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生命就是这样,
常在来不及后悔时,
方惊觉自己的错误抉择。
既然如此,何不抛开一切。
寻求一季的光彩与灿烂。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夏天不适宜在体育馆内练球,因为太闷热了。
可是,有常识的人也知道,夏天不适宜在大太阳底下运动大久,因为肯定会中暑。
所以,教练就抓来学校行政部门里那位一向喜爱篮球的秘书室主任秘书观赏一场谷健与篮球队员的斗牛赛,主任秘书看完后,不禁双眼兴奋地盯住谷健。
“大专联赛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要……”
于是,体育馆为了篮球队,整个暑假皆开放空调,一来是为了把握时间,由于他们的练习时间加倍延长,实在不适合在室外操练;二来是因为谷健不喜欢有人看他练习。
“我又不是在作秀。”他说。
开学后,篮球队的练习依然不欢迎任何人参观,除了主任秘书!他自从看过谷健打球后,只要有空,一定会跑来看谷健练习,因为他爱死了谷健那超凡的身手,也迷死了谷健打球时那种冷酷剽悍的丰采,甚至假日时,他都会带自己念国中的儿子来“见习”。
照例,开学不久的校园,学校会举办一场园游会以供各社团招揽新生社员,今年是在十月初的某个周休。
十点多,谷健便以尿遁法开溜,开开心心地带着依茹去逛摊位,害得张若培发动整个篮球队员到处找他,而他就发挥闪人切入的最高技术——躲开。
自从那日,依茹发觉到谷健在那开朗的面貌背后其实深藏着说不出的苦闷后,依茹就开始以体谅的眼光去看待他疯狂追求欢笑的态度,隐约明白他只是想藉此忘却心中的愁郁与烦恼。
所以,谷健暗示她落跑时,她便一声不吭地默默遵行,在此刻,天平的两边,谷健正慢慢地往下坠,相对的,篮球则悄悄浮起。并非她忘了父亲的愿望,而是她的心已不由自主地随着谷健的飞扬起伏而陷落了。
“该死,刚刚明明看到他们在这儿的!”
音乐欣赏社的摊位前,李依杰边咒骂着,边和一位一年级生匆匆擦身而过,然后远去,戴眼镜的男同学这才掀开桌布叫谷健和依茹出来。
“他们走了。”
“谢了,眼镜!”
谢过经常借他笔记的同学后,谷健又拉着依茹往反方向走去。
依茹发现谷健很受欢迎,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们也就是靠着那些人的帮忙,才能躲过篮球队员的追缉。
“嗨!谷健,带妹妹来玩啊?”
“错,是我的女朋友,怎么样,很正点吧?”
每次谷健都这样炫耀式的回答,害依茹羞窘得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然而,当中也有不少带着妒忌眼光的女同学。
“谷健,那就是你的女朋友啊?”
“对啊!你都说不相信我有女朋友了,所以,我就特地带来给你看看罗!”
不管他走到哪里,老是有女孩子追着他跑,他也总是以早有女友来拒绝;但是那些女孩子一迳的是半信半疑,因为她们从来没见过他的女友出现,只听说他老往篮球队跑,而篮球队中只有一位女管理员,而大家都知道林华喜欢的是李依杰。
轻蔑的眼光在依茹身上扫视一圈后。
“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小女圭女圭嘛!”
“她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呢!到时候我要她进F大,跟我一起上课,等她毕业后,我也刚好退伍了,然后,嘿嘿嘿……”
然后什么?
结婚吗?
老天,现在就想到这个,真不害躁!
依茹不好意思地拉着谷健转身就跑。
“怎么了,小茹?干嘛跑啊!我们还没说……”
“谷健!”
呃?谷健和依茹同时循声望去,哦!是男篮社的摊位,因为篮球队都在练习,所以;李依杰就委托同学阿强替男篮社招揽新社员。
谷健反手拉着依茹跑到男篮社的摊位前。
“怎么样,有没有人?”
