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奔腾也不是很在乎父母的反应,尽到介绍的责任,转过头就把人带开。
“欸!你也太没礼貌了,你爸还在跟我说话欸……”被拎走的人瞪大眼睛却一点威胁的力道也没有。
“不用担心他们,我只是他们行程里的一站,我说……你都不担心以后我们见面不容易了?”瞧瞧,校长、荣誉教授们全凑了上去,儿子对他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你在舍不得我吗?”她玩弄着相机的带子,慧黠的抿出一朵笑花。
他板起脸来,王子脾气发作了。
“这两回事吧?”她多少想给夏家长辈留下好印象的,这家伙都不明白她的用心。
夏奔腾恶狠狠地捏她的耳朵,其实下手轻柔。“不许打哈哈,给我正经的说。”
他很不安,以后要看到她得花更多时间,以后,他得分心在事业上。分心,就代表无法专注,他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握的感觉。
她眨眨黑溜溜的杏眼,手攀上他的胳臂。
“别这样啦,你毕业是喜事,现在通讯器材那么方便,有手机,有脸书,有MSN,再不然,两趟公车就到你上班的地方,我们不是说好了一星期出来吃三次饭,每天打电话,算一算一星期七天,我们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她并没有自以为万人迷,觉得夏奔腾没有她不行,她只是运气好,在这种年纪就遇上对的人。
对她来说每天都能跟心爱的人见面当然好,但她也有学业压力,她想为将来的事业铺路,她不能只顾自己,她还有一个妈咪需要她。
干柴烈火很激情,可是细水长流才能长久不是?
显然,夏奔腾不是很能接受她的说法,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要不是他一头热的追求着凌子润,她也许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决定了,你搬来跟我一起住,跟着我,帮我管家,帮我拿主意,我也会听你的话,对你很好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同居吗?”怎么突然绕啊绕的绕到这个问题来了?
“我想要随时都可以见到你,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开始没有安全感了,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被别人追跑了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这么不信任我?”甜滋滋里掺着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因为他要随时随地可以看见她,所以要把她放在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听起来多浪漫啊……可是她还不想变成他笼子里的宠物,她连尝试飞翔的机会都还没有,不能将时间往后挪一挪吗?
“答应我啦子润,我有能力负担一切,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他没有把凌子润的话听进去,迳自描绘着他一手规划的、他们的远景——
“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最好是连孩子也生了,我爸妈也只好认了你……我保证我只爱你一个,别的女人我一眼都不看。”
这男人被宠坏了,总觉得他要什么别人就得给。
她湛亮有神的眼睛掺入了明显的不乐意。“夏奔腾,你在太阳下待太久,头晕了。”
原来他爸妈是不乐见她和他的事,她还必须事先卡位霸住夏家媳妇的位置才能得到认同。
“我好得很,子润,你从此跟着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不会负心的。”他几乎要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了。
那时候的他以为这世界应该为他们的幸福而存在。
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说过,“幸福是一只青色的鸟,有着世界上最美妙清脆的歌喉,找到了之后得马上把它关进黄金做成的笼子里,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他以为,他所要寻找的幸福就是凌子润,凌子润是他心目中的青鸟,还有,只要是他的请求凌子润从来没有不答应的。
可是,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什么都不说。
他不知道她有口难言。
夏奔腾描绘的前景很美,每天一起出门,一起从晨光里醒来,有情人最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她不能什么都不想的答应他?
她很悲哀的就是不能。
久久等不到回应,夏奔腾开始感到暴躁,他粗暴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前吻了她。
凌子润一阵错愕,他这不是打劫吗?
“你……这是做什么?”她下意识的抹唇,把淡色的唇抹得又红又肿。
夏奔腾怒了,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做什么?”他冷笑,因为心被刺伤,“你是我的人,这时候才做作会不会太恶心了?”
“夏奔腾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羞不可遏。
“说同居是看得起你,跟着我你起码还有个情妇的名分……”
相较于他口不择言的怒气,凌子润在不可置信的愕然后心却像被一盆清水洗过,冷静得很反常。
正常的人被污辱都会发飙吧?她把指甲掐进掌心里,掐出半圆的痕。
“我不当人家的情妇,也许我们的感情发展得太快,彼此都盲目了,趁这个机会分开一下也好。”
当情妇,她不如出家做尼姑!
她家有一个人当情妇就够了,她不需要步这种后尘。
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她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其实夏奔腾根本没有要她来当自己情妇的想法,可是话说啊说的为什么整个离题了?他懊恼的想力挽狂澜,可是,嘴里说的却是——
“我爱的人,只要我爱她,她就胜过王者!什么情妇不情妇的,原来你跟那些想接近我的女人没有差别,不过是贪心的想以退为进,你不如直接说要我在这时候就娶你好了。”
他的眼黑幽幽,动人心魄,却不知道自己完全弄拧了一切。
在他眼里,她竟然是急着要攀上有钱人的拜金女?
