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场
穹苍漆黑。雨丝倾斜如箭矢疾射入干涸的水泥地,地面接收了水气蒸发成丝丝的轻烟。
废弃的仓库里。
偶尔探头探脑的鼠辈、虫蚁、膝长的野草,和冰凉的废弃金属互映死寂的暗夜,浑然不觉一场人与人的激斗正如火燃起——
负伤的豹子最是伤人,欧阳越深谙反噬行动的可怕,因此,他步步小心。
回过水洼,他浑黑的身躯精准绝伦地闪进仓库的大门死角。
空气像凝结的炸弹,无处寻觅烟硝味,却能清楚地明白张力已发展至极致。
他是猎人,寻捕的猎物正步步踏进他预设的陷阱里,但欧阳越毛细孔全张,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心里有数,今日他追捕的,可不是泛泛之辈。
一缕幽魂似的灰影掠过一堵纸箱,挽歌乍起,欧阳越随身不离的点25Acp贝雷塔m20备用枪倏即进出火花。
这是场艰苦的缠斗,敌人负了伤,生命垂危。然而,他也没好过,月复部隐隐作痛的伤口屡屡侵袭得他脑部一阵晕眩。
他不能倒,坚持下去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妈的!欧阳越,你的射击技术居然退步了。”阴霾四合的角落突地响起轻咳的男声。
欧阳越轻攒了下眉。在不见五指处出声,不摆明了告诉对手你的位置?
他提高于平常十倍的警觉能力。
“咳!你害我功亏一篑!我就知道组织的人会把你找来,因为……咳咳……只有你才配得起玩我的游戏……”罗塞叶塔的伤深及肺部,一段话讲完又是剧咳。
“罗塞叶塔,你话太多了。”欧阳越忍不住提醒他,身形却在转瞬间窜了一大步。
罗塞叶塔恍若未觉。
“你还是那喜欢泼人冷水的烂个性,”他顿了顿,调理自己的呼吸。“你不该再涉江湖的,欧阳。”罗塞叶塔的声音含忿地渗进一丝阴恶。
欧阳越压低身影,又靠近敌人一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在行进中,欧阳越的气息仍稳稳传出。
“好个人在江湖,欧阳。”罗塞叶塔似叹息似讪笑,他蓦然低语:“名震江湖的一流杀手欧阳越,有你陪葬,我,罗塞叶塔也算值得了。”
闻言,欧阳越心生警惕,正待往后跃退——
罗塞叶塔狂厉的笑声猝然暴起。“太迟了,欧阳……”
惊骇天地的闪光闷声乍然响起,火柱般的烈焰吞没了一切,燃亮了子夜的墨色天空。
熊熊的火焰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方圆数百公尺除了火仍是——火——
上戏
台湾中部鹿谷
因为经营者漫不经心管理的“星光旅馆”这天不寻常地涌进一票非常人物。
他们统一的黑色西装长裤,一式的墨镜,昭然若揭地告诉平民百姓:无事请远离。
旅馆成员哪见过这等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阵仗,害怕之余连忙请出他们的当家——关纣。
关纣喃喃抱怨,这时候可是他午憩时间,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顶,被人十万火急给挖起来,他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他一见到黑鸦鸦的阵仗,蹙眉下,轻易地赶走了残余的瞌睡虫。
他年纪虽轻,历练又不深,可也不会天真得以为这群不速之客是来住宿或用餐的:
他们一身刺眼的黑太过肃穆,肯定是有所为而来。
但好歹他是主人,开口是势所难免。
“请问——”
“我是来报丧的。”人群中自动分出一道直渠,他们的训练有素教人屏息。
关纣微微吃惊。
