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将月白色中衣清洗干净后,放在身后的木盆里,又从年长女子的手里接过一件玄色的外袍。她抖开那件外袍,黛墨清楚地看见,那是件秀有四爪莽的玄色丝质锦服
西蜀国皇亲贵族的服饰,花色图案都非常有讲究。一般来说,皇上的衣服上绣的是龙的图案,而皇后和公主为凤,其他嫔妃和王妃等绣的都是百鸟——意味着百鸟朝凤。而太子的衣服则绣莽,亲王则绣百兽,莽和龙的外形十分相似,区别只在于——龙是五爪,而莽为四爪。
那女子手中的衣服上绣的正是四爪莽,这里除了太子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穿这件衣服。而且黛墨觉得这件衣服十分眼熟,她略一思忖,猛地想起,在太子殿的时候确实见太子穿过这件衣服。
黛墨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军中有女眷本已罕见,这女人还为太子洗衣服,里面更是大有文章,黛墨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她不禁颦眉:我这是做什么,是她在洗衣服,又不是让我去洗,我何为要不高兴?
那女子也发现了溪边的黛墨,她扔下手中的衣服,玩味地看着黛墨。如此一来,她的整个面孔都正面对着黛墨,确实如黛墨所想,这女子异常的娇俏妩媚,简直就是——天生尤物。
蹲在溪边捶衣服的女子也发现了黛墨,站起身来打量着她,片刻后伏在那美艳女子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女子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狠戾。
黛墨确定她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凭直觉,这个女子应该认识自己。
在两个女子的直视下,黛墨从容地朝前走去,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让她显得高贵而优雅。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黛墨快与那女子交错而过的时候,一直看着黛墨的娇媚女子说话了:“你就是周家二小姐——周黛墨?”女子的声音糜软娇侬,听了让人骨头一酥。
黛墨猛然想起,她听过这个声音,就在西蜀国皇宫的御花园里——这个女子就是她在花丛中看见过的太子妃,西越国的嫡公主。
黛墨不得不停下来,与女子对视片刻,笑道:“正是”她知道这就是太子妃,因此也没打算明知故问女子的身份,令她没想到的是,堂堂一个太子妃,居然亲自到溪边给太子洗衣服,看来——这太子妃的心思,也非一般女人所能比的:为了抓住太子的心,宁愿放下自己高贵的身份,去做浣纱女。
“放肆,见了太子妃,还不快快行礼”旁边年纪稍长的女子尖声呵斥道。
女子以为黛墨听了她的话,即使不吓得战战兢兢地,也会低声下气地给她主子行礼。
可是黛墨是谁,黛墨是西蜀国堂堂周丞相的千金,论地位,虽然比不上面前这位太子妃,总归来说也算金枝玉叶,何须对她低声下气?何况——黛墨这个曾经的现代人,没有那么强的等级观念,她根本不把什么太子妃看在眼里。——不但不放在眼里,事实上,还非常非常地讨厌,因此她想给黛墨一个下马威,黛墨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果然——狗总是比主人来得嚣张太子妃,你该管好你的狗”黛墨端正着身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句话远不如她说话的态度那样轻描淡写——既骂了这女子是走狗,又骂了太子妃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下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狗都打了,自然也没有给主人面子。
“你你你……”那女子明显没料到黛墨会说出这番话来,顿时气得直哆嗦,脸憋得通红,你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呵,还真没看出来,二小姐长着一副尖牙利嘴”太子妃笑着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周黛墨,请你看清楚一点,站在你面前的是本朝太子妃,你难道不该下跪吗?”。
下跪?她见到太子都不会下跪,更别说跪这个妖媚如狐的女人了。黛墨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边,说道:“抱歉,太子妃,我已经入了百花宫,身为百花宫的护法,我不需要向你行跪礼。”
黛墨曾经听逍遥寻说过,太子为了拉拢百花宫宫主花非花,曾经下令,允许护法以上的人,在太子以前皇亲贵族面前,可以不用下跪。
那太子妃显然没有听说过这条规矩,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子,见她点头默认后,才说道:“如此说来,你真的是那个勾引太子的女人?”