阿强无奈的两手一摊。
“难喔!谁都嘛知道咱们学校的篮球队一向很烂,哪有人愿意进来啊!”
谷健蹙起眉头。“总有一些纯粹为喜爱篮球,而不是为了输赢的人吧?”
阿强耸耸肩。“谁知道有没有!”
“哥就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形,所以才拜托你帮忙呀!”依茹插进来说:“哥知道你的口才很好,所以,他希望你能主动的去拉人,去说服对方嘛!”
“我已经尽力了,可是……”阿强望望右边的排球社,再瞧瞧左边的棒球社,“人家一靠近这儿,就被他们全拉光啦!”
F大的棒球队很不错,每次都能打进复赛,排球队也还可以,就是篮球队超级烂到家了,根本引不起众人的兴趣!
“想想办法嘛!不可能连一个都拉不到吧!”为了依茹,谷健再怎么讨厌篮球,这时候也要说点废话。
“是啊!是啊!眼光要亮一点,像那种很高……”
依茹突然顿住,三个人同时盯住前方正往这儿望来的两个高个子,他们至少都有190以上,只见他们又摇头又皱眉地窃窃私语着,好似无法决定要不要过来。
不必依茹催促,阿强立刻跑过去拉人。
“来、来、来!你们两位这种个子不打篮球实在大可惜了,我相信你们一定打过吧?”阿强硬拉着他们来到摊位前。
“打过又怎么样?F大的篮球队很烂的!”
那两个新生轻蔑地瞥了两眼谷健,而谷健却是以专业的眼光打量他们。
“大前锋和……”谷健模着下巴又上下打量了片刻。“得分后卫?”
那两人愣了愣,相互觑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
谷健笑笑没说话,阿强赶忙对他们介绍。
“他也是篮球队的,而且是先发队员喔!你们可以……”
“他?!”较高大魁梧的新生不屑地又瞄了谷健两眼。“拜托!他这么矮,难怪F大的篮球队会这么烂,连这种矮冬瓜都能做先发队员!”
谷健耸耸肩,脸上依旧是笑咪咪的。
阿强窒了窒,忙又道:“可是今年肯定不同了,听说他们有秘密武器,连练习时都很隐密,我相信……”
“谷健,臭小子,原来你在这儿!”
闻声,众人转头一瞧,只见李依杰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抓住谷健就走。
“该死的,整个球队的人都在找你,你却悠哉悠哉地在这儿闲晃!”
“可是……可是……我跟小茹还没逛完所有的摊位耶!不要这样啦!放我一天假嘛!”谷健哀求着,随即又大叫,“小茹,救我啊!小茹。”
“少鬼叫了!小茹也救不了你,整支球队就靠你一个,大专联预赛又快到了,我发誓今年非拿冠军不可,你就认命吧!”
“不要啦!小茹,救命!李老大,我要退出篮球队!”
“想都别想!你要是敢退出,以后就别想小茹了!”
“那A按呢?呜呜——我真命苦啊——”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闹剧,包括左右摊位的人。
今年非拿冠军不可?!众人皆对李依杰的这句话抱持着不相信的态度。
高个子突然对阿强说:“你让我看看他们练习,我就考虑考虑!”
许多人,包括对篮球有兴趣和纯粹来瞧热闹的人,正悄悄地涌进体育馆。
从新生到四年级生都有,他们预计会看到那个一向乐天爱搞笑的女圭女圭脸被操个半死,却没想到正好相反。
“你他妈的狗屎啊!叫你切入,切入——你听不懂吗?”
“混蛋!你若敢再漏接一球,我就叫你马上滚出篮球队!”
“天杀的,你为什么不立刻投篮?篮板、勾射、灌篮随便都好,你给我扔进去就对了!”
“张老大,你以为你是螃蟹吗?那样控球算什么玩意儿?”
