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云谷前的旷野上,敌我在舍生忘死的缠斗,阔剑弯刀互相砍杀、巨斧盾牌相对攻拒,怒吼声夹杂着金铁撞击声,热血喷溅在石砾间,断肢飞抛,哀嚎阵阵,连日来的战斗,每个人都杀到眼红了。
虽然战况很明显的是一面倒的情势,因为双方人数比例过于悬殊,但女萝战士们却更不要命的拚死战斗,锐利的沙漠大弯刀在她们的胸前、背后和大腿上划下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她们也一无所觉,而那些身着无袖皮衣皮裤,外罩胸甲的席特士兵们同样不顾性命的挥动巨斧,抱定有敌无我的决心悍不畏死的厮杀。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了。
反倒是短袍长裤的沙达武士们不像对方那样豁出性命的战斗,因为他们是为了列坦尼的侵略野心而来的,而列坦尼并不在这里。
即使如此,人数上的优势仍使他们轻而易举的占上风,因为占上风,战起来自会有一股胜利者的气势,这股气势使他们格外激昂振奋,想说尽快打败对方,他们就可以享受胜利者的成果了。
“席特,你估计我们还能够支持多久?”
谷顶上,爱西芙忧心忡忡的俯观整个战场,席特的神情也很凝重。
“不知道。”他的回答很坦白。“之前我们的战士一受伤就马上退回来,以减少死亡人数,现在如果不管轻重伤全数派上战场的话,也许还能多支持个一、两天吧!”
“才一、两天?”爱西芙喃喃道。
席特叹气。“我们现在是在死守吞云谷,再也没有办法使用任何策略,只能以命搏命,人数上相差这么多,你又能期待支持得了多久?”
“真的没有任何良策了吗?”爱西芙不死心的再问。
席恃稍稍犹豫一下。“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我们所有人都退到谷顶,让他们进谷里来,然后我们居高临下用箭、石头、热油攻击他们,这起码可以再阻止他们两、三天,可是一旦让他们通过去之后,我们就只能一路退回女萝城了!”
“该死!”爱西芙诅咒。“雅洛蓝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不过起码他设法绊住了列坦尼,否则要是让列坦尼有机会用那种火龙来攻击我们的话,不管拿出什么策略陷阱都没用,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席特苦笑。“话说回来,就算雅洛蓝在这里也差不了多少,他一个人再厉害,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呢?”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的战斗,”爱西芙低低道。“你要是见过,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是吗?”席特不以为然的咕哝。“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是……”
“不,你一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不曾亲眼见识过的人,绝无法想像出一个人的战斗力究竟能高超到何种程度。
“……那他为何会被丝朵儿打败?”
爱西芙一怔。“谁说池被丝朵儿打败了?”
没有吗?
席特也呆了一呆。“在他们结婚之前,他不是丝朵儿的禁脔吗?”
爱西芙摇摇头。“那是雅洛蓝自己的要求,因为当时丝朵儿和列坦尼的婚约还没有取消。”
席特十分意外的眨了两下眼。“雅洛蓝自己的要求?”
“嗯。”爱西芙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双眸俯视,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战场上,眉头愈来愈紧皱。“我们可能必须把受伤的战士们也派出去了,唔,先把轻伤的派出去吧!”
眼见战场上大片褚红色的沙达武士逐渐缩小包围圈,女萝战士和席特士兵们身不由己的逐步往后退向谷口,爱西芙心中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你确定?”
“确定,不然下面已经抵挡不住了,我们……咦?”爱西芙的视线忽地定在沙达军队的后方,那里突然出现一幕非常奇特的景象。“快看,那是什么?”
席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禁咦了一声。
远远的,只见沙达军队后方乍然漾起一圈涟漪,就好像小石子被投入水池内一样,不过水池的涟漪很快就会消失,而沙达军队后方的那圈涟漪不仅没有消失,还在做各种变化,有时缩小、有时放大,有时拉成椭圆形,又有时不成形。
但它始终坚定的朝吞云谷方向前进。
“那到底是什……啊!”爱西芙突然惊喜的尖叫一声。“是……是雅洛蓝!大神保佑,他终于来了!”
