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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夏年却似乎很有倾诉欲,她太过平静,仿佛年老时在回忆自己兵荒马乱的青春。
“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常在报纸上看到或者听谁说某某女生十八岁就流了好几个孩子,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躺在手术台上,感觉着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从自己的身体里渐渐消失的时候,她们就没有后悔过或者忏悔过么?”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到底是不如这些女孩子,没有那么开放的思想,明明肚子里的东西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孽种,可是当我感觉他的流失时,我居然还是在心痛,居然还会觉得对不起他。”
“你说我这不是疯了么,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我从没想过他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我总是梦见他,苏辰天,你知道我梦见他什么吗……我每次都梦见他来到这个世上,可是却是个畸形。”
“别说了!”苏辰天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现在才发现,有些痛,他也是不能承受的,连言语上都不行。
那个孩子是个噩梦,对苏夏年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可是他们谁都知道,就连苏辰天都明白,他的的确确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么血淋淋的事实,从苏夏年的口中说出来,痛苦就加了百万倍。
苏夏年目光幽深的看着前方,没有理会苏辰天的喝止,继续道,“这两年来,那个孩子是我的噩梦,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多奇怪不是么,我现在居然能这么平静的在你面前说起他。你也会心痛么,这样可真好,总比我一个痛来得好。”
“阿年……”
“其实我真的不太喜欢你叫我这个名字,因为当你开始叫我阿年起,我的世界就开始越来越少的白天。”苏夏年停了停,车窗外,一对情侣相拥而过,“有时候我在想到底该怎么摆月兑你呢,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个人谈恋爱算了,后来想想,以你的脾气,我要真的这么做,你估计得让我身败名裂。其实我还真挺怕你的,在你面前我什么傲气都快没了,苏辰天,这一点上你还是挺成功的。”
苏辰天忍不住再次点了根烟。
他不说话,苏夏年也没有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常常想,你这么优秀的人,到底喜欢我哪点呢?你不用回答,我也不是在问你。要是以前我就会问,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报复,或者只是一时兴趣,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么,自以为什么人都能征服。现在我是真知道了,你还真挺喜欢我的,不过你也够脸皮厚的了,不管我怎么骂怎么侮辱你都不放弃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你的思想是怎样的,明知不可行而行……我到底没你成功,玩儿不起。”
苏夏年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她微微将头向后靠了靠,靠在了车后背上。
苏辰天苦笑,“明知不可行而行……阿年,我不是在玩儿。我这一生做过的错事不止一件,就好比说这一件,我错了么?我也无数次问自己,好好的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是你呢,搞得大家都不好受。我也试过不去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
苏辰天猛吸了口烟,然后吐出,直至烟雾快要散尽,他才缓缓道,“阿年,这辈子你还没深刻的爱过一个男人吧,等你爱上了,你大概就知道我的感受了。什么对与错,即便你心中知道,可是到时候天平也会歪掉。我以前做事不知天高地厚,你总说我们这种人,其实在爱情面前,哪种人不一样?都是想要得到自己爱的东西爱的人,只不过方法不同罢了。就好比一个乞丐为了吃饭,他必须去乞讨,而你吃饭,只需叫个外卖,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吃饭。这个比喻可能有些不恰当,不过我想说的是,不管是韩逸或者其他男人,还是我,都不过是爱你罢了,我们只是用的方式不同而已。我插手你的生活,因为我不想你太累太苦,我也不想自己与你毫无交集。”
苏夏年忍不住轻笑,“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得到我?那么之后呢?”
苏辰天没有想到苏夏年竟然会突然就问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未来的,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去想象与对方比翼双`飞之时。
可是苏夏年忽然这么问出来,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日子,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才能缓和与苏夏年的关系,如何才能让她不排斥他,可是现在她给了他一个假设,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假设,他却没有立马就回答出来,而是沉默了半晌,才有些犹豫道,“或许……我们可以离开。”
苏夏年笑意更深,“离开?所以就心中就能没有罪孽感了么?为了我抛弃你的家庭朋友,你的爱还真是够伟大啊。”
苏辰天不语,他不喜欢这个话题。
不是因为罪孽,而是因为后半句。阿年和家人之间,该怎么抉择?
以前他是没有想过,总想着有一天只要阿年愿意,他一定会带她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在这一部分想象力,家人总是被忽略的。
他刻意不去想,因为他知道,选择了阿年,就必然放弃他的所有亲人和朋友。爱情总是比友情和亲情给人的感觉要深刻一些,因为前者只能得到一份,后者却可以得到很多份。可是这并不代表友情和亲情就不如爱情。
苏夏年见苏辰天不说话,忽然打开车门下车,又忍不住低下头来朝他微微一笑道,“哦,再加一句,其实你不用这么纠结着该怎么选,因为你不可能有选择的一天。好哥哥,注意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