群众目瞪口呆地瞧着谷健那张恐怖的女圭女圭脸发威,冷酷残暴地凌虐队员们,三字经、臭骂一箩筐、一箩筐的涌出。
而教练呢?
只见他正坐在一旁,满脸激赏的神色。
那队长张若培呢?
没想到他也一样被骂得一头狗屎。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篮球队发生什么事了?
“妈的,第一时间灌篮,第一时间、第一时间,这么简单的字眼你不懂吗?就是抓到球立刻灌篮!”
谷健怒吼着丢出篮球,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冲,继而以惊人的弹跳往上窜,接着,在最精确的时间及美妙的姿势抓下球灌篮,再飘然落下,接住球用力地把球往地下一扔,在球高高的弹起的一刹那,又猛然跳身再一次抓球灌篮。
整个动作流畅,迅速得令人咋舌,美妙得令人赞叹。
谷健落地后猛转身。
“这才叫第一时间灌篮,不要错过……该死的!是谁让你们进来的?”
面对一张狂喷怒气的凶暴脸孔,任谁都忍不住要吓一大跳,众人一时之间都心寒得说不出话来,而为了招揽新队员悄悄让他们进来的林华,更是瑟缩不已,张若培、李依杰眼看谷健神色不对,忙跑过来解释。
“谷健,对不起。对不起,他们说想要看看我们练习的情况,才能决定要不要加入篮球社,所以……”
“混蛋!我又不是在表演!”谷健不客气的咆哮。
“是、是,你当然不是表演,”张若培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说:“但是,他们只是要……”
“滚!叫他们滚!”谷健狂吼道。
“可是谷健,他们只是看看,不会骚扰我们的。”张若培试着想解释。
“我管你妈的看不看啊!”
瞧谷健的脸色大概是不可能轻易平息怒气了,李依杰本能地朝依茹那边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见依茹早已拿着一片口香糖跑过来了。
“你到底叫不叫他们滚?如果不,我……”
一片口香糖突然塞进谷健的嘴里,谷健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凶狠地低头瞪向面带微笑的依茹,好半晌后……
熊熊的怒焰陡地平息,谷健郝然笑笑,“对不起,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呐呐地道。
“没关系,是他们不好,都说了不会让人来骚扰你练习的。”依茹体谅地安慰他。“活该他们挨骂!”
欢愉的可爱笑容再度展现在谷健脸上,他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小茹!”
话落,他很自然地俯首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你……你这个死小子!”李依杰不敢置信地怒吼。“竟敢又在我面前亲我妹妹!我要宰了你,我他妈的今天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角色再度瞬间对调,谷健抱头落荒而逃,李依杰则怒骂着追杀过去,而众人却始终张口结舌。
“该死!”张若培喃喃道:“他这一跑,天知道又要到哪儿去逮他了!”
“别担心,”韩正童笑嘻嘻地插嘴。“只要小茹在这儿,包准谷健很快就会自动回归铁幕了。”
一下子就有十多位新生加入男篮社,甚至还有几位二、三年级生,虽然刚开始,他们只能在教练的带领下做基本练习,但是,只要能时时看到谷健令人钦佩的“表演”,就够让他们满足了。
那种绝佳的体能极限、卓越的弹性、出神入化的球技、独特的风采,以及天生的领袖气质,真正达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神奇境界,简直教他们崇拜得五体投地。
十一月底,大专联预赛开锣。但是,谷健并没有下场,他只负责在场边咒骂,教练完全无用武之地。然而,F大仍以黑马之姿迅速过关斩将,场场皆以惊人的比数差距赢得胜利,令人跌破眼镜地进入八强之列。
即使如此,众队员们依然被骂得狗血淋头。
“狗屎!真是他妈的狗屎!”
