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东莪很是有些好奇,这位小格格的排场架子倒是不小,饶余郡王,饶余郡王是哪一位来着?
这样想着便进来一个穿红旗装的披着同色斗篷的小姑娘,脚下蹬着一双鹿皮靴子,虽然年龄尚小还只是一团粉嘟嘟的惹人怜爱,不过一身英气倒是十足,上前行了大礼笑道:“莞莞拜见两位太后娘娘,给娘娘请安。”
二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淡淡叫起赐坐,她谢了恩打量一番,便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宫人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擦擦嘴见众人面有异样也毫不扭捏,笑着说道:“娘娘不知道呢,外头路上车多的人都过不来,我一时发了狠是骑着马过来的,可把我给渴坏了,众位妹妹不要见怪,咱们满人格格可不讲究什么扭扭捏捏的样子。”
皇太后淡淡笑了笑没有开口,我看着下头明显有几位汉人打扮的女子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看来是对号入座了。这样爽朗的性子和她的打扮倒是相称,应该是个不难相处的,不过这样的性子真能行的长久么,我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她旁边坐着的那个极清秀的姑娘却拿帕子掩了嘴冷冷勾了勾唇角,虽然并没有说话,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饶余郡王家的格格明显也看了出来,脸上便有些不好看,动了动嘴正准备发狠话,却听见上面孝庄截了话头笑道:“莞格格还是这样惹人又爱又恨的性子,你瞧瞧你妹妹都学会斯斯文文的坐着了,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这回儿大都是些第一次进宫拜见的世家小姐,没见过你这样的泼猴儿,再把人家吓着了。”
她笑道:“对面那个是东莪妹妹啊,这样斯斯文文的坐着要不是娘娘您金口玉言,我可是不敢认了,还以为是哪家教出来的大才女呢。妹妹可还认的我?”
我明显看见她旁边那个姑娘刮茶叶沫子的手顿了顿,继而恢复正常,自己仔细认了认,第一面就看着眼熟,此时仔细回忆了才知道算是自己不甚亲密的手帕交,当然话说回来在睿亲王家森严的规矩之下能有多亲密的交情友谊?此时便微微颔首叫了声莞姐姐,道:“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妹妹就算是再不济也不敢忘了姐姐呀,说起来倒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姐姐了。我出不得府,姐姐竟然也狠心不来瞧我。”
她连声笑道:“罢罢罢,这话说起来竟然还成了我的不是了?你头先日子病着我怎么敢不识趣儿的去打搅你呢。”
复又笑道:“我可是替你留着好东西瞧呢。”
哲哲皇太后听了这话便插嘴笑道:“什么好东西还这样神神秘秘的,倒不如拿出来叫咱们也都见见。”
莞莞笑道:“太后娘娘是见过好东西的人,我这点小玩意自然是不敢孝敬娘娘的了,不过是个胭脂盒子,我瞧着上头的画儿新鲜才当个宝贝似地攒着呢。”说着也大大方方的从袖笼里取出了个不大的椭圆盒子,双手捧给两宫太后先瞧了,我也远远看了一眼,依稀是的西洋美人的样子,因为穿越前实在是见了不少并不十分稀奇,不过下头还是有些人不由得吸了吸气好好赞了几句。大概莞莞也觉得面子上有光待拿下来便任由她们拿去传看了。
孝庄此时含着笑意向哲哲道:“这西洋的东西倒是造的好看,难得的是身上的衣裳还穿的周正。”我悟了悟其中的意思不免在心底好好笑了一场。
下头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不过都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见了也大多赞叹两句便罢,很快又传回莞莞手里,她也不查看便放回袖子里。孝庄便道:“罢了,你们几个一向相熟的便去东边暖阁里头坐着说话去吧,我们还想清清静静和其他几个丫头说说话,你们几个也不耐矩着的,等晚会儿得了闲再单独和你们说话去。你可甭教着你妹妹学坏,不然我可要请七爷过来好好说说话了。”
我听见这句七爷才突然想起来她是努尔哈赤第七个儿子阿巴泰的女儿,不过阿巴泰自己本来就是侧妃所出,一向也是不得宠的,难得年纪大立了些军功。私下里丫头们偶尔嚼舌头的时候也说起过这位郡王脾气不大好,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郡王,不过添了饶余的封号(意指富饶)好听罢了。她们还曾经说过这位郡王对自己的子女倒是宠溺有加,为此丢了不少的人,今天见了莞莞始知道不假,难得的是她虽然骄纵倒也落落大方,并不令人生厌。
我正出神间莞莞便上来拉了我的手一同向两人行了礼跟着丫头往东边次间去了,皇太后又道:“景妆和倾仪也一道去吧。”
我回回头,见那位极秀气的姑娘行了礼也跟着过来了,另外一位却含笑凑到皇太后面前道:“倾仪想陪着皇太后说话,难道皇太后不喜欢倾仪陪着么?”便留了下来。