席特没有出声,他骇异得出不了声,他也看清楚那圈涟漪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数万人的重重包围之中,雅洛蓝双手各舞动着一把十分长而沉重的巨剑,仿佛拎着两根羽毛似的挥洒自如,一剑就砍倒十几个人,另一剑又劈翻十几个人,双剑不曾间断的又劈又砍,不懂得何谓疲累,也不懂得何谓手软,一路冷酷无情的屠杀着包围他的沙达武士,他走到哪里,尸体就堆积到哪里。
相反的,不断蜂拥而上的敌人不但连他的半根寒毛也碰不到,还被阻绝于三尺之外,砍向他的大弯刀还来不及构上位置就被斩断,包括握住大弯刀的人也顺便被切成两半,一圈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又涌上来;再倒下,又涌上来,涟漪就这样不断缩小又放大,放大又缩小……
谁也阻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他……”席特出声了,却依然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普天之下,谁敢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数万人的敌军之中?
普天之下,谁又能匹马单枪杀进数万人的敌军之中,不仅没被砍成肉酱,还反过来将敌军砍得七零八落?
只有他!
只有他有这种大无畏的豪气,也只有他才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战技,这世上只有他一个!
现在他才明白何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他总是如此勇猛!”爱西芙激动的呢哺。
“勇猛?”席特喃喃道。“不,这不叫勇猛,这叫伟大!”
起初他是因为意外打输了,基于诚信原则,不得不谨守诺言委身做雅洛蓝的奴隶,带领士兵为雅洛蓝东征西战,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不想失去身为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直至此刻,他才打从心底彻底被降服了!
对一个战斗天才而言,也只有另一个此他更厉害的人才能够使他低头臣服,更何况雅洛蓝不仅仅是此他厉害,他们根本是不同等级的,就好像大人跟小孩一样,程度差太多了。
就在这一刻里,他知道自己将会死心塌地的跟随稚洛蓝,绝无二心,即使雅洛蓝要放他自由,他也宁愿舍弃自由,至死跟随。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比雅洛蓝更强悍了!
就在他思忖间,谷口前激战的双方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对打的动作不约而同逐渐减缓下来,女萝战士和席特士兵往前看,沙达武士往后看……
终于,涟漪漾到了最前方,当满身是血——敌人的血,脸不红、气不喘的雅洛蓝出现在女萝战士面前时,她们先是吃惊的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她们几乎已经绝望了,但不过一会儿后,陡然间,一阵狂喜的欢呼震天骇地的响起。
而雅洛蓝,他只顾寻找某人,转头四顾张望半天后,他终于找到了。
“朵儿!”他找到了,也生气了。“你受伤了?”
“才没有!”丝朵儿往自己身上看看,到处都是血,但其实没有半点伤,累毙了倒是真的。“跟你一样,都是敌人的血啦!”
也对,有精灵王在,她怎么可能会受伤嘛!
雅洛蓝松了口气,又有心情说俏皮话了。“朵儿,你穿这样真性感!”
跟所有女萝族战士一样,月兑掉连身布裙之后,丝朵儿只穿着一件鹿皮短裤和鹿皮长统靴,但由于她是高级战士,上身多了一件小得可怜的鹿皮短上衣,恰恰好够罩住胸脯,可能风大一点就会被吹下来了,看得雅洛蓝直流口水,下面当场就“长大成人”了。
“把你的口水吸回去!”丝朵儿恨恨的瞪他一眼。“大家都累得半死,你就不能先处理眼前的状况吗?”
见她生气了,雅洛蓝连忙陪上笑脸。“是是是!我马上处理!马上处理!”
听他的回答,大家都以为他会像先前那样挥剑砍得敌人惊魂丧胆、落花流水,谁也没想列,他最后一个字才刚传入耳际,瞬间便见他眸子转红了,像鲜血;唇瓣翻黑,犹如恶魔的诅咒;浓墨般的长发在空中猛烈的飞舞,似天地在震怒。
那模样,仿佛不起眼的凡人终于现出真面目——原来他是主宰人界生死存亡的神魔!