F大最后一场预赛刚刚终了,毫无疑问地进入复赛之林,球员们兴高采烈地回到队员席,可就在场边,在那些前来呐喊助阵的F大同学和因惊讶而窃窃私语不休的观众面前,谷健照样开骂。
“从没见过这么多失误的!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嗄?告诉你们要冷静、要冷静,你们全都给我忘光光了啊?阿元,你知道你错过了多少得分机会吗?阿童,你漏失了四球,统统回去给我跑操场十圈!”
“还有你,张老大,你这个控球后卫是怎么当的?打篮球斗智也斗力,如果你做不到让别人完全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至少要做到让人阻止不了你呀!看准最好的进攻路线,再抓准防守者那一瞬间的疏忽来传球,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五个先发队员乖乖的垂首挨骂,没有半个人敢吭声,甚至连气都不敢喘太大声。
几个开始注意到这支黑马球队的体育记者好奇的凑上来询问。
“请问那位是谁啊?助理教练吗?怎么那么年轻?”
林华微笑着摇摇头。“不是。”
“那是队长罗?奇怪,队长不是那个控球后卫吗?”
“他不是队长。”林华轻声道。“他是队员,也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记者半信半疑地打量谷健片刻,“他好像都没有下场过嘛!”
“不,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场面还不需要他出场,要到最后关头,他才会上场,然后……”林华神秘地笑了笑。“吓死你们!”
“是吗?”记者满脸的兴味。“那我就要好好地期待他的……”他突然停住,而后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
林华才刚讶异的转过头去,便听到李依杰的怒吼。
“他妈的,你这死小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妹妹?我他妈的立刻宰了你!”
很自然的,接着就是谷健落跑,李依杰挥拳猛追的场面。
瞧见记者一脸的错愕,林华不由得失笑。
“每次都是这样,一碰到篮球,谷健就跟吃了炸药一样,可是,只要他的女朋友一安抚他,他就会立刻回复他大孩子的模样了。”
“谷健?他叫谷健?”
“对,他是企管系一年级的学生,如果不是喜欢上小前锋李依杰的妹妹,他根本不会加入篮球队。”
“为什么?”记者好奇地追问。
林华叹息一声。“因为他讨厌篮球。”
记者更觉得诧异了。
“他讨厌篮球,却是你们的秘密武器?”
“很奇怪吧?不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他……”林华轻轻地道:“是个令人赞叹的天才型球员,你们一定会吓一大跳的,我保证,你们绝对会吓一大跳的!”
可惜,谷健在念书方面并不是天才,所以,期末考前一个星期,他就跟所有的队员一样,绑上“必pass”的白布条开始埋头猛K书,免得教授抓他们当牺牲品,当他个几科来玩玩。
李依杰第一次叫谷健暂住到他家,但不是为了妹妹,而是为了篮球队。因为这样一来,依茹才能同时照顾他俩。免得一考完,他们之中就有人投降倒地了。
虽然和李依杰同睡在一个房间,但K书时,谷健都会跑到依茹的房里奋斗,而她就在一旁看小说。
把双眼移开书本,谷健疲倦地伸了个大懒腰,继而哀怨地瞅着依茹。
“真不公平,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在念书,可每一次你都说你考全校第一名?”
“上课认真听讲就可以了嘛!”依茹淡淡地道。
谷健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是喔!我也很认真的听过课啊!可是一下课就都还给教授了!”
“我的记忆力很好。”依茹轻描淡写他说。
谷健叹了一口气。“算了,谁教你的运动细胞那么差,就算是上天补偿你的吧!”
依茹放下小说,关心地打量谷健。“累了?”
“嗯!好累好累喔!”谷健又开始撒娇了。
是喔!打一整天篮球都不累,看两个小时书就瘫了!
“那休息一下吧!我煮馄饨给你们吃。”
十五分钟后,三个人在餐厅里吃着热呼呼的馄饨。
“谷健,你……”依茹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说:“过年不回美国吗?”