我对这样的安排倒是没什么,跟着莞莞一路进了东边次间,里面是一道碧纱橱听意思是哲哲休息的地方,次间里面临床设张暖炕,三面两侧墙上订了些架子上面摆着几件素雅的摆件以及几本书,下面对设了六把椅子,为了说话方便便一起牵着手往东门并排的椅子上坐了,那个貌似闺名叫做景妆的姑娘跟着进来,打量四周只是去架子上翻了翻书册,又低声问了身边跟着的宫人几句,看样子有些失望只是随手拿了本书往西边椅子上落座无话。
莞莞看着她坐定才拉着我说道:“你怎么啦,难道真像外头传言说的一样,被水泡的脑袋都锈掉了么,那么无聊的情景你也能规规矩矩的坐着,倒是我往日小瞧你了。”
我含笑道:“哪有的事,不过是觉得往日不懂事让阿玛额娘操了不少心有些过意不去,如今年岁渐大也想着该学点礼仪才好,难道阿玛额娘还能护着我一辈子么。何况上头好些人我都不认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呆呆坐着了。”
她含笑斜了我一眼道:“果然出息了,这话当真不像是东莪格格嘴里面说出来的,难不成你听说了……”话却到此戛然而止。
我再追问她只是另起了话头道:“难怪你不认识,你家规矩大平时便甚少见这些人,何况前些日子又病着,方才那个倾仪,姓纳喇,和咱们是亲戚,她嫡额娘是七姑妈,不过她自己是侧室出的,不过跟着姑妈罢了,平时也不是什么得宠的,这会儿估计是为了嫁给皇上才过来请安的。”
我愣了愣,先是好好的回忆了一下我们家庞大的家谱,依稀记得这位没什么印象的姑妈是封了乡君的,嫁的是骑都尉纳喇鄂托伊,不过这位同样没什么印象的姑父早在崇德六年便战死了。想到这里才道:“你说的是选秀么?可是皇上还没成年呢,怎么会。”
她白了我一眼道:“毕竟是皇上大婚,你没瞧见这回皇太后请来的都是些年纪很小的,又让咱们这些无关的人避开,只怕就是为皇上日后做准备的,皇后八成还是出自她们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几个热门人选我早年住在蒙古的时候倒是也大多去拜见过,你也知道,蒙古的格格性子都直率,皇太后生怕她的娘家人受委屈呢,当然要好好挑几个合适的人入宫当妃子帮衬着。”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抬头看见先前那位景妆姑娘此时已经放下了刚才取的书,转而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莞莞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对面坐着的那一位,只是撇撇嘴道:“这一位可是大才女呢,咱们这种没一点家教的可甭污了人家的眼。”
我满脸黑线只得私下里拉一拉她的袖子叫她小声一点,她又甩过来一记貌似为怒其不争的眼刀低声恨恨道:“她是镶黄旗的钮钴禄家的,祖父是额亦都大人,你合该知道的,阿玛不过蒙恩荫领了个正四品的爵位,却是不大出息的,不过她额娘身份也高,是蒙古瓜尔佳氏,人是鼎鼎大名的才女呢。”
毫无疑问,这俩人有过节,而且鉴于莞莞一直强调才女这类的字眼,大概可以推测出是因为莞莞本人性情直率,不拘礼法,被才女姐姐明里暗里的损了好几次的缘故,恩,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之后莞莞又介绍了几家贵族的小姐,我一个一个记了回想着容貌长相,剩下的大半她说自己也不认识,都是第一次见。二人便转了话头说些别的去。我问道:“对了,你怎么来的这样晚。”
她神色黯了一黯道:“你知道我三哥的侍妾有了身孕,他本来子嗣就单薄,偏偏她这一胎还不稳,又和我家里头那个姐姐不对付,今天早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闹将起来,差一点保不住呢。”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默默折着衣袖向她道:“既然是因为这个,你又何苦来回奔劳呢,安心在家岂不好?”
她却展颜笑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我x日在家受她们的闲气,好容易得了机会跑出来你还埋怨我,我不过是借着这个缘由来的迟一些罢了,正好免得在上头闷着。”
不过明显的她也不愿意继续深究于这个问题,我亦无法多说什么,毕竟是人家家的家事,只是心里有些感慨她这样活泼的性子之下也难免要受些家里人的气。想到这里便劝她道:“依我看,你倒是可以多读些诗书什么的,兴许好过些。”
她正端着一杯茶吞着听了这话毫不客气的喷了出来道:“这话真真是从睿亲王家的东莪格格嘴里说出来的?”
我眉角不自主的跳了跳,好歹自己穿越之前也是和才女沾点关系的,嘴上便不服气道:“姐姐这话说的并不全对,我生病的时候也曾闲着无聊读了些诗词打发时间,深感古人说的满月复诗书气自华很有一番道理,就算不为别的,平日里你我听得戏文里唱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之句便是出自范仲淹的《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之句。姐姐多读些诗文,连看戏也更有趣儿了不是。”
我和她谈的正热火朝天,却忘了这屋里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