那分腿而立的人年纪很轻,有着白玉似的肤色和优雅的脸庞,穿着价值昂贵的丝质黑绒服饰,镶金的钮扣更突显他的与众不同。他黑发绿眸,眼眉间隐约留着诺曼人的轮廓,右耳垂露出一只吐信的响尾蛇,为他俊美得救人惊艳的脸平添一抹邪魅。
“我,安东尼-艾曼狄帕玛。”他伸出修长的手,友善地倾向关纣。
“关纣。”虽有防人之心,基本的礼貌,他仍然有的。
“我常听欧阳uncle提到你。”
关纣扬眉当作回答。“你刚才说——”
“这是欧阳Uncle的遗物。”他招手,一旁的侍从便递来一只小绒盒。
震慑再次征服关纣不驯的脸,他接手打开盒子。
丝质布料下躺着一只如安东尼耳垂上一样的蛇环。
“我没见过这东西,你一定搞错了。”
欧阳越的右耳的确有耳洞,但他从来没见过他戴过任何耳饰。
“‘赤色响尾蛇’是我们艾曼狄帕玛家族的家徽,错不了的。”
关纣抬眼,突地灵光一现,难怪他觉得耳熟,艾曼狄帕玛家族——意大利黑手党最神秘的幕后家族。
只要他们随便跺跺脚,国际便要有好一阵子激荡,这是一个集黑暗、恐怖和赤色为一身的组织。
他决然不信欧阳越会是这恐怖家族的一份子,他或许有股与生俱来的特殊气质,或冷或热,却怎么也无法让人将之联想到黑暗势力的份子去。
“他是。”安东尼明白关纣心想什么。
从来没有人猜得中欧阳越真实的身份为何,他是最不像杀手的杀手,而且,还是最顶尖的。
也只有他们才能体会无形的杀手最可怕,他披着任谁也无法确认的外衣,令人防不胜防。
关纣深一层想,欧阳越其实是神秘的,没人了解他的来处、过去,甚至背景。
他突然地买下隔邻月光牧场的地,唯一知道的只有名字,其余的,根本少得可怜。
“请节哀。”安东尼转身要走。
“等一等!”喊住他的不是关纣,而是另有其人。
天光薄薄洒在她身上,染着灰尘,金粉四溢。她是个娇巧玲珑的女孩。
她蜜色的脸有一抹脏,丰厚如云的头发还夹着一片树叶,两颊有着红扑扑的健康红晕,显然才在太阳下经过一番奔驰。
她手拿滑板,面对一屋子的陌生人却完全不在乎,紧紧抓住她全副精神的是安东尼。
“把你刚刚讲过的那两个字再说一遣。”
安东尼制止蠢蠢欲动的手下。呵,普天下可没有女人敢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他一眼便猜出她是谁来。
不错!完全符合他想像中的模样。
他的欧阳叔叔是只不透气的瓶,若不是他分布全世界的关系网太过周全,任凭他三头六臂,也难从欧阳越口中套出半字有关他蛰居在台湾的一切。
对她,他是百闻不如一见!
“因为爆炸现场太过凌乱,很抱歉,我们无法找到完整的骨骸。”
夏小圭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中的滑板颓然往下掉,在一片寂然的大厅中发出震慑人心的声音来,像她乍然倾覆的世界。
“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她扬起清灵的眼睫,眼底有片忿愤之色正在酝酿。
她十指收拢,将如油锅烫烧的心情收拢在掌心中。
“我不会为了一个玩笑远从意大利到这里来。”
是否黑暗世界的人根本不懂表达感情是怎么回事?安东尼的脸上一片漠然,令人无法洞悉他心中的悲喜,即使与他亲如叔侄的欧阳越之死也激不起他起码的哀伤反应,他几乎不是人了,是木泥。
“他告诉我的,是要到国外采购一批种马,不过才一个星期。”她喃喃低语,似在说给自己听,然后迅雷般的抬起头。“你们是谁,和我的小胡子哥哥有什么关系?”
她不相信这毫无根据又突如其来的死讯。
一星期前他还活蹦乱跳的,他答应她今天要回来的,这肯定是今年最流行的恶作剧,她的小胡子哥哥存心吓唬她的……一定是!
关纣首先发现夏小圭不对劲的地方,她太冷静,安静得过了火。
她应该哭、该闹、该使泼,那才是夏小圭式的作风。
“小圭。”他箭步冲到她跟前。
夏小圭毫无反应,脸色惨白,双眸空洞,身子轻龋,仿佛隐忍着十分巨大的痛楚。
“小圭,别这样!”