除了丝朵儿之外,包括从谷顶赶下来的爱西芙和席特,女萝战士和席特士兵们都骇了一大跳,那些沙达武士们更是猛抽气,背脊冷汗像雨在下,脚底下不由自主的直往自己军队那边退,但那双骇人的红眼却紧随着他们转动……
直至雅洛蓝正面对上所有沙达大军,他突然笑了,笑容邪恶又残忍,骇得那些沙达武士们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傈,心中油然生出逃命的冲动,正在考虑要不要跑第一名,这时又见雅洛蓝缓缓扬起两把巨剑,仰颈大吼。
“雷!”
吼声清朗雄浑,高亢入云,俄顷间,原是阳光普照、微风徐徐的大晴日骤然变色了,不分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惊悚惶惑的纷纷仰头观看,眼见不过片刻功夫,艳阳已被层层密布的乌云遮蔽,轰隆隆的雷声在云端闷吼,狂风呼呼号泣,咆哮着天神的怒气。
然后,就在那两把巨剑相会于雅洛蓝头顶上,锵的一声交叉的那一刹那,一道闪亮的雷电猝然自云端劈下来,在众人的失声惊叫中,锯齿状的光芒轰然击中巨剑交叉之处,噼哩啪啦爆出惊人的火花……
众人以为雅洛蓝肯定被劈成焦炭了,但不可思议的,火花消逝处,雅洛蓝不仅毫发无损,更可怕的是,仿佛是上天特意赋子他惩罚的力量,那两把巨剑竟然开始噼哩啪啦不断发出骇人的电光雷鸣,被电光击中的地方瞬间便焦黑了。
不消说,要是人体被击中的话,肯定也白不到哪里去。
现在,连丝朵儿也被吓到了,沙达军队更是惊惧的开始往后退,不是几个人或几十个、几百个人,而是一整片动作划一的齐步往后退。
想逃?
噙着冷酷的笑,雅洛蓝缓缓垂下巨剑,再踏前一步,巨剑继续不断发出一道道闪电击中草地,烧焦它们,于是,沙达军队退得更快,雅洛蓝再进一步,他们侧过身开始半跑起来,雅洛蓝又进一步,巨剑徐徐往上扬……
就在这当儿,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魂飞胆裂的尖叫——好像是那个领军的家伙,这声尖叫仿佛是一种神秘的讯号似的,猝然间,所有人动作一致的往后转,像女人一样拉嗓门尖叫着拔腿狂奔,争先恐后的亡命逃窜。
有人不小心跌倒,后面的人顾不得,一脚便踩上去,更后面的人装作没看见,继续踩踩踩,几千几百个脚印轮流踩过去,跌倒的人顿时被踩成一片椒盐人肉饼,但大家依然只顾没命的埋头跑,就怕被闪电劈成人形焦炭。
于是,半晌时间不到,数万大军便溜得半个也不见,只剩下遍地尸首和慌张逃命中被弃置的武器,以及惊骇的默然……
啧,跑得可真快!
雅洛蓝耸耸肩,双剑又举回头上交叉,再锵一声刷开,竟然将那道闪电又劈回云端去了,自然,他的巨剑也不再发出任何电光雷鸣。
而后,他转回身来,若无其事的眨着亮晶晶的银眸,堆满一脸谄媚讨好的笑。
“处理好了,朵儿。”
丝朵儿目瞪口呆,满面骇异与不可思议——如同其他人一样,根本无法回应他任何话。
他真的不是人!
虽然不是人,但他可真会吃!
火堆上刚烤好一只香喷喷、肥女敕女敕的兔子,不过说是刚烤好,其实老早就被人模去一整条兔腿干掉了,现在那双油腻腻的手又模过来撕另一条免腿,浑然不觉高温的烫热。
“你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眼见雅洛蓝吃得狼吞虎咽,一点“英雄”或“神魔”的形象都没有,丝朵儿忍不住问。
“三天。”雅洛蓝满嘴肉,口齿不清。
“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麻烦,要赶来帮忙嘛!”
