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优疑惑地摇摇头,难道古代人都是这样?见到妹妹都那么生疏么?季优又想到自己妈妈对自己的冷落,目光渐渐地冷却。“明月,回去吧。”明月见帝姬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继续刚才自己大胆的怀疑,连忙应声说是。
回到寝宫后,先前那没来由的燥热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凉爽,季优烦躁的心情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自己干嘛生闷气呢?在这充斥着刀光剑影的里,生疏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吗?更何况他又不是自己的妈妈,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嘛,自己根本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啊这样想一想,季优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生气,把身体大字型摆开扔到床上,袭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凉意将季优渐渐地带入梦境之中。
躲在竹林丛中的赵构,慢慢从竹子后走出来,看着少女慢慢离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说,“嬛嬛,你竟长这么大了么?”眼底的忧伤像水一样的化开,林中的知了尖利的叫了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就像一眨眼一样,季优还没怎么完全的适应这个庞大的宫廷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将她放在了一个完全不知所措的高台之上——宋徽宗赵佶,回来了。
“柔福参见父皇。”季优伏子,行着跪拜礼。这几天的苦练总算没有白费在听到赵佶喜气洋洋又毫不遮掩的宠溺的声音之后,季优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好好好来抬起头让父皇看看,朕的宝贝女儿瘦了没有?”
季优应声抬头,眼帘半垂,细细的打量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已有些肥胖的老人,尽管是有点现代暴发户的感觉,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君王之气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赵佶看看季优,又大笑起来,“哈哈数日不见,朕的宝贝女儿可是又漂亮了不少啊”漂亮?季优呆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夸过漂亮呢,顶多就是夸夸自己聪明就很不错的了。如今竟然能听到“漂亮”二字。后来一想,才记起现在这个人不是季优,是养尊处优的帝姬赵嬛嬛。原来那个难看的季优,被人欺负的季优,终于不在了。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会不开心呢?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如此想念,想念那个整天被人嘲笑差遣,丑丑的季优呢?
赵佶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的表情不对,连忙问道,“嬛嬛,你怎么了?见到父皇不高兴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听见赵佶叫“嬛嬛”过了好久季优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就是嬛嬛,只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父皇,柔福的确有些不适,如果父皇没有什么事的话,柔福想要告退了。”
见女儿这么说,赵佶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说,“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父女两个我再好好聊聊。”季优点点头走出金碧辉煌的大殿。
打发走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卫和明月,季优一个人漫步走进了御花园,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自己最常来的地方便是这御花园了,所以在这个没有家的地方,这个花园无疑成了季优最亲近的地方。
在一棵桂花树下躺下,闭着眼睛,太阳穿过眼皮与虹膜刺进自己的眼球,眼前一片橘红色,很温暖的感觉伴随着幽芬的桂花香透过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舒缓着自己刚刚紧绷着的神经。
突然一阵古筝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最柔和的溪水一样,绕过花丛,绕过青石,来到季优的身边,俞伯牙与钟子期的高山流水感觉也恐怕不过如此吧,季优不懂琴,可是此刻却莫名其妙的被这不知来自哪里的琴声感动,那一指指的挑拨仿佛不再琴弦上,是在季优的心弦上。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季优躺在草坪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琴声慢慢的停了下来,直到最后的消失不见。季优慌张的站起来,就像一直安睡的婴儿突然离开了妈**怀抱,她不安的朝直觉中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想要寻找奏琴者的身影,可惜看过去落入眼中的,只有几只好像同样不舍琴音的蝴蝶在那里环绕。季优失落的坐回地上,把头埋在两腿间,“谢谢你的琴声。”
回到寝宫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明月小跑着迎过来,“帝姬,您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担心死奴婢了”
要是平时,季优真的是烦透了古代人的奴隶制度,但是这也不是自己说想改就能改的,也只好由着明月一口一个奴婢的叫,但是本来就没来由失落的心情变得更加没有精神,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就走进了房间,不再说话。
明月指挥宫女们给季优准备热水洗澡,小小的身子在房间里转个没停。季优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情又渐渐烦躁起来,正准备打发明月退下的时候,明月却自己走了过来,“帝姬,明日便是您的诞辰,是否…是否……”结果支支吾吾是否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是否”什么。
“到底想说什么?”因为心里烦躁,所以说话时也难免有些疾言厉色。
只见明月吓得都得像筛糠一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帝姬息怒,奴婢只是想问是否要将清风暂时放出来,因为清风梳出来的发式一向是帝姬最喜欢的。”
放出来?这么说这个叫清风的宫女是被关起来了?难道是柔福关的么?因为心里有一丝疑惑,所以她决定还是要问一下,“她为何被关?”
