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顿下来,蓝颜儿要做什么?融入角色,未来未必可知。她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要忘记曾经存在过苏青这个人,彻底地摒弃。可是,她想要自己忘记,却没有办法忍受这里的人也把这个人忘记。
这里的而一切,如今的安定,别忘了,苏青是有功劳的。
原来得知一个人这样被强制遗忘是那么难受的事。
蓝颜儿想知道原因。
她知道要由谁入手。
周濡很忙,但只要蓝颜儿找他,他都尽量抽出时间见面。翡儿都跟着,蓝颜儿和周濡在一旁说话,她就在一旁玩。
“濡哥哥,一直想问你……那个勇敢的女子……是怎么死的?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蓝颜儿在周濡面前总是轻松一点。
周濡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蓝颜儿,谈及叶眉,怎么可能避得了苏青可是苏青却是比死还痛的痛。
“不可以说吗?”。蓝颜儿微微皱眉,难道都成了禁忌?
“蓝颜儿……”周濡想了一下,才道,“你初来咋到,很多事不懂。在这宫里,有些事,你其实不必知道……”周濡看了蓝颜儿一眼,这一眼看着蓝颜儿心里不舒服。
她还待追问,周濡却继续说道:“你出去散心,去了贤德妃的墓,去了润虎堂的废墟,遇到翡儿公主,和翡儿公主相容甚恰……”周濡每说一个字,蓝颜儿的心就跳一次,“这些,我都知道,而你……不能问我为什么知道……别怕,我知道,会吓到你,以为我监视你,防着你,其实不是……我是想保护你。因为……自古王宫陷阱多,我怕你一不小心就……”周濡停下来看着蓝颜儿惨白的脸容。
“这……我不懂”蓝颜儿按耐着狂跳的心,小小地耍个无赖。
“你要小心隆玥王后”周濡道。
“啊”蓝颜儿暗舒了一口气,“为什么?”
“她会恨你,异常恨你”周濡道。
“我……不明白”蓝颜儿当然明白,可是她在周濡面前是那么地纯洁无暇,怎么可以是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不要靠近王……”周濡看着蓝颜儿,说不清楚这句警告是因为隆玥还是因为自己,“那会很危险。”
“为什么?难道她害怕我抢了她王后的位子不成”蓝颜儿一激动,就愤然道。
周濡忙捂住她的嘴,“不可以说这话”周濡显得那么激动,不是隆玥害怕,是他害怕,他害怕那一天他不得不对她行礼,那将是对他进行千刀万剐。
“濡哥哥……”蓝颜儿惊讶地看着周濡,失态的周濡。
“蓝颜儿,我后悔了……我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蓝颜儿我们成亲吧”周濡的迫不及待显得很奇怪。
“啊濡哥哥……”蓝颜儿撇开周濡,转身娇羞道。心里却隐约地疼,来这里,是她的目的,所以才选择周濡要离开的时候出现,这样他就必然带着她回王宫——顺其自然地让她出现在她必须要出现的地方。
对于叶眉,周濡后悔吗?至少是愧疚一生吧。他无数次想,如果,他早点和叶眉成亲,后来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叶眉不至于死,苏青不至于离开。可是,没有如果。
“你……不愿意?”周濡追过去问。
“可是……”蓝颜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濡哥哥为什么那么急?我……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是急,我是怕”周濡道,“我怕我会莫名其妙失去你”
“啊?”蓝颜儿见周濡说得动情,不免怔怔地看着他。
是的,在世人眼里,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是,他周濡一直在莫名其妙地失去,这是他这几年最深的感受,也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悲痛。
月兑口而出的真情,让周濡有些难堪,他背着手转过身去。
“濡哥哥你……我想知道……”蓝颜儿走到他面前,“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那必然给了你无尽的悔,濡哥哥,我想知道你告诉我”
蓝颜儿看着他,是真诚,不能拒绝的真诚。
周濡叹了叹气,说:“曾经有一个人,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和叶眉也处得很好,有一天,他们喝了点酒,本来这没有什么,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喝点酒,说说话,叶眉是个豪爽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那一天,他们喝的有些醉了,于是,被不怀好心的人利用,诬陷他们有奸情……”蓝颜儿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汹涌澎湃,那事,她怎会不知。只是,周濡说苏青是他的朋友,那是朋友吗?那岂止是朋友?那是让人心痛又感动的关系,怎么现在只是成了普普通通的朋友?