丝朵儿沉默一响。
“雅洛蓝。”
“唔?”
“请问你那个剑上的闪电是怎么一回事?”
“跟雷神借来的。”
喔喔喔,原来如此,跟雷神借来的,就像跟人家借一下厕所一样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狗屁,要是雷神的闪电可以随便说借就借,她早就借来“没收”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闪电如果不是跟雷神借的,又是打哪儿来的呢?总不会是他自己的怒火劈出来的吧?
丝朵儿与爱西芙、席特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问下去才能够得到正确的答案?
不过最诡异的是,她的脑子里虽然好奇得要死,内心中却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告诉她说那根本不需要问,好像雅洛蓝一切不正常的变化,以及不可思议的举止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干嘛还要问?
这种奇特的感觉就跟不时闪现在她脑海中的影像同样诡异,同样令人困扰。
从第二回之后,她脑中就不时自动闪现出那种奇特的影像,有时仅有一幕,又有时是千百幕,速度同样飞快,稍纵即逝,明明是跟她毫无关连的影像,却带给她愈来愈熟悉的感觉。
最后,虽然她依然抓不住那些影像,但她的心已经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些影像都是她亲眼见过的,可是,她的脑子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
是怎样,她终于要被雅洛蓝逼疯了吗?
不能怪她这么想,因为在她脑海中出现的影像里都有同一个个——雅洛蓝,纵使容貌有些许不同,但她可以肯定是他,而且她从来没见过那种样子的雅洛蓝,难道是他们认识以前的事?
也不对,既然是他们认识以前的事,她又怎会“看”到?
见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那些影像,又有那种矛盾的感觉?
更该死的是,那些疑惑尚未找出答案来,甚至连半点头绪都没有,现在又出现这种同样矛盾的情形,明明脑子里塞满了问号,心里却认定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是她还没有想通而已。
可恶,她真有这么笨吗?
算了、算了,还是先设法解决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比较重要,要是连老命都保不住,搞清楚那种事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里,丝朵儿用力甩甩头硬甩掉那些疑惑,把思考力转到眼前的问题上。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雅洛蓝抬起眸子来,横手背抹嘴——半张脸全油了,再指着自己的鼻子。
“问我?”
“对。”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然干嘛问你?”
两只银眸立刻发出万丈光芒来,雅洛蓝暧昧的猛笑。“那么,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你好久没让我碰过了……”
啪一声,丝朵儿一掌劈过去,劈得雅洛蓝差点一头掉进火堆里去烤。
“谁跟你说那个,说正经的啦!”
“我很正经啊!”揉着后脑勺,雅洛蓝委屈的垂下嘴角。
丝朵儿举起手来又要劈出去,雅洛蓝连忙一手抱头,一手用免腿挡住她。
“好嘛、好嘛,不说那个嘛!”收回兔腿,他赌气的噘起嘴儿,哀怨的瞅她一眼,再泄愤似的狠狠咬下一口免肉。“我们最好趁现在列坦尼不在,尽快把沙达大军赶回南方大地去。”
“咦?列坦尼不在吗?”丝朵儿与其他两人困惑相对。“他跑到哪里去了?”
“回南方大地去啦!”
“耶?他如何会肯回去?”
“被我‘强制驱离’了嘛!”
强制驱离?如何强制驱离?
丝朵儿本待继续追问个详细,但转眼一想,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她有预感,再强制追问下去的话,恐怕又要多一个无解的大问号。
于是她舌头转个弯,再问:“既然列坦尼都离开了,他的军队不退回去吗?”
“他的军队又不知道列坦尼被我强制驱离了,他不说退,谁敢退?”
“可是……”丝朵儿指指他。“他们不怕你吗?”
