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木制的地板,但是赤脚站在上面也是有些凉的。也亏得这让人寒意凛凛的感觉,季优在往青澜房间前进的路途中,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刚才的现象太不正常了,青澜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地极深的人,但是今天他的反应太过于明显了。似乎不是自己做的面包不好吃的问题。
那么,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想着,季优的脚步又快了点。
楼下还有不少嬉笑声,现在对于朝凰阁来说正是热闹的时候,但是季优和青澜所在的二楼却是极其雅静的,而清风和岳远他们也没有回来,走廊壁上的灯灭着,所以现在的二楼等于是没有人的。
季优屏着呼吸走到青澜的门前,本来青澜是应该住在别处的,但是他自己要求要住在离季优的地方,方便他来保护。当初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繁嫣和季优,别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也是,谁能想到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琴师居然也是有武功的呢?
不过现在,近的好处便是方便了季优来一探究竟。
“啪”季优正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却突然听见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再也不能继续忍耐了,一把推开未上锁的房门,季优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
青澜衣衫凌乱的倒在地上,发束被散开,乌黑的发丝全部披散开来,遮挡住他的脸,只露出小半个脸颊,而那片平日里已经很白皙的皮肤现在变得更加惨白,似乎……似乎是笼上了一层寒霜。
地上果然躺着一只破碎的茶盏,一滩水渍印在名贵的地毯上,还蒸腾地冒着热气。
奇怪的是,青澜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推门而入,反而是在拼命的伸出手,想要够到旁边桌子上的茶壶。
季优的胸口一紧,脑中一片空白,但是她果断地跑过去,用手托着青澜的脖颈,想要把他抱起来。
“小…姐?”青澜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但他还是在尽力保持自己语调的清醒。
“你…你这是…”季优的喉咙哽了一下,眼泪就滚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啪嗒啪嗒地往脸上掉,青澜知道是季优哭了,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却又在半空中顿住,转而拍拍她的肩膀,“我不碍事,只是有些渴了,想喝口水。”
季优眼泪还在掉,但是她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拿起茶壶,送到青澜的嘴边。青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开始喝水。
青澜喝水的样子再次证实了他不是简单的口渴那么简单,一壶的水眼见着就没有了。季优着急的颤抖着声音说,“我…我再去找…”
“不,”青澜一把抓住季优的手腕,“不要惊动别人,劳烦小姐扶我去床上坐下。”
季优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的,现在青澜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连忙将青澜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再搂住青澜的腰。青澜虽然瘦,但是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季优的身上,这也是不轻的。
季优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青澜半拖半拽地送到床上,一张小脸已经毫无血色,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青澜坐在床沿上,季优瘫坐在青澜的脚边。她现在也感觉不到冰凉的地板所带来的不适了,她连眼也不敢眨一下的看着青澜。青澜的脸色还是苍白,但是比刚才好了许多,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
季优感觉到害怕了,是那种极深极深的,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感。青澜一直都是神秘的,温柔的,仿佛从来不会生病,不会生气,不会…这样痛苦。
“唉……”青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气息触碰到季优的脸颊,却让季优猛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季优紧紧地抓住青澜的手,在触碰到他的皮肤的那一瞬间,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一分,“你呼出来的气怎么这么冷?你的、你的手怎么又这么凉?”
季优这样的措辞实际上是在自我安慰,青澜的气息和体温……就像冰雪一样,不仅仅是没有丝毫温度,而是能够冻伤人的温度,让季优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青澜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有一丝分明的挣扎,很长时间后,才道,“有人在小姐您做的面包中下了毒。”
毒?怎么会是毒?
季优直起身子,“什么毒?怎么解?”
青澜的身子忽然晃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你…你问什么?”
“到底是什么毒?怎么才能解了它啊”说到最后,季优几乎是号啕着的。
青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季优的脸,嘴唇在轻轻地颤抖,“不碍事,我从小服过不少毒药,本来就是个毒药罐,这种毒名为裂叶,是极其危险的毒药。但是它遇热才会毒发,比如是人体的热度……”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青澜的话。
青澜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而季优仍然悬在半空中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你早就知道有读对不对?从吃第一口开始就知道的,对不对?”
青澜慢慢地转过头来,默默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它”季优生气地怒吼,她的理智已经慢慢恢复了,她想起来青澜在吃下第一口面包时的表情,那分明就是已经了然的样子。但是为什么还要吃?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青澜却不回答,只是低下头,与季优对视,然后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笨,”季优咬牙切齿地说,“青澜,你真是笨”
“小姐你先回房吧。”青澜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仍放在季优的手中没有抽回的手也告诉季优,他的体温正在急速地下降。
“不回”季优猛地站起来,一把将青澜推倒,拉过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盖好,“你现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减轻你的痛苦?”
青澜微薄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其实你不必在意我的死活……”
“废话少说”季优现在很生气,她也不知道这股子暴怒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任性要做这个面包,如果不是自己任性要青澜吃完……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季优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逃离了皇宫来了朝凰,就变得会哭会笑起来。就像一个本来任人摆布的木偶,开始有了自己的生命。
“裂叶是寒毒,毒性虽强,但是我体内的毒素足以以毒攻毒,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不用小姐你做什么的。”青澜将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屈服了。
见青澜不再赶自己走,季优也没有理由再生气发火,再仔细看看青澜,脸色果然好些了。想必是那热水起了作用,她一跺脚,“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找些热水来。”
青澜不说话,但是脸色又开始渐渐转白,像是要毒性发作的样子。季优不敢怠慢,连忙跑着去找热水。
季优刚刚出去,窗户那边就传来脚步声。青澜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看着来人,“你回去。”
明月不动,焦急之色展露无遗,“少主,解药…”
“你拿回去吧,现在不能服药,会被看出破绽。”青澜抬起手,手背向外,挥了两下。
明月嘴张了张,却又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的,所以只好退到窗户边,“少主,您对自己太狠了。”说着她就打开窗户,一个跃身跳了出去。
那句话就像一根尖利的针扎在青澜的身上,又加上极寒的裂叶之毒,青澜痛苦地闭上眼睛。
虽然身体上有痛苦,但是青澜的听力还是没有退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就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应该是属于季优的,只是……为什么还似乎拖着什么东西?
正想着,门就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打开,季优小小的脑袋探进来,看见青澜正盯着自己之后,贼兮兮地笑了一下,然后把门开得大了些,指着门外的大浴桶说,“用这个装热水,应该不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