谷健舀馄饨的动作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动力回答。
“不回去。”
不出所料!依茹暗忖着,转向李依杰说:“哥,就让谷健留到过年后吧!一个人过年很没意思的。”
李依杰耸耸肩,“无所谓,只要他不要乘机乱偷吃你的豆腐就好了。”
依茹马上羞红了脸,谷健吐吐舌头,忙转开话题。
“小茹,怎么都没见你妈妈回来?”
依茹喝了口汤才回答,”本来暑假时,我们都会去新加坡和妈妈一起住的,可是去年为了加紧练球,我们没有去。不过,通常寒假时,她就会回来十天半个月左右,至少一起过个年也好。都三、四年了,反正我们已经习惯了,妈妈这么辛苦,我们也不想增加她的压力。”
李依杰突然哼了哼。
“到时候你要是又乱亲小茹,小心我妈把你扔出去!”
“怎么会?”谷健咧出无辜的笑容。“我这么可爱!”
“天哪!”李依杰忍不住哀嚎。“我真的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男孩子,老是说自己可爱!”
“可是,我真的很可爱嘛!”谷健滑稽地用两根食指顶住双颊。“你不觉得吗?”
依茹失笑,李依杰翻了个大白眼,把碗挪了个方向,不想再理睬他。
“小茹,你不觉得我很可爱吗?”他不死心的转头问依茹。
“幼稚!”李依杰还是忍不住咕哝一句。“简直是幼稚到家了!你还是去找你爸妈撒娇吧!少来我家恶心了。”
蓦然间,谷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整个人也都僵住了。
依茹惊诧地握住他的手。
“谷健,你怎么了?”
谷健阴郁地看她一眼,倏地起身离座。
“我要去看书了。”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谷健!”
依茹急忙唤道,谷健仍是头也不回地回房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李依杰楞愣地问依茹。
依茹转头怒瞪着他。
“他不喜欢人家提到他的家人嘛!”
“为什么?”李依杰一脸的诧异,他又不知道谷健有这种“怪癖”。
依茹轻叹一声。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他都没有解释,我也不敢问,哥,我好替他担心喔!”
李依杰蹙眉沉吟半晌。
“慢慢来吧!男孩子都习惯把心事藏在心底,等你们的感情更稳定之后,我相信他一定会主动告诉你的。”
过年前四天,李家开始大扫除,大冷天的,谷健只穿着短袖、短裤,还居然弄得满头大汗,只因李依杰把最辛苦的工作全推给他这免费劳工去表现了。
然而,谷健却仿佛天生犯贱似的,被这样的虐待、奴役,竟还能眉开眼笑。
欢天喜地的叫着再多也没关系,因为他的期末考pass了,虽然有些是低空飞过!
而且,嘿嘿嘿……他还可以跟依茹一起过年,想想,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吃豆腐,简直要爽翻天了!
门铃骤响,谷健边往里面叫一声“我开!”,便救急似的冲向大门。门一打开,谷健就愣愣地对着一个柔美的中年女人大声的“哇!”了一声。
“阿姨,你好漂亮喔!”
身穿一身休闲套装的中年女人也呆呆地“啊!”了一声,随即左右望望,再回过头来喃喃道:“奇怪,是这家没错啊!”与依茹酷似的五官上满是不解。
“阿姨,你没走错,”谷健好笑他说:“我是小茹的男朋友,我叫谷健,小茹他们等你好久了呢!来,我帮你拿行李。”
依茹的母亲蒋惠如颇意外的随着他进入,走到客厅的一路上,还从旁细细地观察、审视谷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F大企管系二年级的,小茹到F大找李老大时,我们就碰上罗!”
嗯!似乎已然经过儿子的认可了。蒋惠如这才放心了一点。“你们认识多久了?”
“多久啊?我想想……”谷健沉吟着把行李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快一年了吧!”
“哦!”蒋惠如环顾四周。“你们在打扫啊?他们兄妹俩呢?”
“小茹在厨房,李老大在整理自己的房间。”话落,他突然扭头拉高了喉咙大喊,“小茹,李老大,阿姨回来了啦!”