的确,以他高贵的门第,被他看上的女人只要点个头,往后吃穿不愁,要多贵妇就有多贵妇,是她不识好歹了。
她的喉咙梗着痛楚,心里淌着血。
“你的爱很值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爱情面前,你是男,我是女,是平等的?夏奔腾,你是耳聋了还是盲哑?我不希罕你们家的荣华富贵来的吗?你曾经为它们流过一滴汗水吗?你有什么好看不起人的?你说的那些话就是你爱我的证据?你实在太教人心寒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在夏奔腾的心底是那种人。
他们非要对方不可吗?
老实说,她真的没有答案……
对他,她从来是百依百顺,常常忽略自己的想法需求去满足他,可是这次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夏奔腾想骂脏话了,为什么她变得这么难搞?
“马的,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你是MC来吗?凌子润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我今天放过你!”
“没有什么好说的,夏奔腾你才给我听清楚,我不做情妇、不同居,你去吃狗屎吧!”
脸撕破了。
空气凝结。
“凌子润你给我搞清楚,肖想我的女人从系办到门口绕三圈还有剩,你骄傲什么,小心我甩了你以后你就没人要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玩完了吗?”她痛心疾首。
“那是你自找的!”
“谢谢你。”
她说谢谢?!马的,这女人是哪根筋不对!
就这样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那年的夏天很快过去了,青稚的爱情在夏日里发芽,也在另外一个夏天里夭折,如同落入大海里的水滴。
言犹在耳,时光却以万马奔腾的速度流逝了许久。
夏奔腾心里的青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星期一的办公室,兵荒马乱得很。
懒散病发作的周一症候群?职业倦怠?别家员工是怎样她不清楚,毕业后一头栽进来的她从来没有那种机会好忧郁。
广告创意部门是战场,而今天,是每个月一次,全公司部门要和三大龙头开会的日子。
公司的大头目欸,谁敢马虎?就算事前准备做到百分百,还要拥有打死不退的小强精神,脸皮要够厚,才不怕被上面没头没脸的削,继续用其实最好是有那么热爱这份工作啦。
要不是有份很丰厚的薪水,谁想这么自虐?
创意,是虫洞,搞创意的,老得快,尤其女孩子。这是一个职场前辈给她的建言,工作了几年,战战兢兢的态度不变,老不老?却已经从同了。
“凌姊,提案企划书都齐了,我放这里。”
瞧,这不就来了?一个青春正茂的广告新鲜人,开口闭口喊她大姊,真要小心眼,不过大她三岁,不过人家说三岁一堑,也算一条沟了。
“嗯,我进去开会,要是有人找我或有电话你替我应付一下。”她起身,看看腕上的表,离开椅子。
“没问题,重要的是这案子一定要过,能不能看见我心目中的超级偶像可都在这里啊!”拍着文件夹,小编辑散发着梦幻的光芒。
广告行销也包括了视觉完成,明星重新包装再出发也算创意的一部分。
其实,从事广告工作偶尔是有机会碰到明星的,跑跑时尚趴,跟所谓的上流社会沾上那么点边,但不见得能接触到什么厉害的人。
她也是从菜鸟走过来的,也追过星,虽然不过几年时光,那些能够给她能量的动力,让她怀抱热情的因素,也因忙碌的工作逐渐被消磨……但编辑在兴奋什么。
“我去屠龙杀敌,我不在,你们别造反……小李子,我还没走,把你网购的芋头卷、牛轧糖收起来,下午茶时间还没到。”收拾了开会要用的在地毯上的高跟鞋,挺直腰杆,挺进一级战区。
“恭送子润娘娘起程。”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异口同声。
还娘娘呢,一个万年组长罢了,她相信她前脚一走开,这些平均年纪不到二十四的猴崽子就会当起山大王来了。
按下电梯按钮,会议室在十一楼。
到达目的地悄悄的推开会议室门,露出门缝,执行创意总监、业务部、网路部门三大巨头已经坐在位子上,这节骨眼堂皇的走进去不是自己望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头注意到她。
不过莫非定律是这样的,越怕的越会来。
掩上门,找到最不会引人注意的位子坐下,气都还来不及喘上一口,美编组长已经歪过身子来悄声的说——
“你怎么这么慢,业务经理问了好几次了。”
“我没迟到啊,还有三分钟才开会欸。”
“你又不是新人,不懂公司规矩,从来都只有小咖等大咖,哪有大咖等我们的道理?”
“你不会替我找个借口?”
“有啊,我说你去化妆室了。”够义气吧。
虽然是被用烂了的理由,但是总比没有理由好。
“咳!”执行创意总监丢过来小白眼,警告自己旗下的两员大将。
两人有志一同的坐正姿势,眼观鼻,鼻观心。
凌子润扬起脸来,好巧不巧的对上了长桌最远距离那双在她身上流连的眯眯眼。
她能感觉到他眼里涌动的东西,抖掉不舒服的感觉,垂下如羽扇的睫,掏出笔记,佯装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