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兵戎相见”的日子到了。
凌晨三点左右下班的柯芃芃，一向睡到早上十一点，这已经成为她的作息。
而柯权睡得少，纵使因为国内外的时间差，工作的时间日夜颠倒，他也总能跟她约莫同个时间醒过来。
而今天，她正睡得香甜，却突地听到某个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恶心嗓音，她差点儿没从床上滚下来。
这声音的来源者不是别人，就是李如芳，一向不得她缘的助理小姐是也。
“真是恶梦。”她喃喃低语。“一个醒来才要开始的恶梦！”
于是，她用棉被将自己盖起来，想要拒绝那讨厌的声音。
不过，魔音通常传脑，想要拒绝需要功力、需要距离、需要运气。
看来，这里的每一样，她都没有。
于是，她只好认分地起身，在床边坐了好一下子，努力调整情绪，不想让柯权太难看。
因为，给李如芳难看，就是给柯权难看。
她不想让柯权太难做人……
曾经，她是个众人口中的任性千金，跋扈任性，从来不懂得体贴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现在，知道自己的身分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之后，她反倒懂得自省了。
这个由身分出发的自省，到现在，她反倒真的懂了。
每个人，每个她曾经不放在眼里的人，都是为了生活打拼的人，顺从她，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她，开始懂得怎么去“尊重”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要她尊重这个李如芳，实在是有点难度。
“呼！”她呼出一大口气，告诉自己要努力。
进浴室做了盥洗，让自己神清气爽一些，她走出房间，就听到那个娇软的声音。
“除了这些电脑设备，我还帮你准备一些私人的衣物，还在外头的车里，我待会儿请人拿下来。”李如芳笑得一脸灿烂，不忘彰显自己的工作能力。
“对了，等电脑测试成功之后，有个客户你一定记得，是美国的李先生，他对于上一季的投资报酬率很满意，还想跟你线上直接谈谈，关于最近要投资的方向。”
“现在？”柯权低头看了表。“现在可是对方的晚上十点了。”
“是，他很急着要跟你谈谈，不在乎时间，刚才在路上已经跟他越洋电话确认过，他会在线上。”李如芳逐一报告。
“所以……你赶紧连线吧！这小事就交给我来处理，相信我，我很有经验的。”她指的是打领带这事。
李如芳从一旁拿起一条早就准备好的领带，围上他的颈，替他打起领带来，而柯权也因为分神看着电脑萤幕画面在跑，也没出声阻止她。
还在转角处的柯芃芃，没有见到这精采画面，光是听她软言软语，就听得一肚子酸，很有反胃的感觉，还在一旁学着她装模作样的惺惺作态样，自己差点笑出来。
一会儿，她让自己恢复正常之后，才走进客厅，不过，她硬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一进客厅就碎了。
真是一对璧人啊！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滚过这句话。
瞧！李如芳扬着下巴，一副很自豪地帮他打着领带，至于柯权的表情，则是因为背着她，她无法看得分明。
“真是尽责的助理。”柯芃芃一脚踏进客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带有浓浓的攻击性。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酸味。
两人停下动作，李如芳的表情一愣，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由于太快了，柯芃芃没能看清，也懒得去深究。
而柯权则是一如往常地露出笑容。
“把你吵起来了？”柯权转过身去，技巧地回开李如芳的手，自己整理起领带来。
是，的确是那个讨厌的声音吵醒她。
“没，刚好醒来。”柯芃芃没有承认，摇了摇头。
“一定是东西太多，工人的动作太大声。”李如芳主动接口，把问题往搬运的工人上推。
柯芃芃但笑不语，努力提醒自己，不要给柯权太难看，给李如芳面子，就是给柯权面子。