“事已至此,他和叶眉只得成亲,为了彼此的名节。可是,叶眉是个刚烈的女子,服毒自杀了……他也不知所踪,只是……留下了他佩戴的剑,和让人无法释怀的疑问。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很简单。”
“是吗?”。蓝颜儿空空地应着,“那为何,会成为这里的禁忌,不可谈论?”
“那是因为……叶眉的死,伤的只是我一人,而他的离开,不止伤了我一人。”
“还……还伤了谁?”
“下令之人。”
李润龙
“为什么?”
周濡不回答,望着翡儿,沉默不语。
“想必你在这件事上伤得很重。他……是谁?你的……那个朋友?”蓝颜儿见他不回答,又问道。
周濡摇摇头。
“你……恨他吗?”。蓝颜儿小心地问。
“恨……我不知道。也许吧恨他,就这样不辞而别,永远地离开。”周濡回头看着蓝颜儿,“你说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就这样什么都不留下就离开?”
周濡好像专门问蓝颜儿这个问题的,问的那么认真,好像在问“你会不会也这样离开?是因为是什么?”
蓝颜儿却镇静地道:“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啊,他不是留下了一把剑吗?”。
周濡一愕,然后哑然失笑,道:“也是。也许是我们没有参透他的意思。按你说,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我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你连他是谁都不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去猜测一个我根本对他一无所知的人?”
“呵也是,为难你了。”周濡也觉自己好笑,于是笑笑道,“翡儿其实心思极慧,只是经历比较坎坷,自我封闭了起来。可是我见她自跟你一起后就开朗了些,你多费点心吧,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嗯。小小年纪都经历了什么呢?看着不说话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是。以后,就不要去那些地方了……比较荒凉,出事了总不好。”周濡嘱咐到道。
蓝颜儿知道“那些地方”是指那些地方。确实,去那里,容易让她暴露身份,因为那是容易让人联想的遗址。
“嗯。”蓝颜儿模了一下耳朵,点头应承着。
周濡像想起什么来了,从怀里掏出日前他拾的耳坠子,交给蓝颜儿,道:“这是你的,丢了,我捡着了,现在才想起来。”
蓝颜儿看着手里的坠子,高兴地道:“是呀我还找呢找不着,想不到在你这”
周濡笑笑,其实他是一直舍不得交出来。
蓝颜儿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但是她想,她是能明白的,苏青,这个人,爱他的人有,可是爱他的人同时对他有着怨恨,那是从爱里面延伸出来的深深的痛。
蓝颜儿有点理解李润龙看见她的时候那种眼神了。惊喜,愕然,恨不得揉碎了落泪。
被这样爱着,恨着,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苏青再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怎样对他,抱住他,求他不要再走,还是打他,捶他,让血和泪混杂?
苏青不会再回来。
苏青已死。
不苏青从来就是不存在的。那是一个臆造,一个梦,一个虚构。
世上只有蓝颜儿。
没有苏青。
不要再纠缠过去。——这是蓝颜儿对自己的告诫,在师父面前再的三地发誓,可师父却总是摇头。
或者师父他已经看透了心机,却无力阻拦,无言以对。
大家都不再提,似乎很好,只要蓝颜儿心意坚定,就让苏青成为历史,让蓝颜儿成为蓝颜儿,去完成蓝颜儿想要做的事。
可没有人会完完全全成为被遗忘的历史,因为记忆,是人类的顽症。
隆玥就不会。她天生狐狸般的嗅觉告诉她,蓝颜儿很危险。即使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无辜,但眼里一闪而过的机敏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相信自己的聪明,同时对于这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儿忘记了应该有的警惕而觉得他们愚蠢。但是男人适当的愚蠢又是她这样的女人需要的,她需要通过利用别人的弱点来获得自己的成功。比如,她知道李润龙急切需要一个王子来巩固他的地位;比如,她知道周濡即使心里藏着再大的仇恨都能不露声色;还比如,她知道一个秘密,而她希望能从蓝颜儿身上找到这个秘密。
蛰伏的动物始终都要出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