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悠哉乐哉的我们有了新任务——毕业论文。一直以为我们已经是专业等待毕业的“元老”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缺一张最重要的“毕业”通行证——毕业论文。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我们班级的同学被强行分组,每6个同学安排一个导师,有选题、写作上的难度可以直接找导师咨询。很幸运,我的导师就是徐芸芸美女。
与此同时,我也找到了一份自己颇喜欢的工作——一个很有名气的早教机构。我想,就当我平时练兵的,还可以赚些零花钱。
可当开始写论文了,才发现这样的文章和“你侬我侬”的小说是不一样的。看别的系的同学写毕业论文似乎是小菜也跌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却觉得是“难于上青天”呢?问丽达,她摇头晃脑、颇洒月兑地说:“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罢了。”我说:“怎么抄啊?被查出来怎么办?”“谁吃饱了撑的查啊?大学教授都可以抄袭,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学生为什么不可以抄?”
她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我惊叹,可是还是慑于美女导师的“yin威”,不敢乱来。用她的话说,这是关系到学术人格的问题。还是慢慢地来吧,欲速则不达。
在不慌不忙写论文的时候,我们脑中偶尔也会钻出“工作”的字眼。尽管下个学期的6月才毕业,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的离校时间已经可以用倒计时的方式计算了。而“工作”就是一个模糊的、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字词,不轻不重地**着我们的神经。
我忽然觉得今年的职场有些玄乎。就拿留校事件说吧,今年我们班以及我了解的几个系竟然没有人被学校留下任职(除了乐凡),可能现代大学的要求也与时俱进、越来越高吧。且身边的人似乎没有强烈钻进学校的想法。倒是有两个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同学被保送为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小妖等理论与技能成绩优秀的几个美女毅然决然地扔掉了即将到手的教师资格证,准备进外企工作,她们羡慕已久的白领梦即将实现了。
条条道路通罗马,但我们不知道从“大学”这座罗马城市出来后,哪条路才是最好、最适合我们的路。
“这一条路,是未知数,没有人看得清楚……”刘若英的歌唱出了年轻时的迷惘。只有我们尝试了、经历了,我们才知道究竟哪一条才是最好的路。
看着学校大门入口处Led显示屏上跳动的毕业倒计时的数字,我感觉我们的大学生命一分一秒在减少。于是,我们决定充分利用这剩下的“短暂的生命”。我们尽量参与每一场学校的活动:比如,去设计学院感受艺术的气息,或者是看美术系的画展,或者是看产品设计系的设计作品展、抑或是服装设计系的模特毕业表演,也会参加社团组织的活动,比如难得的篝火晚会,社团之间的联谊会,在临近寒假时,我们还与新入学的大一新生们进行了一次宿舍联谊。这次联谊真是太花哨了,活动是眼下流行的综艺形式,比如,跳花绳,或者5人4脚,或者吹气球,或者用吸管夹弹珠,各个活动中间夹杂着部分文艺爱好者舞蹈、书法、乐器、唐诗等方面的才艺释放,以至于联谊后都忘记结识了哪些新人,倒是对这些节目记忆犹新。真的感叹活动组织者——90后的不拘一格啊我们这些85后,在这些后浪的冲击下,似乎已经可以直接进入历史的档案馆了。
还观看了一场送别晚会,为去西部地区支教和最后参军的同学饯行的晚会。看着他们忽然偏离的就业轨道,有瞬间的迷茫和羡慕……
不知不觉,我们的熟面孔少了,原来和自己的另一半徜徉于自己租住的房间了。据说,学校周围的租房市场很火爆,已经把空置的民房彻底沾满了。很多人决定不回家了,要好好珍惜和利用剩下的大学时光。
即将放寒假,意味着又一个春节要到了,还有——我又要添一岁了,我的大学生活也要进入尾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几天的心情有些莫名地焦躁。对什么事情似乎都难得上心,复杂的感觉像五指山一样压抑着我,让我的心闷且酸痛着。
当妈妈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时,我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夏夏,他——胡风绕可能要”不行了,你这个周末回来一下吧……”
妈**声音尽管听起来很平静,但是我能感觉到其中掩饰的焦虑。
这一刻,我想到了“心灵感应”这个词语。也许,是他真的在召唤我?