乒乒乓乓几声,兄妹俩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冲出来,同时朝蒋惠如冲过去。
“妈!你怎么这么晚嘛?”
“妈!你回来了!”
蒋惠如开心地张开双臂,迎接怀念已久的亲情……
在过年习俗里,吃过年夜饭后,就是守岁了。
在谷健的耻笑下,李依杰发誓要跟他比比看谁支持得最久,顺便小赌一下。
客厅里,电视上播映着过年的特别节目,电视前面的四个人聚在一起捡红点,并随口闲聊。
“妈,你这次能待多久?”李依杰问。
“真对不起,这次只能逗留十天,”蒋惠如歉然地道:“再五天我就要从这里直接到日本去,已经约好了不能延约。”
“没关系,妈,”依茹体贴地应道:“暑假时,我们再去看你也可以。”
“我也要去,”谷健忙道:“我可以自己出旅费!”
“这不是费用的问题,”蒋惠如笑道:“而是你也该回家去看看吧?瞧瞧你,连过年都不回去,你父母一定会很伤心,觉得儿女大了,就不愿意陪他们了。”
谷健倏地敛去笑容,他低下头,状似在计算手中的点数。
“我妈有我姐陪着。”
蒋惠如没看到依茹焦急的示意眼神,她愣楞地月兑口问:“那你爸爸呢?”
谷健沉默了许久,才闷闷的说:“他要陪他的太太。”
闻言,所有的人都傻住了。
“我妈是小老婆,爸爸有空时才会去看看她。像过年这种节日,一向是轮不到她的。”
他慢吞吞地丢牌、翻牌,脑袋始终低垂着。
“我和我姐都是一般人所谓的私生子。”
在经过好一阵子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谷健才不安的小声问:“我不能再跟小茹交往了吗?”但他头还是不敢抬起来。
兄妹俩同时张嘴要说话,蒋惠如却抢先开了口。
“谁说的?暑假时,你就和他们兄妹俩一起到新加坡来吧!免得小茹想你想得玩得不愉快,结果大家都跟着不愉快。”蒋惠如道。
过了五秒,谷健才猛然抬起头,一脸令人心酸的狂喜。
“真的?我……我真的可以和小茹继续交往?”他看看蒋惠如,又偷看了依茹一眼。“在美国,私生子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台湾,我知道还是有很多人看不起私生子的。”
“李家的家教里没有瞧不起私生子这一条。”蒋惠如淡淡地道:“倒是你自己,你会看不起你自己或你母亲吗?”
“我看不起我爸爸!”谷健咬牙道:“他一直都在骗我妈妈,骗我!”
“可是再怎么说,你妈妈都是第三者喔!”蒋惠如提醒他。
谷健又垂下脑袋,“不!阿姨,你不了解,从头到尾,都是我爸爸一手主导的,我妈妈只是太天真了!”他闷闷地说。
蒋惠如颔首。“好吧!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已经够大了,我相信不需要别人提醒,你就能看清事实才对。现在呢……”她看着计分纸。“阿杰,你欠我两千两百五十五块,小茹欠我一千零六十块,谷健欠我一千七百八十五块,你们是要……”
“翻本!”三个人一起大吼。
“翻本?”蒋慧如嘲讽地一一扫视过三人。“这回,我要你们输得连裤子都月兑掉!”