黛墨愣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见太子妃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才恍然,她定是知道太子曾经喜欢过自己了。于是黛墨嫣然一笑,说道:“太子妃,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太子了?”
“你……”太子妃被噎住,说不出话来。是啊,她们都不曾见过面,怎么可能看见黛墨勾引太子呢?可是她的的确确就是勾引了,不但勾引了,连太子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是呀,就你?也能勾引到太子?如果太子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娶我做他的太子妃了,更何况,现在我有了他的孩子,太子更是将我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哈哈……”
听着她糜软而张扬的笑声,有那么一瞬间,黛墨只觉得天旋地转,可是她强自镇定下来,努力保持着脸上轻松、无谓的笑容,“哦?那黛墨得恭喜太子妃了,如此一来,西蜀国也后继有人了?既如你所说,太子将你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还会让你出来洗衣服?我看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吧?”
想到那个男人,在别人肚子里留下他的痕迹,黛墨的心就像滚过油锅一样,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跟这个女人计较,逞口舌之快;还知道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这样的小人,可是她就是火大,所以这些话毫不犹豫地就月兑口而出。
“贱人你们周家的女人都是贱人”太子妃几乎咆哮起来,娇媚好看的脸蛋也扭曲变形了。自从进宫后她一直生活在这个女人的阴影下,还要时时刻刻和宫里那位明争暗斗,为了韬光养晦,自己常常忍受着她的威胁,所以她恨极了周家的女人,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她巴不得将面前这个偷走太子心的女人碎尸万段。
“天也不早了,太子妃若是想看见贱人,不如回家照照镜子吧”黛墨说着就转身准备往回走,本想出来逛逛,不想遇见这么个不识趣的,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
这女子不但是西蜀国的太子妃,还是西越国的嫡公主,打从娘胎出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现在听到黛墨如此说,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她飞身就向黛墨扑来,同时右手做钳状,直逼黛墨后颈项。
黛墨听得背后风声骤起,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那太子妃一个扑空,冲出两三步远才勉强稳住身形。
于此同时,之前站在河边的年龄稍长的女子,也向黛墨频频出手,她的掌法没有多余的花招,招招凌厉而很绝,夺人性命,一看就是刺客出身。
显然这两个女子都不曾料到黛墨的身手如此之快,论功夫,也许她不及太子妃,论狠辣,黛墨也比不上这个刺客出身的女人,但是她的速度却是绝对远远快于这两人的。
就像逍遥寻曾经笑言:“你只要把师傅这身轻功和诡异的速度学到手,相信世上能取你性命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天这两人用事实证明了逍遥寻那句话的正确性。
太子妃在瞬间的惊愕之后,即刻反应过来,出招又向黛墨冲来,黛墨这次没有马上避让,而是等她快到眼前的时候,才忽地一闪,不见了人影。
太子妃这一招使用了十成的力道,劲道又猛又足,黛墨闪开后,她来不及收回力道,就这样直冲冲地射进了溪水里,顿时随着“扑通”声,传来的是一声尖利响亮的叫声:“啊……”
年长女子一直专心地试图一招至黛墨于死地,根本没有料到她的主子会冲进溪水里,等她发现时,想拉也来不及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射进了溪水中。
等她忙不迭地将太子妃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两人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湿漉漉的薄纱衣衫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上,身体各个部位都若隐若现——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线条毕露,是犯了大忌的。
黛墨原本也只是想着躲开太子妃的攻击,不曾想她自己冲进了溪中,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坏了身孕,那这样子,黛墨算不算伤害了皇子?
所以,一时间,她也有些懵了,站在溪边看着两人从水里走出来——她竟然忘记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黛墨看着太子妃从溪水中走出来,现在是夏天,即使落水,也不至于太冷,黛墨看见——太子妃竟然浑身打着颤,她眼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黛墨,不,是望着黛墨的身后,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巴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黛墨狐疑地转过身——太子就站在自己背后不远处,她心里一惊,刚刚太子妃落水的一幕,想必他全都看在眼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