她晃了晃,极力稳住身躯。“关纣,他们骗人的对不对…今天是愚人节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宛若一不经心,破碎的言语便要乘风而去。
“我们对他的背景知道得太少,小圭。”他尽量避开足以刺激夏小圭的任何字眼。
“对!”她霍地顿首,自欺欺人的直视关纣。“小胡子哥哥的确很神秘,就像现在,你们或许以为他不见了,但他也许在世界另一个角落活得好好的呢!”她坚持欧阳越是不死的,就如同往昔她信任他一般。
“小圭,不要自欺欺人。”她在逃避这项打击,关纣几乎要叹息了。
夏小圭爱上欧阳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泥足深陷而不能自己,爱之深,而导致无法承受,她悖性地选择了逃避。
“我没空陪你嚼舌根,待会儿我还有一场棒球赛呢!”她面无表情地陈述,就像关纣和安东尼从来役提过这档事。
她视若无睹地越过众人,径自上楼,当她的手触上扶手的一刹那,足踝难以控制的跌踬了一下。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关纣全看在眼底,一向逍散诙谐的他不禁剪起双眉,愁虑爬上了跟。
***
合上门,夏小圭麻木地站在门口,她的思绪有段时间是空白的,她双手下垂,似一尊木偶。
她到底进房间做什么的?才上一瞬间的事,她一下于便不记得了。
茫茫环顾四处……哦,对,等一下有场棒球赛。但,球赛之外似乎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她的手和脚在抖,为什么?冬天来了吗?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婉蜒从她的眼眶滑下?那冰滑的东西不只从眼内夺眶而出,她全身的血液都翻涌着,呐喊着要从眼帘奔窜出来……
她没有肝肠寸断,没有五脏六腑俱碎,她只觉得自己像被掏空的布女圭女圭,什么都感受不到。
“小圭。”
她机械式地抬头。
“这是欧阳委托律师留下来的一些文件,他指名要给你。你——看一看吧;有空的时候。”关纣梭巡她的表情,放下牛皮纸袋。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注在上头,关纣不确定她是否听进他的话。
“小圭,求求你,说点什么……”
他们名为甥舅,其实相依为命长大,一样的年纪,比任何人都亲。
“说什么……”她像学话的鹦鹉,呢呢喃喃,却没个章法,纯粹只为回应关纣的请求。
“人死不能复生……”
夏小圭猛地往后弹跳,漂亮的黑眉严苛地拧起,似把关纣当成毒蛇猛兽。“闭嘴!”她尖声叫道。“你竟敢诅咒他死,小胡子哥哥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醒一醒,小圭,”他扳住她的肩,筛糠似的拚命摇,巴望她能清醒些。“面对现实!”
她任他摇晃毫不反抗,直到晃动停止,她漠然的眼方才蒙上流转的朦雾,抖擞的唇逸出崩溃的呜咽。
她从虚无缥缈的世界硬生生被拉回无情的现实。
关纣闭跟,一把将她拥人怀中。
好个折磨的人生!悲欢离合总无常。
***
在一排洁净异常的玻璃前有两个人正窃窃私语。
“今天情况如何?”
“他的生命迹象维持基数跳动,血压持续偏低,换肤的过程还算顺利,目前还没有发炎或排斥现象。”
“下次手术是什么时候?”黑发绿眸的美男子问。
“一个月后。”白袍的医师必恭必敬。
“救活他,要不,我会拆了这医院当垃圾场。”美少年的口吻转厉,眼光又投向躺在无菌室中全身满是纱布,面目模糊的男人。
“是……是……”哆嗦马上征服白袍医师的背,他战战兢兢。
***
该死地三伏天,该死的大太阳,该死的烂摩托车,该死的重得要命的饲料……夏小圭一边抹汗一边粗鲁地诅咒着。
望着没尽头的路,她心口的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要不是想替牧场省一笔钱,她也不必冒着大太阳下山采购动物们的饲料。
今年的干季太长,水草根本不够牧插的动物们吃,她除了到远地载牧草回来应急外,饲料成了牧插沉重的一项开支。
她井非不想将粗重的工作交给牧工去做,但为了节省一切她认为不必要的开支,一接掌月光牧场,她便遣散了少部分的散工,也因为如此,所有拉拉杂杂的工作就全落在她肩上。她成了道地的工蜂,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用。
