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哪来的?”一声大喝唬得季优和清风都怔怔地定在那里。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还是聋了?”眼看这那个发火的士兵提着刀就要走过来了。还是清风反应比较快,连忙笑笑,“禀报大人,奴婢是柔福帝姬殿中的丫鬟,现在正要回宫去。”尽量把语气放的乖巧。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帝姬就在这里,否则未经通报私自出宫这一项罪名就可以灭自己满门。
那军官听了语气也放缓和了些,“是帝姬的人么?那这个小兄弟是谁?看着面生的紧啊。”话语间是不容迟缓的压迫感,果然,皇家禁卫军不是吃闲饭的。
“他是帝姬请来的客人,和然公子一样。”然公子?大概就是前几日爬到自己床上的然儿,和他一样,难道这清风是想把岳远以面首的身份带进去吗?季优一阵恶寒,暗暗感叹旧社会的腐败。
那军官听见清风这么说也不好再纠缠,毕竟的人都有强大的后山,而且这个柔福帝姬也不是禁卫军们能惹的主儿,要是得罪了她,就算把整个禁卫军都斩了也赔不起啊。于是点点头直接放行。
“清风,你看这架势,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见这样子实在是不像金兵入关,但是越是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越是会紧张,那种命运不由自己做主的感觉又回来了。
“奴婢不知,帝姬您等下就能知道了。”说完就退到季优身后,低着头继续走。
听得出来清风的语气也很紧张,看来昨晚在朝凰阁的留宿,的确让她吓得不轻。
而一旁的岳远更是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恐怕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接近皇家。
一路上更是关卡层层,等到季优三人费尽千辛万苦赶到岙敛阁附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不敢向前。老远就可以闻到焦木的刺鼻气味,岙敛阁前,赵楷不久前为季优种的一片樱花林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宫女太监们的求饶哭喊声绵延不绝。
“清风……这、这是怎么了?”心里只隐隐约约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但还是不能确定。
“奴婢…奴婢不知……”清风脸色煞白,以为是因为自己昨夜和帝姬外宿,现在东窗事发。此刻竟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季优当然明白清风的担心,但是她更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再不出面,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清、清风…还是去看看吧。”尽管结结巴巴,但是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清风红着眼睛,唯唯诺诺的点点头,跟着季优准备一起进去。
“你们别动”季优吓得大声一喝,然后深呼吸一下继续说,“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进去了会成为出气筒,更何况还有一个大家都不熟识的岳远,清风,你带着岳远去别处躲一躲,晚上再回来,我在岙敛轩等你们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季优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与坚持,清风愣了良久,半晌,才含泪点点头,眼里满是感动。然后,便拉着岳远的衣袖急匆匆地往树丛后走去,岳远只是焦急的频频回头看季优,并没有出声,大家都明白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季优待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定了定神,异常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大房子,自己的寝宫——岙敛阁。
岙敛阁的格局像是在北京常见的四合院,但是远比四合院复杂的多,假如从上空俯瞰的话,应该是一个个四合院按照由大到小的顺序套了起来。进入岙敛阁的大门,最东边的房间是季优住的岙敛轩,岙敛轩前也有一片呈扇形分布的樱花林,穿过那片树林便是青澜住的凝澜轩,凝澜轩对面是清风和明月住的地方——守月轩,守月轩旁边是一条抄手游廊的入口,从那里可以进入岙敛阁的“后花园”。修建艮岳的工匠都是全国最优秀的园艺师,所以,对于这位目前最受宠的帝姬的住处,设计的也是相当仔细,池塘、溪流、树林、花圃,甚至还有人工瀑布。记得季优第一次来的时候,都不得不惊叹于这古代工匠巧夺天工的手艺。
季优走到岙敛阁的门前,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杯盏破碎的声音,随后就听见赵佶怒极的大吼,“快给朕去找帝姬再找不到帝姬,朕就把你们满门抄斩”
在季优的印象中,赵佶是一个跟李煜似极的人,平时没有什么脾气。但是现在却如此愤怒,可见赵嬛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敢再多想,阁中满满的丫鬟太监们的求饶声像是一把把手,把季优从门外给推了进去。
一进到岙敛阁之内,季优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为什么会这样了,阁中哪里还有平时一片豪奢的景象,岙敛轩被烧的连门都不见了,平日的红砖碧瓦此刻都是黑漆漆的。
院子中央放着一把椅子,现在赵佶正坐在上面,丫鬟太监们跪了满地,不停地磕头求饶。跪在最前头的是披头散发的明月,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应该是鞭子打出来的,不光是身上的衣服,脸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明月跪在赵佶的面前还在不停地磕头,额头上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季优心中一疼,上前一步大吼,“别磕了我在这儿不要怪她们了”
这一声大吼一出,本来喧闹不已的岙敛阁突然安静了下来,赵佶回头一看,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嬛嬛”
赵佶只是这么叫了一声,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就像是蜜蜂见着蜂蜜一样,全都一窝蜂的扑了过来,一时间,被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昏眼花——
“帝姬,您没事吧?”