雅洛蓝耸耸肩,不语。
“不怕才怪!”席特一旁插进嘴来。“不过他们的火之巫女也很厉害,三年前悍罗族暴乱,意图推翻列坦尼的统治,结果火之巫女一出现就吓得悍罗族民从此后再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
他瞟一下雅洛蓝。“那是我亲眼看到的,火之巫女也能够召唤雷电,一下子就把上千人烧成焦炭,所以沙达军队一见雅洛蓝招来雷电就吓坏了,因为他们老早就见识过雷电的厉害。不过火之巫女还能够招来此列坦尼的火龙更可怕的火焰,两相一比……”
顿了一顿,他又朝雅洛蓝瞄去一眼。“很抱歉我这么说,但这么一此,火之巫女似乎比雅洛蓝更厉害,所以他们还是怕火之巫女多些。说到这,雅洛蓝,我想请问,你是巫师吗?”
“巫师?我?”雅洛蓝失笑。“告诉你们一件事,神官神女、巫师巫女是不拿刀耍剑的,因为他们只懂得施法术,对他们来讲,刀剑只是切肉、斩萝卜的工具,亲自上战场杀敌不是他们的格调。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巫师吗?”
看他杀人像割稻草,自然不可能是!
“可是……”他会召唤雷电呀!
“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雅洛蓝困惑的攒起眉宇。“即便是神官神女、巫师巫女,也没有能力向天上的大神借雷电、借火焰,所以,火之巫女为何能够召唤雷电和火焰?”
“咦,不能吗?”丝朵儿、爱西芙与席特讶异地月兑口问。
“不能!”雅洛蓝断然道,“除非是……”迟疑一下,又对自己摇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种事,精灵王应该会通知我……难不成他忘了?”
精灵王。
巫马王?
你知道南方大地的火之巫女为何能够召唤雷电火焰吗?
精灵王?
我不能知道吗?
我懂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嗯嗯……
雅洛蓝不在意的耸耸肩,抬眸,见其他三人正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光盯着他,他不由模了一下自己的脸。
“干嘛?我脸上开花了?”
那三人相觑一眼,又拉回视线来盯住他。
“你……跟精灵王也有‘交情’?”
雅洛蓝莞尔。“何止有交情,他从我出生开始就伴着我长大呢!”
那三人吃惊的猛抽气。“为什么?”
雅洛蓝露齿一笑。“因为……”
巫马王,请记住,你绝不能主动告诉她你的身分,要由她自己想起来,你一告诉她,她就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
咦?刚刚不跟我说话,怎么现在又跟我说话了!
那跟这是两回事,互不相干。
啧,分得可真清楚!
巫马王,刚刚我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她的。
另外,虽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但若是在她想起一切之前,她就主动离开你,那么你就合。永远失去她了。
耶?我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她怎么可以离开我?
你忘了她是女萝族人吗?女萝族的女人可以把丈夫赶出家门,单方面断绝彼此的婚姻关系,男人毫无反对余地。
这这这……这种事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我现在告诉你了。
……可恶!
“喂,因为什么,快说啊!”
“……因为我可爱嘛!”
三人一呆。
雅洛蓝装作没看到,慢吞吞的咬一口兔肉,“现在,你们到底决定要拿列坦尼的军队怎么办?”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
话被岔开了,自然是他不想再被询问更多有关的问题,其他三人心里有数,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此刻确实不是追问那种事的好时机,于是决定暂时放过他一马,以后有机会再榨干他!
“他们真的不会退回南方大地?”爱西芙想要寻求确认。
“不会!”席特果断的回道。
“那我们要如何把沙达大军赶回去?”丝朵儿月兑口问。
雅洛蓝奇怪的斜眼看她。“打回去呀!”这还用得着问吗?
丝朵儿张口要反驳,但马上又阖上了。
有道理,当然是打回去,不然要如何赶人家?总不会他们在这里随便吐两口唾沫,沙达大军就会自动滚回南方大地吧?
“要如何打回去?”
