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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包厢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虽然讲的是法语,可是那低沉好听的音色再熟悉不过,让贺若心不由条件反射的僵住了身体。抬眼看去,和一个法国男人并肩而入的那高大的身影,不是沈恺恒是谁?
沈恺恒……
他怎么会跑来K市……
贺若心的目光躲闪不及,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显然也极其意外在这里看到她,褐眸立即闪过一瞬惊异之色,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却还是被贺若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接下来酒席上的寒暄客套,她似乎全都听不清,脑子里只是嗡嗡的响着,乱着。
“沈总,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小贺,又聪明又能干,是我的得力助手。”直到刘主任向沈恺恒介绍到她这里,她才微微回神。
只见沈恺恒俊眉一挑,“小贺?”
“呵呵,是小贺。”刘主任以为他没听清,笑着重复道。
沈恺恒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贺若心,逼视的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全名是?”他深邃的褐眸微闪,似是在问贺若心,又似是在问刘主任。
刘主任见贺若心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连忙说道,“贺若心。”
沈恺恒默了几秒,向她伸出手去,“幸会。”
他伸到面前的那只大手,指节修长,匀称好看,正是这样的大手,给过她无数次的温暖,让她刻骨难忘。可他的那句“幸会”倏然将她敲醒,已然阔别四年,所有过往都已成云烟,他们如今只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于是也慢慢伸出手去,礼貌和他相握,“您好,沈总。”
她的微笑优雅而客气,美丽而疏离。
那刻意保持出的陌生人的姿态让沈恺恒心口立刻一阵钝痛,他用力的捏住她清瘦的手,不冷不热的说道,“真是有缘,贺小姐不仅和我前妻名字相同,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他眼中跳动着复杂难名的情绪,说出的话更是辨不清意图,让贺若心的心一阵剧烈的慌跳。
“呵呵,是啊是啊,我们以前也提起过,不过小贺是F市人,不是A市人。”几个同事都笑起来,这个话题在贺若心刚入职的时候就在市委大楼传起过。
“那就更巧了,我前妻也是F市人。”沈恺恒淡淡一笑,大手依旧握着贺若心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个女人,她的手怎么那么瘦,那么冰凉……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贺若心不动声色的用力挣月兑他的手,浅笑道,“沈总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个市井小民哪敢和您前妻提到一起去。况且,既已是前妻,沈总还这样屡屡提及,让您爱人知道了该多不舒服。”她扭头看着几个同事,微嗔道,“你们几个别拿我找乐子,赶紧换个话题,聊聊葡萄酒文化和时装周,聊聊巴尔扎克雨果莫泊桑。”
她的玩笑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法商也饶有兴趣的和她讲起法语来,饭局之初的淡淡怪异气氛一扫而光。
酒过三巡,有手机歌声忽然响了起来。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
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
嘈杂的酒桌,歌声不是很清楚,直到正聊得起劲的贺若心察觉是自己的手机时,才慌忙拿起电话快步走出了房间。
沈恺恒的脑子里,却始终回响着那最后两句歌词。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收紧,指节渐渐泛起青白。
“刘主任口中的小贺,果然机敏伶俐,法语讲的真不错。”他放下刀叉,优雅的微笑着,似是随口问起,“她是新考进来的毕业生吗?”
微醺的刘主任笑着,“小贺就是看着年轻,其实已经不小啦,孩子都挺大了。”
“哦?”沈恺恒故作诧异,“孩子几岁了?”
“两三岁吧。”
两三岁……
沈恺恒脑中迅速闪过前一日看到的那个漂亮机灵又嚣张淘气的小男孩,褐眸倏的一跳……
两岁,还是三岁,这岁数很关键……
他现在怎么忽然觉得那小男孩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他儿时的影子……
他正心慌意乱时,又有人说了句,“若心的爱人可是厉害的很,人家年轻轻的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权威专家了,了不得呢!要说还是得出国深造,人家在国外见识过的就是不一样……”
一句话顿时浇的沈恺恒满头冰水。
众人的议论不停的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她结婚了,生子了,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一个很伶俐的儿子……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当年是他提出的离婚,四年里也是他咬牙扼住几次兴起念头打听她近况的心思,所以,他们两个已经像平行线渐行渐远,永无交汇的可能了……
“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他优雅起身,淡淡向众人点了点头。
觉得憋闷的难受的他,直接走向侧厅的飘窗。
殊不知,刚迈进侧厅,就有低柔的声线缕缕飘进耳中。
“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啊?那明天呢?明天可以在家歇歇了吧?”
“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点夜宵。”
“放心吧,下班我去接小凡,你安心做手术,别分心。我有伞,你别瞎操心了。”她轻轻笑了起来。
他始终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那清瘦的背影比记忆深处的那道影子似乎还要瘦了几分,而她低语温柔的声音,更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她很爱那个男人吧,不然何以流露出这样的温柔……
她以前可也有这样对自己过?
没有吧,或者很少很少吧……他怎么记得,他们从一开始相遇就打的不可开交,而后她始终对自己横眉冷对呼来喝去,刚刚生出了点温存,他们又终日被那些仇怨所折磨,直到离婚……
一种说不出的胀痛在心口蔓延,渐渐波及四肢百骸,让他全身乏力,口中清苦。
他一刻也再听不下去……
否则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伤了她或者伤了他自己也说不定……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不巧她收起电话回过了身。
毫无预期的四目相对,他愣住,她也愣了住。
死寂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凝滞窒闷……
他张了张嘴,努力保持镇静,淡淡说道,“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还能遇见彼此。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