把东西交给牧场外围负责的工头,夏小圭眼冒金星地走进大宅子。
月光牧场和星光旅馆是邻居,两家隔着大草原,以往,投宿旅馆的人老走着走着便越过界线,将牧场误为旅馆庭园,而牧场的牛羊也常老实不客气跑来吃掉旅馆各地的花树。
夏小圭压根儿也想不到,一年了,她居然变成了月光牧场的主人。
接手牧场,她才明白什么叫知易行难,加上她又是门外汉,对畜牧一无所知,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状况,扛起百儿八十人的生计,实在难为了才二十岁的她。不过咬着牙,她终于也从茫无头绪、一问三不知的白痴将牧场维持在一定的轨道上,尽管状况频出,前途一片惨淡,她仍得咬牙做下去。牧场是她欧阳哥哥的心血,岂能毁在她手上?即便拚了命,她也要撑下去。
“小圭小姐,有客人呢!”在牧场帮佣已超过五年的白嫂抹着手似乎等她等了许久,风霜的脸上满是焦灼。
“又是那些收购公司的吸血鬼吗?我不是吩咐过不准他们进来!”一想起那些只知兴建高尔夫球场,破坏水土保持的市侩都市人,夏小圭原本已经一肚子火的情绪更为高涨了。
“不是的,那位先生可是位十分斯文的绅士呢!”白嫂老老的脸皮忽地涌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夏小圭摇摇头。她肯定刚才晒多了太阳,头晕眼花,到底是何方人物能让一向眼光奇高的白嫂延请到客厅,她也想瞧瞧去。
乖乖,还真不是普通的夸张,清末紫花镶翠玉凤凰官窖烧的上等瓷盅整套放在茶几上,这白嫂好大的手笔,那套瓷杯组可是她的命根子呢!她居然拿出来待客。夏小圭瞥见背着阳光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蛰伏已久的好奇心不觉被撩起了。
噢!好奢侈的人,全套米兰轻磅软呢夹克、针织贴身短衫,脚下蹬着皮尔卡登软靴、伯爵钻表。小圭向来与名牌绝缘,可眼光那么一溜,也明白这男人还真有品味,和先前那些暴发户十分不一样。
他很高,宽肩厚胸,展圆膀润,蓄满魄力的体格似有无形的力量,阳光在他深刻的轮廓雕塑出万道深浅不一的光彩,令人望之俨然,而黑沉的眼瞳中正闪烁着两道冰山似的火焰。
他毫无忌讳地直盯着她。
“你就是牧场的负责人?”
夏小圭立刻倒起两道竖眉,她年纪虽小,可不会天真得听不出来人话中极浓的讽刺意味。
“不错。”她也不客气往他对面一坐,径自倒了水果茶,咕噜噜灌下喉咙。
“我开门见山地说——”
“我也没空听你拐弯抹角,我忙得很。”她两手交叠段好脸色给他看。
她不是风声鹤唳的人,一年来,月光牧场的营运每下愈况,会踏足来到的全是债主,教她再扮笑脸委实说不过去,
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她称不上纤细的手指,上头甚至还长了厚厚的茧。
“我看得出夏小圭事必躬亲。”他看得出她粗衣布裙,一副拚命三郎的样子。
来月光牧场之前,他已耳闻牧场经营不善,外加积欠外商银行一笔为数可观的贷款。经他又仔细探听后,牧场实际情况比传闻更加严重,几乎到了随时要宣告破产的局面!
“用不着冷嘲热讽,请你直接说明来意,然后滚蛋——”她实在厌倦了应付层出不穷的债权人,口气怎么也好不了。“如果要钱,没有!”
呵,她真是直截了当呢!他眼中跃起两簇忽冷忽热的轻焰,情绪不明地盯着她不耐烦的小脸。
“五千万,这牧场卖给我。”他简扼地说。
“什么?”夏小圭跳起来。
“这么烂的牧场原来不值这个数的,”他暖昧一晒。“看在你的份上,我牺牲一点,如何?”
夏小圭定定看住他一秒,然后端起他未喝完的水果茶倒进盆栽里,倒扣杯子冷声道:“茶‘喝’完了,不送。”
“你对每个人的敌意都那么明显吗?”他问。
“不是天天有冤大头要来买牧场的。”爱说笑,什么都能卖,唯独牧场,想都别想!
“我不明白,逞强对你没好处的。”
“你不须要明白,你要买,我不卖,毋须再谈。”她作风强硬。
“莫非你想等到银行通告法院来查封才卖?届时可就迟了。”他的眼光高深莫测,如乍暖还寒的月。
“你卑鄙!”她就晓得这种男人绝投安好心跟。
“夏小姐,天真可是有限度的,你不会幼稚得以为我会随便买下不值得投资的废物吧?”
“反正,背人做动作就是卑鄙。”谁想抢牧场,都是她的劲敌。
“你简直不可瑾喻。”
“我不可理喻是我家的事,与你何关!”她哪来大把力气理他呀,她方才不是累得要死了!?