大年初六,蒋惠如飞往日本,张若培和李依杰决定提早结束假期,多抓一点时间再练习。这是F大男篮队近十年来首次打入复赛,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好好的把握机会。
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谷健在依茹房间的地毯上做拉筋动作,依茹也学着做,可她明明是女孩子,却作做的比谷健还累,不时唉唉呀呀的叫两声,怎么拉都拉不开。
再看谷健前后劈腿拉成一条漂漂亮亮的直线,依茹钦佩得简直想跪地膜拜他。
在谷健往前脚趴上去时,他突然开口了。
“其实,在我爸结婚以前,我妈就和他在一起了,可是之后,他并没有娶我妈,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事业和荣耀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他和另一位财团千金结婚了,为的是要让他的事业更往高层扩展。”
他抬起上身,交换脚劈开,再次俯下上半身。
“他结婚时,我妈伤心得想离开他,但是,他的甜言蜜语留下了我妈,因为我妈真的很爱他。然后,等他开始有了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小老婆时。我妈已经离不开他了。她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盼望着爸爸能来看看她,但是……”
谷健的母亲亚梅,是个宛如菟丝花般柔美的小女人,然而,她也是个相当自私的女人,除了整日怨叹爱人不来看她之外,她什么也不管,连对自己的子女也不甚关心,完全丢给佣人去照顾。直到孩子稍大后,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吸引爱人的能力,于是她开始利用孩子。
“小健,除了事业之外,你爸爸最爱篮球了,去,叫你爸爸教你篮球,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而且,你要努力的打好篮球,这样爸爸才会常常来看我们,明白吗?”
小谷健很爱母亲,当然就拼命的打篮球,只为了让他父亲能常常来看他,这样母亲就可以常常看到父亲,母亲也才会喜欢他。不知是幸或不幸,谷健小学时就崭露出打篮球的天分,他打得真的非常好,父亲也非常高兴,所以越来越常来看他们了,他看到母亲开心,自己也就跟着好开心。
可是不久,谷健就发现了一件很令人伤心的事。
“妈妈,老师说我长得好可爱喔!是不是真的?”谷健撒娇地腻在母亲身边问。
以前母亲都不理他,可是现在都很“关心”他,常常问他篮球打得怎么样,他实在忍不住要讨一些从未得到过的宠溺与关怀。
“当然,我的小健是最最可爱的,来,妈妈亲一下!”
可是,若他打输了球……
“妈妈,连女同学也都说我很可爱那!我……”
“可爱?天哪,小健,你都九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真是太恶心了,难怪会打输球,你看你,害得爸爸都不来看我们了!”
就在那一刹那间,谷健明白了一件事实——母亲根本不关心他,她关心的是他能不能让父亲常常来看她。自此,他的心凉了,但他还是爱他的母亲,虽然他不再期望母亲的宠爱,却开始拼命争取胜利,也等于是争取父亲来看他们的次数,因为他的爸爸不能接受失败。
直到上了高中,得到第一次全美高中联赛的冠军后,父亲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和他们住在一起,因为他要和儿子一起练球,要和儿子一起得到荣誉桂冠。
如果不是太着迷于权势财富带来的荣耀,他父亲会以篮球作为争取最大光彩的阶梯。
他父亲早就为他规画好了生命蓝图,经过NCAA(美国大学篮球联盟)进入篮球员心中的最高殿堂——NBA,取得比乔登更高额的年收入,登上全世界篮球王国的最高峰。在他父亲的眼中,他是为他父亲完成生命中另一个梦想的工具。
“爸爸,你到底有没有把妈妈放在心上?”
他父亲莫测高深地凝视他许久。
“我有妻子了,小健。”
“那如果你太太不在了呢?”
他父亲耸耸肩,“那我就娶你妈妈,不过,前提是你要能让我满意,像我这种年纪,要再娶的话,通常是考虑到下一代,而非本身。”他的几句话,就在儿子身上套上了枷锁。
“我会的,爸,我会让你很满意的!”
