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关惠美之间终究只能活下一个人，但我现在依然活着，是不是意味着关惠美已经死了呢？然而小时候父亲一直都在孤儿院照顾她，那么也就是说她也还好好的活着。这么说来，我们姐妹两个依然都活着，可这与镜的目的截然相反不是吗？
还是说，镜会选择放过我们呢？不，它没有理由放过我们。唯一一个可能合理的解释就是因为从出生起，我就和关惠美分开了。我和她之间不存在实际的姐妹关系，所以镜没有察觉到另外一个“继承者”的存在，于是才没有发起攻击。
可是镜的命运真的能够如此轻易地打破吗？我将我的想法以及顾虑全部告诉了水无月流歌。但是她接下去的回答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不要忘记了，镜子永远都是镜子。镜子永远都会映出和这个世界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世界，你也不会例外，除非你毁掉镜子。之所以你现在还安然无恙，只是镜子还没有照在你身上而已。”水无月流歌苦笑道。
镜子永远都是镜子？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我脑海中。是啊，我到底在妄想什么呢？我只是在侥幸地以为自己能够逃离命运的束缚吗？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近乎愚蠢的天真？
“难道，你不认为学校发生的这么多离奇的杀人事件与镜有关联吗？”。水无月流歌突然低声说道，“至少我这样认为。因为，一切都与你有关系。而你，又是镜相机唯一已知的继承者。你已经打破了镜原本的命运。这是镜的报复，它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尤其是它的主人。”
“那我要怎么办？”我手足无措地问道。
“以我们的经验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还原。你知道镜的另外一位继承者是谁吗？我一直一位另一个人是你的姐姐关悦美，但是我发现不对。你们一直相安无事地生活了这么久，而且关悦美的死我并不认为是镜干的，它没有理由让二位继承者一直都活这么久。于是，我只能认为另外一位继承者不是关悦美，而是另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水无月流歌问道。
我叹了口气，决定把真相告诉水无月流歌。我知道这是不能说的事情，可如今又不得不说。虽然我其实已经明白解决问题的关键是找到我的亲姐姐关惠美，但我却无从下手，谁知道她如今是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
水无月流歌沉默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应。我紧闭双眼，双手环抱在胸前，后背轻轻地靠在墙壁上，墙壁上的冰冷穿过我薄薄的衣服传遍我的全身。
“去把天仓茧救出来吧。”良久，水无月流歌轻声道，“没有天仓茧帮助的话，你是没有办法找到关惠美的。”
我不解地向她询问着缘由。
水无月流歌把桌角的月相机拿在手上，月的图像变得模糊起来。“不要忘了，你现在不仅是镜相机的拥有者，而且还是红蝶相机的拥有者。据我所知，你是唯一一个拥有两台相机的人。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不论你是谁，都不可以同时作为两台相机的拥有者。所以，你现在必须与其中一台相机断绝关系。”
“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怎么样？”我月兑口而出地问道，或许是因为我并不知道该舍弃谁。
月相机上的那轮满月现在已变成一轮新月，还在不断地缩小着。“零是一个家族，但是家族里的每位成员之间并非是兄弟姐妹的关系，而是类似于金木水火土的关系。即相生相克，而镜与红蝶的关系就是镜生红蝶，所以红蝶相机的命运必须是双子。但同时，镜与红蝶又是相克的关系。镜的目的是分辨出双子中真实的那个人，并消灭它认为虚假的那个人；而红蝶的目的则是让双子的二人永永远远地合为一体，不分离。所以，镜和红蝶完全不能相容。如果不放弃其中一个的话，这个世界上会出现另外一个完全一样的你，并在其中一个你死后再复制出另外一个你。换句话说，为了平衡镜和红蝶，会有无数个你出现，然后牺牲，没有终结。”这时，月相机上的那轮新月也已不见，转而出现了一张纯白的表情狰狞的面具。
我瞬间陷入一片茫然，我不明白水无月流歌这番话的含义。无数个我？永生？听上去似乎是件不那么糟糕的事情，但我知道这其实是噩梦的开始。“那么，你要我去找回天仓茧，就是要我和红蝶相机断绝关系吗？”。说话间，我的目光全部落在她手中的月相机上。
“不一定。你可以选择和红蝶相机断绝关系，当然也可以选择与镜相机断绝关系，取决权在于你自己。但是不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你都必须先把天仓茧找回来。只有两个相机的守护灵都在的时候，才能够断绝关系。而且……”水无月流歌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说到最后的时候她似乎变得难以开口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打算等她调整好状态之后继续说下去，但我却发现她一点也不想说下去。虽然我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我却不想任由自己互相乱想。“而且，什么？”最终，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焦急的心情，向她问道。
“而且，被断绝关系的守护灵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就是说，如果你决定断绝与红蝶相机的关系，那么天仓茧将不复存在，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她只是灵。同样的，如果你选择断绝与镜相机断绝关系，那么镜相机中的守护灵将会消失。不止如此，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所以，我想这对你来说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水无月流歌将月相机再次放回桌角，“并不是像这样放一边就可以。”
这是一番让我感到震惊的话。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断绝关系的后果会是如此严重，即使是靠在墙壁上也无法支撑住我的身体。
“等一下，我不可以将关系转移吗？就像当初天仓澪把红蝶相机转给我那样，我不能再转回给她吗？就算她不可以，我转给其他人也不可以吗？”。我赌上最后一丝运气问道。
水无月流歌无奈地摇着头，道：“每位零相机的拥有者都只能拥有一台相机一次，一旦把自己的转移劝交给他人，就意味着永久性的失去。所以，你不已经不可能将红蝶相机还给天仓澪了。虽然原则上而言，你的确可以将镜相机交给她，但是由于天仓茧的缘故，天仓澪会因为拥有镜相机而死亡。我想，大概你不会忍心这样做。”
不知道是因为流歌过于了解我，还是因为这是人之常情，总之，她说对了。“我答应过天仓澪，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要替她守护好天仓茧。所以，我不可能丢下红蝶相机不管的。”言语间，我脑海中浮现出天仓姐妹的面容。
水无月流歌木讷地点点头，说道：“那也就是说，你打算放弃镜的所有权吗？放弃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吗？虽然镜相机也可以转移给别人，但是这个人必须要有足够的灵能才行，就比如你。而这样的人太少太少，我们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不过，的确有这样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亲生姐姐。姑且不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哪怕就是找到了，如果这么做，那么你会死的。”流歌的声音越发低沉。
我长叹一声，道：“总之，没有任何一个选择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对吧？明明完全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但却做不出任何一个选择。”忽然脑中闪现过一个名词——帕累托改进——这是以前和思琰聊天时他所告诉我的一个概念。它的意思大概是：在没有任何人境况变得更坏的情况下，使至少一个人的境况变得更好。如果帕累托在这里的话，他会如何选择呢？
“更重要的是，你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你连保持现状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因为从时间来看，天仓茧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尽管相机本身的灵能可以保护住她的灵，但时间也有限。如果不及时将相机取回来的话，天仓茧会消失的。”流歌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这个情况从开始就很糟糕。我当时告诉你她很安全是因为那时候没有方法能救她。首先，只有拥有零相机的人才能进入障目林。而且，只有拥有红蝶相机的人才能把它从障目林中带出来。所以就当时而言，不存在这样的人。但是现在，你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不过别忘了，当你把红蝶相机从障目林带出来之后，那时就是你抉择的时候，必须舍弃一台相机。”
不等我的回应，水无月流歌便带上自己的相机，从我身旁径直走过，离开了寝室。狭小的寝室内，只剩下我孓然一人和那斑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