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莞莞说的有道理,可是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哲哲要这样做,和倾仪偷首饰一样都没什么动机呢。
这样想着想着便一不小心问了出来,莞莞不客气的冷着脸道:“我虽然来的晚,可也瞧见那一位对圣母皇太后很是巴结,相较来说对母后皇太后就有些冷了,两宫皇太后虽然是姑侄,看起来相安无事的,可是真要是把私底下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来说,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说句大不敬的,母后皇太后当真活的有些委屈。”
我细细想了一回儿,觉得也确实如此。穿越之后才渐渐听说哲哲并不是皇太极的原配,在此之前皇太极先后有过两位大妃,可惜都有些红颜薄命的意思,好容易自己做了大妃,下头却还有四位地位差不多的妃子,满人和汉人的观念不同,汉人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就算是帝王拥有三宫六院,算下来也都是妾,称不上一句妻子的,而且就算是原配死了,继室也是不能将自己的牌位正大光明的摆在丈夫身边的。满人则不同,算是真正的三妻四妾,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四妃和皇后的身份都差不多,府里面的侧福晋也是被当做妻子看待的。更何况,更何况皇太极后期很明显一心一意爱着的是哲哲的另一位侄女,孝庄童鞋的姐姐海兰珠,作为后世专情典范的顺治皇帝认真说起来也比不上自己的老爹。
我跑题的毛病益发严重了。
莞莞估计已经放弃了对我的教育,眼风转向景妆道:“话说回来,她连对母后皇太后都敢不大恭敬,只怕对底下的人更会显露些痕迹吧。她倒是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看得清谁能做她的靠山,如果再修炼个几年倒是不俗,可惜做的痕迹太露,叫人不动声色的就给收拾了。”
景妆点头,还不忘补充道:“你说的不错,头先我到的早些,一同拜见两宫太后的时候,有些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紧张些,她露出的神色说出来的话都很有些失了风度,母后皇太后点了她几句才收敛了些。不过依我看来,虽然圣母皇太后对她另眼相看,却并不是十分的满意,先前分明看着神色也有些不好看的,只是倾仪懂得讨她的欢心,估计也想借此机会买长公主一个人情罢了。说真的,我看皇太后也不放心叫她入宫来帮衬自己家的皇后呢。且不说这一回她要是真有心出手相助,就算是替她说句话也不至于送了命了,可见这一回那一位做的实在是有些失败。长公主也是没法子了,驸马过世的早,她要是身边有个年纪般配的亲女儿也不会去找一个妾室庶出的来充数,就算是这一位也比当今圣上长了三岁,这下子也算是彻底没机会了。”
估计是难得有个陪她说话的人,这样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居然还有补充:“另外你也甭小看这一回进宫请安的人,皇太后就算是心里不爽到底有些贵人的气度在,我看其中另外有人在动手脚,只是被皇太后借了机会罢了。”
两人心里面本来就有个大概的计较,一席话下来我听得云里雾里,她们却相视一笑有了些相识恨晚的意思。让人很有些感慨天理不公。
我感慨着感慨着,一不留神就把这话给感慨出来了,景妆含笑摇摇头没说什么,反倒是莞莞脸色黯淡了一会儿道:“这竟算是什么出息,要是可以选喏,我倒愿意同你将这个位置掉个个,你有额娘维护着,自己自然不用察言观色,你要是住进我家里面,自然也就会了。”
她这话说得很有些凄凄凉凉的,我本来心里就不大好受,这下更是难受了,回想自己,阿玛府里面的姬妾多是多,也大多是不很安分的,可是有嫡福晋在,也没生出来什么大的事端,比如上次那个不识趣的竹苑的妾室,虽然没听闻到具体的处理结果,可是从此以后也彻底没了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面根本没有这个人呢。这样说来,嫡福晋虽然为人不算亲和,却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而我生活在她的庇佑下,简直就快要忘了我是穿越到这样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不错,此时此刻我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他们口口声声叫的亲热的小格格,可是如果有朝一日我什么都失去了又将如何?如果有一天我的阿玛失去了他只手遮天的权利,又还有谁会将我呵护备至呢?