柯芃芃看着几个大萤幕已经架起，主机电脑不只一台，搭上他工作用的大书桌，客厅的一角显得有些狭隘。
“柯先生要一次注意许多地方的股市起跌，所以萤幕特多。”李如芳刻意友善的介绍。
“我知道。”柯芃芃扯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在家的时候就看过了，哥也解释过了。”
她不喜欢李如芳的原因之一——李如芳总是喜欢把她当笨蛋。
女人之间的战争，暗潮汹涌。
李如芳脸上的笑容一僵。
要是在以前，她会看在柯芃芃是柯权的妹妹，对她忍让三分，但，今后她可不会客气。
“『哥』？你还这样叫柯先生啊？”李如芳故意一脸惊讶。“你们不是已经确认没有血缘关系了吗？”
像是突地被石块打上头，柯芃芃有些站不住脚。
这女人够狠，一句话就砸上自己的痛处，柯芃芃破天荒地哑了口，像是被猫叨去舌头。
李如芳笑得像是中了乐透，第一次在交手的时候占上风。
不过，柯权可不乐见这情形继续发酵。
“李小姐……”柯权冷冷喊了一声，不悦的态度明显。“这是我们柯家的私事，不需要你来插嘴。”
李如芳脸色顿变，自责自己竟然得意忘形，忘了柯芃芃虽然已经证实非柯家亲生，但这么久的感情仍在。
“对不起，我只是……呃，对不起。”她找不出理由，只好连声道歉，试图挽回一些残余的形象。
柯权脸色没有稍缓，对任何人都一样，只要有人试图伤害柯芃芃，都是他翻脸的对象。
他转头向着柯芃芃，才总算面露笑意。
“是不是占掉太多位置？有没有后悔了？”他四两拨千金，化解眼前的尴尬，把话题转开。
柯芃芃看了他一眼，无言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后悔是有，不过不是为了占掉太多位置，而是……不说也罢。
“不用理我，我没事。”她看着他整好的领带，想起他们俩刚才亲昵的样子，一整个心里不舒服。“你去忙你的事吧！不是要跟客户联络？”
“不急。”柯权简单说道，让人心惊的嗓音在与她说话时，总揉进一丝温柔。
“柯先生，客户正等着……”闻言，李如芳还想提醒。
柯芃芃看了她一眼，澄澈的眸子翻了翻，摇摇头。
“你不急，有人急得很。”她意有所指，无声浅笑。“反正我也没事，你们就自便吧！”
“那你等会儿，我们再一起吃午餐。”柯权也不再坚持，对她点了点头。
“好。”柯芃芃应了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拿着杂志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眼角还不得闲地偷觑着两人的举动。
很快地，电脑联络上客户，透过视讯，他们仔细讨论着。
李如芳也没闲在旁边，总是在适时提供必要的资讯，让视讯能达到最有效率的联络与沟通。
在一旁坐了一会儿，柯芃芃原先不屑的眼神，微微暗了眸，添了几分弱色。
看着李如芳与柯权默契十足，与客户对谈流利，将她助理的角色扮演得相当得体，十足十是个好帮手……
从来不曾觉得自己低她一等，但眼下的情况却不由得她自我欺骗。
工作上，李如芳的确比她厉害，让她自叹弗如。
尤其是她与柯权之间的默契，似乎不言可喻，只要一个眼神，李如芳就能拿出柯权要的资料……
这一点，让她更加不是滋味。
只是……
蓦地，她心里打了个突。
为什么她会满肚子酸，直直呛到鼻端，甚至希望自己能取代李如芳的位置，不让她继续接近柯权？
明知自己不如她时，心里会隐隐刺痛；见到他们两个接近时，胸口会闷痛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串在一起，她竟紧张得无法回答自己。
胸口传来石头压制般的疼痛，甚至无法呼吸，因为某种说不出的理由而紧绷着。
客厅里，他们讨论的声音仍在，但是在她的耳边，却变成嗡嗡的可怕声响，在她的耳边一次次地播放着几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完了！”她喃喃地说出口，看着眼前的杂志美女变成一个柯权、两个柯权、三个柯权、数不清的柯权。
缓慢地，她转头，用一种比看到鬼还要惊慌的神情，瞪着眼前的男人。
她看着那还在与客户洽谈的柯权侧脸，澄眸大眼里，有着恍然大悟的惊慌与明显的不知所措。
天啊！她是不是爱上他了？
这、这、这……能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