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约莫九点多钟的时候,和尚回了学校,他本来想留下的,但苏夏年还是以他是男生不大方便为由拒绝了,毕竟明天还要报道。
和尚这人心眼好,总觉得应该补偿点苏夏年什么,不过苏夏年现在虽然身子还是不大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反正就是在医院养着,过几天就应该可以出院了。
今晚的月亮有些亮得出奇,从白色的薄薄的窗帘投射`进来,再加上外面医院走廊里白花花的灯光,将整个病房都照亮了。
苏夏年躺着病床`上,翻来覆去也无法睡着。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些过多了,却每一件都和那个她不想有一点瓜葛的人有着紧密的联系。
上帝就是爱这么捉弄人。
他和她,似乎总无法划清界限。
苏夏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苏辰天的病房的,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苏辰天的病床前,姚婷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半趴在苏辰天的手边睡得有些沉,她的一只手还握着苏辰天的,像是要帮他取暖。
这几天姚婷大概也是累坏了,苏夏年的进来并没有将她惊醒。
他们病房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直接透过玻璃洒在苏辰天的半边脸上,将他紧闭着的睫毛拉得老长,苏辰天有眯眼的习惯,他眯起眼睛时长长的睫毛会一闪一闪的,挠人心。可是现在,他安静的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是安静的。
苏夏年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不会动的神像,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她穿得有些单薄,只穿了医院的病服,也许是出来时有些心不在焉,她连外套都没有披一件,不过和病床`上的人比起来,她的冷也算不了什么吧?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苏辰天时,他留学归来,意气风发,竟然整个大院里的人都集合在一起只为了给他开一个接风宴,特别是他自小就玩得好的墨子倾安可锌冷离他们,三个大忙人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亲自去接。苏桀和韩雅自然也不例外。
本来苏夏年可以不去的,去迎接又一个苏家主人,她觉得自己像他们家保姆。
可是那天正好星期六,正好安可锌提了意见,正好苏桀就开了口,正好她脑子一时短路,于是正好就上了安可锌他们的车。
可是从她去接到他们回到大院,苏辰天无数次经过她身边,都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甚至连问都没有过问她的身份,估模着当真就把她当做了保姆,也或者他早就知道有她的存在。
晚上的接风宴在A市最好的酒楼举行,苏夏年不晓得为什么只是一个留学回国就要搞得这么隆重,她就不明白了,有这个必要么。
那时的苏辰天喜欢穿着简单的卫衣或者休闲服,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苏桀和来的各个军界政界和商界的人交谈,其实看着看着苏夏年也就明白了,无非就是苏桀要买一块地结果没批下来,他不好明着请人吃饭送礼,正好苏辰天回来,他便逮着这个机会将政界重要人物都给请了过来,政界和军界多多少少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有安爷爷这个军长在,那些人多少得给些面子。
还以为多宝贝一儿子呢,结果还不是老子的赚钱工具。
直到苏辰天被推着上台讲话,苏夏年才知道,那天竟然是苏辰天的生日。
生日都被利用,那更是可悲了。
苏夏年竟觉得有些怜悯他,或许是在这一群人中苏夏年的怜悯眼光实在太过特殊,苏辰天竟忽然转过头来看她,他微微眯起双眼,一双本就美丽的眼睛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危险,玩味,魅惑,他眯眼的样子当真是迷人。
苏夏年对于苏辰天的眯眼动作是极为有印象的,可是现在,苏辰天别说眯眼了,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拜谁所赐呢?
好吧,不管拜谁所赐,不管谁对谁错或者谁都没有错,苏夏年在看到苏辰天安静苍白的脸时,还是很成功的十分十分的内疚了,她觉得要是苏辰天能立马醒来或者赶快醒来的话,她可以对那晚的任何事任何话任何动作都既往不咎,她甚至开始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像是虔诚的祈祷。
苏夏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默念了多久,直到有微微的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寒颤,才睁开眼睛。
她以为她将看到的是一张仍旧苍白仍旧平静的脸。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的脸依旧苍白依旧平静,连嘴唇都是干涸的,可是那一双黑眸却柔和的看着苏夏年。
彼此在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见了对方,可是他们都没有感到惊讶,即使是在这黑夜里,明明忽然间看到一个黑影一双柔和的眼多少会有些惊吓,可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平静的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他们已经对视了很久。
没有争吵,也没有谁说“死变`态,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亦没有人说“啊年,你知道的,我对你不可能放手”
然后一个崩溃的哭泣,一个心痛到无以复加。
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这样平静的站立了许久,苏夏年终究在被寒冷打败,手臂和脖子都开始起鸡皮疙瘩,又因为本来就感冒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又作则心虚的怕把姚婷吵醒,所以只能尽量隐忍着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好在她的声音并不大,并没有吵到姚婷。
这个喷嚏终于打破了两个人的平静气氛,苏夏年抬起头来再次看向苏辰天,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不曾离开。
苏夏年忽然朝他笑了笑,说不清楚的味道,然后转身,往病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