“总而言之,牧场我是买定了。”他声阶陡降,似乎事已成定局。
“看来我不拿扫把撵人,是赶不走‘苍蝇’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她不懂礼貌。
“你先看完这些文件再说吧广他笃定得很,完全不受胁迫。
“我干吗要看?”她仍倔强。
“说的也是,看与不看都无所谓,反正牧场已经是我的了。”他冰凉的眼装满讥诮。
她简直恨透他那满不在乎的冰冷模样,干吗?身为债权人就可以做成那副德性啁!她又不是欠债不还,总该给她时间才能筹出钱啊!
“让渡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由卷宗拿出一叠纸,触目便是斗大的三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她坐不住了,好像沙发上藏着针。
“这是原始拥有人的亲笔签名及律师背书,你要不信,可以打电话到律师事务所求证。”白纸黑字,真切的是欧阳越的签名和私章。
“你伪造文书!”她大受打击。
“小姐,这可是毁滂罪,开不得玩笑的。”
他的表情还真能伤人于无形,夏小圭努力漠视他不友善的态度。“不可能。”
“逃避现实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劝你还是趁早认清事实吧!”
她跌回沙发,气焰一下子全不见了。
其实她何尝不知那份文件完全属实。嚷嚷,是因为不平。
她想不通她的小胡子哥哥为何将牧场给了这人,若要如此,一年前为何又要她继承?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恶意玩笑!?
“你说的五千万还算不算数?”
“算。”他无法从她的表情读出任何讯息来。
一丝疲惫涌上夏小圭清亮的眸。“我可以把牧场让给你.但,有条件。”
“小姐,赢家是我,跟我谈条件,你反客为主,逾越了。”他目光锐利地打量她,唇角轻擞的样子既邪魅又迷人。
他犀利又深沉的注视教夏小圭从头冷到脚底板。
“你不答应,我便和你斡旋到底。”她可不是落水狗任人呼来唤去。
深沉的眼光更加高深莫测了,他眯了眼,神情像晴夜里的恶魔。“说。”
“我希望你接管牧场时不要撤换所有的员工,他们有的年纪已经很大,禁不起遣散的。”
“我不养吃白食的人。”
“他们不是!”夏小圭轻吼。“大家都是认真努力工作的好人,我只是不要因为牧场易主,也令他们一并失业。”
“就这样?”他侵略性十足的眼揉进一丝兴味。
“就这样。”她昂头。
“你替别人担心,你自己呢?”
“这点骨气我还有,只要你答应条件,我立刻搬出去。”将心血易人,她情何以堪,但又能如何?
“我不答应。”他轻易地否定。
“你——”夏小圭不相信他翻脸像翻书的阴晴性格居然难以揣测到这等地步。
“别急。”他好生自在地又喝了口茶,安之若素地慢慢说道:“有件事,你,夏小姐可能没认清楚。我没兴趣浪费时间重新训练管理人员,你,不能走!”
她震惊。“我不能——”
他淡淡一笑。“奉劝夏小姐深思熟虑后再说出答案,牧场所有人的生计就全看你这一举了。”
他明目张胆地威吓她?这变态!!
夏小圭恨不得撕掉他那无所谓的嘴脸。“你以为欺负掉到平阳的老虎很威风吗?”
他不改意味深长的笑。“如果拐着弯骂人能令你舒服一点,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一次。”
“你是故意的。”刁难她有任何利益可言吗?他真的是个大变态!
“给我答案。”他紧紧迫问,像逐步收网的猎人。
“我恨你!”她的跟进出两道火光。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打是情骂是爱,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吧?”他低磁的声音漾满得意。
如果能,夏小圭很想月兑下脚底的大布鞋扔向他可恶的脸。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无法将众人的生计拿来逞一时意气。“期限呢?”
“等我高兴自然会通知你。”
“你欺人太甚。”这不是表明吃定她?怎么,等她七老八十时,他还要她呀?神经病!
“条件互换,没有所谓的公平与否。”他仍是一派镇定。
“魔鬼。”
“谢谢。”他微笑道。
“撤旦!”
“谢谢。”再次微笑。
“变态!”
“还有没有?”他不为所动,像一潭深邃的井,波澜不惊。
“你赢了!”和这种男人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她没了力气。
“我早说过了嘛!”
事情如他计划中跨出了完美的第一步……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