“这个嘛……”雅洛蓝一边沉吟,一边舌忝手指头,像小孩子一样。“席特,你的士兵没有受伤的还有多少人?两千多?好,那么,席特,该如何防御吞云谷,麻烦你仔细写下来交给爱西芙,并向她解释一下。之后,席特带你那两千人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把沙达大罩赶回南方大地吧!”
闻言,丝朵儿、爱西芙和席特一起张嘴,三个人都想抗议。
席特想抗议的是:两千人去驱赶近十万人,有没有哪里搞错了?而丝朵儿想抗议的是:让男人替她们打仗,未免太瞧不起女萝战士了!至于爱西芙想抗议的是:只有女战士可以率领军队,男人不可以!
不过三个人都没有说出口,话又吞回去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攸关女萝族的生死存亡,她应该考虑的是结果,怎能斤斤计较这种小细节呢!爱西芙如此警告自己。
席特的士兵是奴隶,不是男人!丝朵儿如此说服自己。
有雅洛蓝在,两千人已经够多了,恐怕人家远远一瞧见他,早就跑到连武器都顾不得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席特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即使他们什么都不说,雅洛蓝也看得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淡淡一哂。
“我想,朵儿也可以率领一千女萝战士跟我们一起去驱赶沙达军队。”如此一来,所有问题应该都可以解决了吧?
“但列坦尼不会再回来了吗?”爱西芙又问。
“当然会,不过……”雅洛蓝微微绽出诡谲的笑。“到时候我会再‘请’他回去!”“强制驱离”还满好用的呢!
“说到列坦尼……”丝朵儿瞥向雅洛蓝。“你提过火魔在他身上,真的吗?”
“耶?火魔?”爱西芙与席特异口同声惊呼。“但他不是死了?”
雅洛蓝继续啃免腿,狼吞虎咽,秀气的脸愈来愈油了。
“死了又如何?人类死了也没有真的消失了,大神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消失?”
“咦?不会吗?”
“人类死了,灵魂会到冥界等待转生,或者到炼狱接受惩罚;而天界的人死了,是被切断与天界和人界之间的联系,因此无法再返回天界,也无法再依附到人类身上,之后灵体再被捉到炼狱最底层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无法再依附到人类身上?”丝朵儿喃喃重复。“但火魔不是又依附到列坦尼身上去了?难不成他被风魔杀死的传言是假的?”
“他确实被风魔杀死了,只不过……”雅洛蓝耸耸肩。“又被某人从炼狱最底层救出来了,别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至于火魔被切断与人界之间的联系之后,再想强行依附到人类身上,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其他三人连声追问。
“一般大神依附到人类身上,其实只是借居在人类体内,人类的魂魄与大神的灵体是分开的。不过一旦被切断与人界之间的联系之后,再想依附到人类身上,大神的灵体就必须与人类的魂魄结合在一起,从此后再也分不开了。”
连体婴?
“再也分不开了?”席特睁大眼。“那不就……”
雅洛蓝点点头。“对,倘若大神再一次被杀死,人类的魂魄也只好跟着大神的灵体一起被捉到炼狱最底层去接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所以在这么做之前,非得要得到人类本身的同意才能够进行。”
“列坦尼……”爱西芙咽了口唾沫。“同意了?”
“应该是,”雅洛蓝横臂抹一下嘴。“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做是他占了便宜,因为他不但能够拥有火魔的能力,火魔也必须顺从他的意志。不过倘若火魔再次被杀死的话,列坦尼可要后侮莫及了!”
“因为他以为不会再碰上风魔了,”丝朵儿低喃。“只有风魔才能杀死火魔,但风魔回天界去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风魔没有回天界吗?”爱西芙更吃惊了。
丝朵儿瞄一下雅洛蓝。“风魔还在人界。”
席特也吓了一跳。“真的?那他在哪里?”
丝朵儿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会知道风魔还在人界?”爱西芙追问。
“他……”丝朵儿大拇指往雅洛蓝那边一此。“告诉我的。”
“他?他又怎会知道?”
“西方大地的神官告诉他的,因为他是神官抚养长大的。所以我们不用担心火魔没有人应付,只要风魔还在人界,火魔就撒下了野!”
