她喉咙好干、好涩,根本发不出声音。
看她满脸通红,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他胸口沸腾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他确定了一件事,而且是非常的确定……
「我确定了,」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你喜欢我。」说罢,他温柔地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