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府并不算很大,却也无法称不上精致,院子里的摆设大多价值不菲可是摆放的方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就是传说中的没有格调。景妆估计也看出来了笑容里便带了一丝无奈道:“玛法年纪大了,有些话我们做小辈的没法子说出口,格格甭嫌弃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已经到了门口,门口还立着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此时见了我两人连忙行礼,景妆道:“格格不会介意我事先没有和格格说我表妹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吧。”
我连忙摇头道:“自然不会介意的。”说着上前拉过那个小姑娘的手问起来,景妆笑道:“怎么就这么亲切了,有什么话咱们也进到屋里面再说啊。”
三人一起进到屋里面,景妆的屋子虽然布置的简单,不过都分外素雅,正面是三间不大的上房,床椅柜子俱是合步打的,隔间挂着湘妃竹的帘子别有一番幽静的意味,屋里面还生者一只小炉子上头正咕噜噜的滚着水,丫鬟正赶着移下来。景妆在一把竹子做的椅子上坐下来道:“你可是有口福了,正好有开水,我给你们泡茶喝。”
说着就往外头走,那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便笑道:“格格别见怪,我姐姐一听见要展示她的茶艺便有些激动了,不过她泡出来的茶虽然可能比不上格格府里面的,可是我认为还是值得一品的。”
我含笑道:“你们甭一口一个见怪嫌弃的,我哪里有那么多怪可以见啊,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这样说话我并不喜欢。反正东莪也一向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名声,你们像平时一样说话我就最开心了。”这才认认真真打量她起来,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过说话极爽利,看样子也并不是像景妆一样高傲的,反倒很好相与,心里面便生了好感拉着她的手道:“我还没问你,该怎么称呼你呢?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
她清脆笑道:“格格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绘然吧,我家姓瓜尔佳,和景妆是表姊妹,入了冬便来表姊家里面蹭吃蹭喝来了。”
说话间正看见景妆捧着一盒子茶叶进来,后面的小丫头还捧了各式茶具,听见这话便笑道:“格格是不是原还以为这丫头和我一样惹人烦的?你甭被她斯斯文文的表象骗了,这丫头说起话来一准把你烦死。”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成了丫丫,甭傻笑了,帮我一下快点。”
我疑惑道:“丫丫?鸭鸭?雅雅?”
景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你可真能想象,这丫头原本起名字叫做亚娅,结果人家非说这名字像叫鸭鸭,硬生生给改了,长辈们便把丫丫当成她的小名了。”
我点头表示同情加理解,穿越前也曾有位闺蜜死党的某个非完全官方小名叫做鸭鸭的,如今听见了便感觉更加亲切了,茶还没好便拉着她继续问道:“那你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一定读了不少书了吧。”
她笑道:“哪里有读多少书啊,又不是人人都像景姐姐一样是个过目不忘的才女呢,我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闲了的时候便随便画两笔画儿打发时间,虽然不大能见人罢了。”
这话一听就是谦辞了,谦虚是美德什么的。景妆手下不停拿热水将杯子挨个烫过,道:“你也甭说的太委屈了自己个,你看看我从来就喜欢和人说我泡的茶不说第一吧也很值得尝一尝的,你的画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我附和道:“是啊,等喝完了好茶,可是要叨扰绘然姑娘欣赏一番才是,赶明儿讨一幅往我屋里面挂着呢还要。”
绘然红了脸小声道:“格格取笑了,先看表姐泡茶吧,这一手唤作百鹤沐浴,用开水洗净茶具。”
我点头随手接过一个杯子细细打量,是淡青地青花绘平安如意纹样的精巧瓷杯子,此时她已然把几只杯子依次烫过一边了,正把茶叶用银捏子夹了放进茶具里,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茶。”
景妆笑道:“没有好茶叶,不过看起来还算是新鲜的安溪铁观音罢了,放大概一半满味儿最好不过。格格请看,这唤作观音入宫。”