“您去哪儿了?可把奴才急坏了”
“帝姬,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帝姬…”
“……”
季优很少发火,可是她实在受不了这些虚情假意的“关心”,更何况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心情。
见周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季优快步走到赵佶身边,刚刚准备开口,“啪”清脆的一声响,赵佶厚厚的手掌硬生生的甩在季优的脸上,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外力,跌倒在一边,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又是一阵惊呼,明月艰难的抬抬手,“帝姬……”
“嬛嬛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烧了朕赐给你的岙敛阁?”赵佶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本来季优认为自己挨这一巴掌是理所当然,但是听赵佶的语气,似乎是怪自己烧了他赐予的岙敛阁,心里有些难受,却将泪水逼回去,抬起头和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对视。
“你这样看着朕,难道是朕冤枉了你不成?你昨夜偷偷跑出了宫,不消片刻这岙敛阁便着火了,难道和你没有关系?”赵佶将手背在身后,但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现在双拳紧握的愤怒,“朕看你从小没了母亲,便处处容忍你,惯着你,可是你竟这般不知好歹,做出这等事来和朕抗争吗?”。
抗争?看起来赵嬛嬛和赵佶的关系一直很好,哪里来的抗争?季优便不解释,等着赵佶说下去。
果然,赵佶见季优不说话,更是生气,“朕知道你不愿嫁给金兵首将和亲,但是这几日我见你已没有先前的那股别扭,朕原本以为你懂了朕的良苦用心,还准备让另一位帝姬代替你出嫁,可是…可是你竟然……”赵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花白的胡子也在颤抖。
原来是这样,和亲…这是中国人历史上软弱表现的惯用方法,每当打仗打不过别人的时候,都会用金银钱财以表忠诚,甚至是…和亲。
现在季优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穿越来这里了,没有人愿意去和亲,赵嬛嬛也是如此。说好听点叫做和亲,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质,而且是一个任人**的人质。金兵的气焰异常嚣张,赵嬛嬛这样一个弱女子嫁过去,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更何况,看她似乎出宫很多次,以前自己一直以为是为了出去物色驸马的人选,现在看来,应该是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出宫大概也是…只为私会。
因为宋王朝的软弱,所以赵嬛嬛本来应该幸福的生活已经改变,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受尽**,终身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这样苟活着,还不如死去。
一个已经没有灵魂的躯壳,等来了一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季优。
看季优一直不说话,只是趴在地上,面无表情,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掌印,赵佶不由更加生气,“你这个不孝女”说着又要一巴掌甩下来。
“不要啊皇上息怒”明月已经伤痕累累,但是还是拼尽全力地扑上来抱住赵佶的手臂,“帝姬她身子骨弱,经不起您的打啊,要打就打奴婢吧是奴婢该死是奴婢放的火,跟帝姬无关”
季优没有想到明月会挺身出来救自己,看着她犹如深秋枯叶般的瘦弱身躯,鼻子一酸,说不出话。
“你以为朕会放过你这个贱婢?来人将她拉出去,打死为止”赵佶一脚将明月踹开,眉毛都快要倒竖起来。
看着拿着棍子上前的侍卫,季优心里一慌,“住手谁也不准动她否则,我死给你们看”以死相挟实际上是季优很不屑的一种方式,但是真的到了这样一个处境,季优真的觉得只要自己死能换来明月的一条命,也没什么。
看着自己女儿眼中的决绝,赵佶更是大怒,“竟然为了一个贱婢就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好朕满足你来人把帝姬拉出去,一起打”
赵佶大袖一挥,哪里还有一丝父亲般的慈爱。
前日还对自己微笑,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笑着抚模自己头发的人,已经不在了,或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季优终于明白了,先前的慈爱,或许有一部分是来自父爱的天性,但是更大的一部分,却是来自对自己女儿的愧疚,他想做的,是用父爱感动自己,然后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去和亲。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不该相信有什么真正的爱的,任何感情都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之上,现在的自己对于赵佶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没有了得到他父爱的权利。
季优冷笑一声,等着侍卫来捉自己。
但是可能还是帝姬的身份有些威慑力,那些侍卫全都站在原地,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并不上前。
“不用再争执了,火,是我放的。”像是一片薄凉的水晶蓦地掉进一滩死水之中,众人惊讶的回头看向站在岙敛阁门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