“原来如此。”爱西芙转注雅洛蓝。“那神官有没有告诉你风魔在哪里?”
“当然……”雅洛蓝懒洋洋的回道。“没有!”怎会有,神官也不知道啊!
除了卡罗之外,应该只有丝朵儿一个人知道的,没想到她却给他到处宣传做广告,招揽客户拉生意。
唉,女人的嘴真是不牢靠啊!
而当丝朵儿他们在讨论列坦尼的问题时,列坦尼又在干嘛呢?
话说回列坦尼被“强制驱离”当时,他身不由己的被卷入那股莫名其妙的龙卷风之后,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不知晕头转向了多久,突然砰一下摔在自家王宫大门前,狠狠的啃了一嘴泥土,这口气不用说怎么也吞不下去,满头尘灰顾不得擦,一爬起来就怒火冲天的飙向神庙,这回女侍一瞧见他的脸色比上回更黑,二话不说,立刻引领他到神殿后的主厢房。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布幔后的声音有点讶异。
“你说赐予我的这项魔力是天下无敌的?”列坦尼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确定?”
“当然。”
火魔唯一畏惧的只有风魔,但风魔已回天上,火魔自然就天下无敌了。
“那为什么我远远一看见那家伙就害怕、就想逃?”
“是吗?”布幔后沉默片刻。“列坦尼,从头到尾仔细告诉我!”
列坦尼正想好好抱怨一下,马上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讲了个够,但他说完之后,布幔后却久久没有声音,好像布幔后的人离开了似的,正是疑惑间,突然听见布幔后传出狐疑的自言自语。
“难道是风魔?他没有回天上吗?”顿了一顿。“列坦尼,你进来一下。”
列坦尼应声进入布幔后,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又听布幔后的人在喃喃自语。
“果然是风魔!”布幔后的低喃阴森森的宛如徘徊在黑夜里的幽魂。“那就别怪我这么做,风母,我不能再让你儿子把我儿子送回炼狱,只好先把你儿子送回天上,虽然我真正想做的是杀死他,可惜除了帝神,谁也杀不死他!”
“巫女?”她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会去替你解决这个问题,之后你就可以回去继续进行你的大业了。”
“巫女要亲自去?”列坦尼有点吃惊。
“是的,我必须亲自去。”因为没有人能够杀死风魔,但起码她可以杀死风魔依附的人类,把风魔送回天上。
任何人都别想再把她儿子送回炼狱去!
未几,列坦尼便兴高采烈的离开神庙,准备先找几个女人好好发泄一下满肚子窝囊气,再耐下性子等待重新出动的时候。
巫女亲身出马,还有什么会搞不定呢?
“列坦尼!”
才刚进入王宫,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他,他不由暗暗申吟,回身,果然是那个他暂时不想见到的麻烦人物。
“托拿特,你怎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负责抵挡东方大地的军队吗?
“我把阻挡圭南军队的任务交给莱姆将军了,只要火阳岛和静月岛掌握在我们手中,圭南的军队就休想跨越雷池一步。”托拿特温声解释,再满怀期盼的望住列坦尼。“那么,你何时要让我见梅丽妲呢?”
列坦尼揉揉鼻梁,按下不耐烦的脾气。“好吧,就现在,跟我来吧!”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梅丽妲的公主殿前,列坦尼要托拿特在外面等待,他先进去劝说梅丽妲,托拿特喜滋滋的同意了。可是这一劝说就劝到了傍晚,列坦尼方才怒火冲天的跑出来。
“顽固的女人!”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好了,可以进去了。不过你可别忘了之前我们已经说好,我不负责她的态度,你要自己想办法喔!”
“我没忘!没忘!”托拿特猛点头。
好,那就让他自己去碰铁钉子吧!
于是,列坦尼回他自己的宫殿去了,托拿特虽然很兴奋——终于可以见到思念多时的公主了,但还是有点犹豫,在门口踌躇半天后才拖着脚步慢慢进殿里去。
他该如何说服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