更何况,如果我只是东莪,这便只是一个茅塞顿开的小丫头的一番担忧罢了,可是,我更是21世纪的穆舞阳,那个知道这一段历史结果的穆家小五。呵,真是可笑,我险些就要忘记了,很快很快多尔衮就会失去一切,削爵抄家鞭尸,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我很快就要面对的现实,那个时候,我,这样一个只知道当米虫的人又该如果自处?我已经习惯了如今的尊贵日子,到那一日,我真的能够放段寄人篱下苟且活着么?只怕连今日的穆小五也做不到吧。
史书翻过这一段血腥的历史不过短短一页数行字,沾了自家阿玛的光的我,不过是单薄的一句话凝成了一生的过往,可是,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可有谁会知晓。
我太天真。
我只道说眷恋不舍今日的一方绮丽,却不知是大厦将倾前最后的一抹殊色。穆小五啊穆小五,且不说人家穿越者都是扶大厦之将倾,力挽兮狂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你就算是把自己定义成种田的小日子,也不能毫不自知自己的悲惨处境,还每日只知道优哉游哉的自个儿乐呵,要是最后把自己的小命儿都赔进去,那实在是将广大穿越同仁的脸都丢尽了。
我想,我大约需要做些什么了。
如果说多尔衮的下场是自作自受的话,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往火坑里跳么?虽然和他当真是生不出什么真切的父女情分的,可就算是路人萍水也合该提点一两句才是,何况我好歹也当了他们家这么长时间的米虫。
我自打出国便渐渐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读一卷薄薄的书册便伤春悲秋整整一个礼拜,哭过,还要擦干眼泪,面对阳光灿烂的笑出来,因为,没人会再怜惜你的眼泪你的情怀,你只能依靠着自己。因而逐渐练就一身能力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在阳光下,再冰冷的心也能渐渐复苏。当然,这个皇家就不是我一个没心机的配角闯荡的地方了,有多远躲多远吧还是。
闲话少叙。后来也不过是等到诸位长辈议完了事情,回去照例一套应酬话说完便各回各家。我挑了个合适的契机打探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彼时嫡福晋刚刚应酬了府里的各位福晋出门,正换下高高的花盆底,我便上前帮忙,她有些狐疑的望着我,换过了鞋便向上首炕上歇了,炕上对设几个秋香色缎面金钱蟒方胜纹样的靠垫,因她习惯性的坐了西边,便像牛皮糖一样黏上去挨着她坐下等她开口。
她叹了口茶,放下杯子之后果然开口道:“今儿怎么转了性,平日里听到这些不是直嚷着头疼的么。”
我赔笑说是年幼时候不懂事,又说了一下我们今天的讨论结果,嫡福晋听完叹道:“莞莞那个孩子是个七窍玲珑心肝的,可惜额娘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妾室,走的也早,那时候饶余郡王疼爱的是她九姐姐的生母佟佳小福晋,对她难免漠视些,难为这个孩子了。”
我虽然知道莞莞和我一样都是庶出,也想到了期间肯定有一番纠缠,如今听了嫡福晋的话却感觉其中更更令人唏嘘不已。这样感慨着又把之前的话题给忘了,还是嫡福晋先想起来道:“你们现在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不错了,虽然想的还是简单些。就拿小太后的态度来说吧,虽则一方面是无心,另一方面也是向太后示好呢,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学问就大了,你只记着我今日说过的就行,下头人的生死都不过的顶上人的一场博弈,你永远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做不得人上人,你就摆不月兑棋子的命运。”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惜有些俗套了,我到底是读过好些小说的人,对于这些小说中常见的桥段便有些漠视,殊不知小说虽然高于生活,到底还是来源于生活的。可惜我当时不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嫡福晋也未多言只说回去之后还有好些事情做呢,快要过年了,有些事情还是在过年以前了结了比较好。
这一台戏唱到如今也该曲终人散是个出结局的时候了。结局无外是草草收殓了,官方的解释一如既往是病殁没有创意,市井上比较被接受的说法是长公主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结果小姐要强,一生气便得了急病救不回来了。嫡福晋私下里也曾经叹息过说是已经不错了,我虽然内心接受无能,却也无能为力便只当做不知道算了。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从没想过我期待了很久的剑潭寺之行会这样收场,但无论怎样,都结束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