“妈,我……真的要去吗?我必须……要去吗?”。我吞吞吐吐地问。
“当然要去,谁叫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呢”妈妈说,“此刻不去,我怕你以后后悔,有后悔相伴的人生可不好……”
也许吧,反正我已经前后两次从胡风绕的落魄上读出了“后悔”两个字,他已经为自己的后悔付出了代价。
所以,我不要后悔相伴的纠结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妈**托付,邱白竟然也要回家。而且,他从p市提前坐车到s市,在s市车站还帮我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星期五下午的车票。
虽然有了免费的行李“搬运工”,但是,我竟然觉得浑身乏力,只是感觉是沉重的。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关系,我的手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我只好把两只手绞在一起,重重地压在腿上。邱白似乎也乖巧了,不再以语言和行动出风头了,只是安静地陪在我左右。通过周围女士的目光,我知道邱白依旧是光芒四射的,可是我没有心情去欣赏了。
到家了,还是曾经相似的场景,邱白的爸爸妈妈陪着我的妈妈亚楠同志,每个人都沉默的。看见我和邱白踏进房间后,他们的目光全以高级别的瓦数盯着我们看,那样的目光让我感觉很别扭。
“夏夏,邱白,喝点水吃点东西吧,”妈妈说完转身进入厨房,然后把她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蛋糕的香味似乎让这个房子里的人心情轻松很多。看来,甜食真的有疗伤的神奇功效呢
“阿姨做的蛋糕真好吃,”邱白说。
“是吗?那就多吃点吧,”妈**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邱白把那辆车子缓缓停下来,我、妈妈、邱白爸妈先后上车。
“去他家吧,祥和小区,3号102,”妈妈镇定地说。
那是一片老得足以见证这个城市每一个沧桑的小区,比我们目前住的小区还要高龄。小区里6层高的楼房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小区里的有利地形,唯一能与它们抗衡的就是楼房前后的水杉树了。可是由于是冬天,凋零的水杉更显周围的萧索。
3号楼紧邻门前的交通要道,因此走在楼房边上,就听到路上传来的刺耳的刹车声和焦躁的喇叭声。
穿过楼梯下的黑暗空间,我们来到了102的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的刺鼻的药水味道轻轻飘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喷嚏声,门开了,露出一张有些熟悉而沧桑的脸。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觉得有些尴尬。还是邱白的爸爸沉静地说道:“我们想看看老胡,不知方便吗?”。
“是你们……进来吧……”她有短暂的犹豫,但还是把门开大了。
我们客气地进去。刚进房子里,我的鼻子还是在刺鼻的中药和西药味道中投降,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在他的床前,邱白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忽然觉得莫名的感动。
他瘦多了,只有两只眼睛是有一丝生气的。不过,这种病坚持了这么久,没有家属的照顾和持之以恒爱的决心是很难坚持到现在的。
看见我们,他有瞬间的惊讶,随之就侧过脸,我看见他的眼泪很快把白色的枕巾晕湿了。
“你……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吧……”我不看他,只是嗫嚅着说话,声音很轻,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感觉到了他的抽泣。
接下来,我把空间交给他们。我有些茫然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一直等在外面的她把我叫住,说想跟我谈谈。
我没有拒绝她,机械地跟着她进入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一个10岁左右瘦削的女孩子在画画。她的眼神似乎和年龄不相称,她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是不关心的,眼里只有她的画。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了吧?
“当年,是我逼着他的……我以为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得到他,我们就会幸福……但是,我……我错了,强取豪夺的不是爱情,更没有多年夫妻间的亲情,有的只是怨恨……”她说着说着哭了,眼泪从捂着脸的指缝间流出来。那是饱经沧桑的手指,不仅粗糙,而且皲裂了。
“我妈妈……知道吗?”。我迟疑着问。
“可能也刚刚知道吧,他一直不让我说,”她稍微止住哭声,继续说:“他说,反正,每个人的心都已经伤了,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把最好的东西移离适合他的环境,就是造孽,人也一样,离开自己的内心所爱,就会逐渐枯萎……感情,真的是不能勉强的……”她哭红了的双眼呆滞,继续说话,似乎在说给我听,又似说给她自己听。
她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啊,这是多少深刻的领悟,也是多么痛苦的领悟啊。为了这个领悟,一个也许会幸福万年长的家庭活生生破裂了,也催生了另一个不幸福的家庭。
泰戈尔说,那只在花丛中穿梭的蝴蝶永远属于我,而我却失去了网住的那一只。
胡风饶,我不再怨你,也不会喜欢你,如果有来世,只是希望你能在感情上坚定自己的立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in做一个合格的男人,做一个有爱的父亲
不过,想到房间里的那个女孩,我的心却有隐约的疼痛,是的,她比我还可怜。虽然有了爸爸在身边,可是,她似乎更缺乏爱。
“夏夏,你是好样的……勇敢地面对生活每一次的礼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从胡风饶家出来,邱白评价我。看看他的脸色,似乎是真诚的。
“真的?”我慢吞吞地问他。
“当然,我很佩服你,发自内心的……”他平静的脸上依旧是真诚的样子。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想问:邱白,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你知道吗?我讨厌过分引人关注的男生,这样让我非常缺乏安全感。
后来,不知听谁说,人生最后一刻的胡风饶泪流满面,说他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陪伴夏夏成长,把穿婚纱的夏夏亲手交给她的另一半。
听到这样的话,我忽然也有些肝肠寸断的酸楚。是啊,梦想中和电视剧上那一幕幕感人而神圣的结婚场景我是感受不到了。没有父亲的婚礼总归是不圆满的吧?
这是一个伤感的冬天,也是一个没有欢乐的春节。
我和妈妈终于没有勇气去参加胡风饶的葬礼,只能在家里的阳台上,默默地看着他家的方向,祈祷,祝福,希望他不要带着遗憾上路。
我呢?也要努力,不要让自己的大学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