他果真做到他的承诺了,只要他上场,他便疯狂地夺取分数、争取胜利;只要他上场,全场就几乎只看他一人表演就行了;只要他上场,稳赢不输,不过高二,就有大学来网罗他,全美高中最出名人物非他莫属。
但是,他父亲却做不到自己的承诺。高三上学期,他父亲的太太在车祸中去世了,而就在他高中毕业典礼刚过不久,他父亲也再婚了,但是,新娘仍然不是他妈妈。
“你骗我!”谷健愤怒地指责父亲。
“我要把事业扩展到欧洲去,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你骗我!”谷健重复一遍。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只要冷静下来想一下就会明白了,在男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女人,而是事业与荣耀,你只是替我争取到光彩和荣耀,事业则是要靠我自己去奋斗的。”
谷健没有再说话,只是怒瞪着父亲。
他父亲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知道你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紧,趁大学开学前,你就去轻松一下吧!”说着,他掏出支票本,签了一张空白支票给谷健。“哪!需要用多少自己填,去休个假,或是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两个月的时间够你玩的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努力了,如果你能在NCAA表现得更出色,不必刻意去争取,NBA就会主动找上你了。”
谷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支票撕破,但是,另一个想法接随而至,悄悄的,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妈,爸叫我去旅行轻松一下,”为了证实,他还把空白支票给母亲看了一下。“我想到外国去,但是,我还未成年,需要你帮我签署一些文件才能出国。”
“为什么不叫你爸爸签?”
谷健冷笑一声。“我的监护人是你,妈,不是爸爸。”
“哦!”对儿子一向不太关心的亚梅,看也不看的就签下所有儿子拿给她签的文件。
就在大学开学前的半个月,谷健只留下两张短笺,就离开了母亲、姐姐,开始去追求他自己的生命。
“周叔叔是妈妈的老同学,喜欢妈妈好久了。”谷健幽幽地道:“但是,妈妈一直无法对爸爸死心,所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双脚收回来并拢在前方,而后又趴了下去。
“我想,如果我不在妈妈身边,爸爸可能就不会再去找妈妈了,久而久之,妈妈自然会死心,届时,她应该会明白周叔叔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他挺直身子,分开双腿,开始左右压腿。
“事实证明我没有错,从我离开之后,爸爸就只去找过妈妈几次,最后一次还是三个月前,他不管妈妈,只是透过我姐姐拼命想找我回去,”他冷哼。“真不公平,爸爸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妈妈就要乖乖的等他回头?我绝不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要妈妈嫁给周叔叔。要妈妈得到幸福,要爸爸也尝尝被遗弃的滋味!”
“他已经尝到了。”依茹轻语。
谷健抬眼,两个问号在眸中出现。
“你已经遗弃你爸爸了!”
谷健扬了扬眉,又继续压腿。
“你姐姐呢?她又是怎么想的?”
“她很像我爸爸,眼中只有财富、权势、地位,她希望爸爸能帮她找个金龟婿,让她下半辈子能穿金戴银地过着少女乃女乃的生活,所以,她极尽所能的巴结爸爸。”谷健再次冷笑。“笑话,爸爸有五个儿子,六个女儿,好的当然留给婚生子优先,她只能挑拣剩下来的,再巴结都一样!”
依茹轻叹一声,缓缓移到他的身前跪坐着,双手在他那张写满愤世嫉俗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不要这样,谷健,你是那么可爱,不要让愤恨蒙蔽了你的心灵。”第一次,她主动在他的双唇上啄了一下。“我就爱你的可爱开朗、幽默风趣,如果过去你的生命中缺乏这些生气,那么,现在就尽量让它发挥,让过去的阴影消散在阳光下,不要再回头看那些不愉快了!”
谷健也把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告诉我,我这样做对吗?”
依茹想了想。
“我不能告诉你对不对,我只能说,如果是我处在你妈妈的地位,我会希望能在还未太迟之前,有机会开始新生命,不希望在生命结束之时,才发现自己白活了一辈子。”
“至于你嘛……”依茹俏皮地笑笑。“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打球时一副万夫莫敌的样子,可一丢开篮球,就老是被哥哥追杀,特别是你跟我撒娇时,那模样真是好可爱又好爆笑哩!”
谷健深邃的双眸凝视着她片刻,而后长叹一声。
“小茹,我想我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