说着提起滚开的水从稍高的地方淋进去,不忘解说道:“这是悬壶高冲。”茶具里面的茶叶上下翻转浮动煞是好看,紧接着是春风拂面,用茶盖子将表面的白色浮沫刮去。大概一两分钟后茶水便上了颜色,景妆起身将茶水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杯里,继而是韩信点兵,便是将最后少许茶水一点一点平均滴到各茶杯里面,然后就该鉴赏汤色了,景妆送了一杯到我手里,自己也拿起来一杯笑道:“我晓得格格喝过不少好茶,可是就让景妆卖弄一次吧,安溪铁观音属于乌龙茶范畴,色泽以青褐光润为上,我的茶虽不算是定好的,不过还可以入口。其次是香气,各类茶叶本身都是有香味的,如绿茶具清香,上品绿茶还有兰花香、板栗香等,红茶具清香及甜香或花香;乌龙茶具熟桃香等。若香气低沉,定为劣质茶。就是苦丁茶,嗅起来也具有自然的香气。花茶则更以浓香吸引茶客。然后是品,虽略有苦涩却入口回甘方是上好。最后是外形,我这个还算是不错的。请格格尝一尝吧”
依言小酌一口,我也算是喝茶的人,穿越之后更是尝过不少的好茶,平心而论今天的茶并不算是顶尖的,但是这样系统一套下来就算是白水也该别有一番滋味了,我看着她手法娴熟心里头便痒痒道:“我也喝了不少茶,今天才知道往日喝的全都是浪费了,好姐姐,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多教我才是,不然白白可惜了那些茶你也该于心不忍啊。”
她弯起眉眼满满都是笑意盈然嘴上还不忘谦虚道:“格格谬赞了。”
一时间用完了茶,三人携着手走到东边厢房,亦是不大的三间打通,之间只由竹帘子相隔,便是丫丫的住所了。右边次间设着碧纱橱,左边只在当中摆着一大张檀木大案,上边也只是设了一只青花笔洗,架子上满满摆着的都是各样毛笔,屋里尚还挂着一张正在晾着没有装裱的画,走近了看是临摹初唐宫廷画师阎立本的步辇图,描绘的甚是仔细,她见我细瞧便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起了兴致随便画着玩的,格格莫笑话我。”
含笑道:“哪里会呢,我这样不会画画的人看见了羡慕的不得了呢。”
临墙设着一溜博古架子,上面还散散堆着几支画卷,和景妆一一展开看了都是各式各样工笔描摹的仕女图,虽然比不上大家之作笔法略显稚女敕不过已然很有韵味了。不由得赞道:“绘然姑娘描的一手好丹青,哪天得了闲还请姑娘替我临摹一幅如何?”
景妆笑道:“你这个主意好,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你的颜料也叫人化开了,不如现在随便画两笔怎么样。”
于是净手铺展宣纸,我和景妆比肩坐下,屋里面并没有焚香,不过却隐隐有香气拂面,问了景妆,她只说大概是从屋外头传进来的一类话,便信了。可惜没大一会儿就有小丫头叩门进来说是前头开饭了,一幅画不过才描出来个轮廓离成型尚早,不免有些遗憾。绘芸一再笑着保证等下回儿有了机会一定补完送过来,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只要自己再找借口溜出来便是了。
不过午膳还是用的有些意兴阑珊,真不知道古人笔下能将自己描绘成什么样子呢。一时间用罢午膳,嫡福晋便有了离开的意思,钮祜禄府里面的老封君免不了虚留几句,说些客套话,看嫡福晋并不打算继续停留便带领了媳妇们一起往外头送客,我安安静静陪着嫡福晋往外走,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我的袖子,回头看是景妆,她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画,此时含笑道:“我表妹不好出来相送,又遗憾没有法子画完,改日画完了一定送到府上,这是你之前瞧过的画,她说她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不过是留个念想玩物罢了,你若是不嫌弃便收着吧。”
我依言道谢,说改日再来看她们便跟着嫡福晋上了马车。
回府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我歪在马车上有些郁郁不出声,这两个姑娘都是值得倾心相交的,可惜万恶的封建社会这样串门子的机会对我实在是少得可怜。嫡福晋依旧闭目养神,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道:“怎么啦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我知道你乐意瞧大街上的景儿,便揭起来帘子看就是了,只是当心别受了风回去自个儿难过。”
我有些惊讶的将她望着,她不经意道:“没什么的,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跟着阿玛进奉天城还不是一样的新鲜,小孩子都是这样,何况咱们草原上的女儿最受不得这条条框框的拘束了。”
我乐呵呵的揭起帘子朝外头看,雪后的京城十分安静,甚至能很清楚的听到车辙碾过雪地发出咝咝的轻响,这便是我生活的地方。
(丫丫是我临时加的人,写这一章也算是为了她吧,后面的事情我会通过后面的情节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