“因…因为她偷了帝姬您的珠钗,所以您把她关押在外院了。”明月竟吓得说不出完整地话来,果然是“自己”么?季优看看自己的身体,细如羊脂的皮肤再次映入眼帘,对啊柔福是个娇生惯养又天生丽质的堂堂公主,应该就像唐果果那样吧没有理由要成为一个温柔乖巧的“傻瓜”的。季优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好,放了她吧。”
明月没想到今天的帝姬这么好说话,连忙点头称是,准备去领命放人。
却不料季优又说了句,“放了以后就不要再关了。”因为先前听明月的意思好像是,暂时放出来,生日一过完,用不着她了就再关回去。心里也的确不忍,这里的宫女们大多都没到20岁,和自己以前26岁的年龄比起来,实在算是***们了。
明月又吃了一惊,心里不免为自己受苦的姐妹感到高兴,毕竟这种“大赦天下”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像是怕帝姬反悔似的,明月连礼都是匆匆忙忙行完,出了门就飞一样的跑去放人了。看看她堪比百米冠军罗伯斯的速度,季优哑然失笑。
果不其然,第二天季优一早醒来,明月就领着一个女孩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那女孩就跪在地上,头死死地垂着,像是要摁到地上去。季优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回忆起昨晚和明月的对话才猜疑这个女孩恐怕就是清风。
“清风?”疑问句的叫唤一声,就看见跪着的女孩剧烈地抖起来,怕是以为自己又要整她了。
“把头抬起来。”因为对这个小宫女莫名的好奇,从她一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对她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所以才如此迫切地想要看看她的脸。
听得出来主子说的是陈述句,清风也不敢再低着头,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看到她的脸季优才终于明白这种亲切感究竟来自何处了。因为,眼前所看到的这张小脸,不是国色天香,不是小巧可爱,而是连普普通通都不算的,丑颜。一如以前的季优。
季优并没有拉拢下人的打算,因为那样很有可能动辄得咎,反而不好。但是现在看见,这样一个面貌不出众的少女,季优却觉得很温暖。
没有以往那样伸手召唤她过来,而是迈开步子,像是走向以前的自己一样,面带着微笑走向清风。
可是还没等到季优走近,清风便跪在地上连连后退,“帝姬饶命,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奴婢家中母亲染了恶疾,奴婢一时昏了脑子,帝姬饶命啊…”就那样,便颤抖,便哭着求饶。
为什么要摇尾乞怜?为什么要流着眼泪认输?季优很难过,只因为地位低下,没有可以使自己摆月兑为奴命运的家世,没有可以使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出众容貌,所以便甘愿被人踩在脚底,甘愿这样被人欺辱?和之前的自己那么相似……
“不准哭”季优喝了一声,吓得清风把哭声咽回喉咙里,“救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对?你哪里有昏了脑子?昏了脑子的…是欺负你,看不起你的那些人你还要哭吗?你哭就是在向她们求饶,你哭就是在诉说你的无能你还是要哭吗?”。
清风听了季优的话,像是狠狠地吃了一惊,连哭都忘记了,但是对季优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反而更加畏惧,以为这些不过是帝姬想要处罚自己的另一种方式。
季优轻叹一声,这种反应已经很好了,一个人的戒备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卸下的,而季优也没有要清风完全卸下对自己的防备的意思,内心深处只是很简单的,希望她能够快乐。宋朝的宫婢制度多少和唐朝有些相似,大多数是从小就入宫的。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已经是不容易,更别提一个长得并不出众的女孩,肯定是受尽了欺凌。
看清风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季优尝试着又往前一步,清风虽然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再往后退了,这让季优有些宽慰,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蹲子,和她平视。
看了一会,季优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慢慢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帝姬…”明月和清风同时惊呼,可能是无法接受帝姬这样的行为。
“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对你,对不起。”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是算是代替赵嬛嬛来道歉了,或许会让她不再那么害怕自己。
“不会帝姬没有错”清风眼泪又掉下来,眼里满是愧疚,“是奴婢低贱,偷了帝姬最珍爱的发簪,可是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那是王贵妃留给帝姬的遗物。是奴婢该死,帝姬千万不要道歉”
王贵妃?赵嬛嬛的生母?胸口一紧,原来如此,自小就离开自己的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现在很可能是永远都找不回来了,不难过,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吧?
再看看清风,虽然面容很消瘦,但是身上却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关禁闭并不体罚,赵嬛嬛或许只是不甘和难过而已,其实并不想罚这个苦命的宫女吧。
这样想,又不免为之前把赵嬛嬛和唐果果联系起来的想法感到羞愧,不过既然对赵嬛嬛不起了,那么现在是理所当然的要帮她做好人了。
“我知道,我已经不怪你了,发簪卖了可以找回来,你母亲的性命比较重要。”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温和,“快起来吧,我的发式还要依靠你呢。”
“帝姬……”只见清风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心里恐怕是早就感动的不得了了,“帝姬的大恩大德清风无以为报,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这倒是季优意料之外的收获,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简单,你给予,就一定会有回报。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竟让自己赢得了第一个忠心耿耿的助手,以后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时代,也有了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了。或许…不会那么孤单了。
发自内心的一笑,“好了,帮我梳头吧。”
清风还是怯生生的看看季优,却发现对方眼里是满满的疼惜与鼓励,像是得到某种力量一样,清风认真的点点头,嘴角有一丝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