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难道是北旻城的城主?
城主这一声果然有效,只一眨眼间,面前刚刚还和我泼妇骂街似的那个糊糊身后就只剩了疯跑带起的烟尘,而被我拎过来又撇出去的那个糊糊,也随着那撅起的烟尘一溜小跑奔向了北旻城门。
我气恼:“你两个欠炖的给本大爷回来!”一句话还没落地,就只听嗖的一声,然后“啪”,脑门上生生被一重物砸出一包来,我凝目去看跌落在地上的凶器,哇——好大一枚银锭子!
“对不住了小要饭的,本城主的家奴不懂事,奉上这二十两纹银作为补偿,就此别过。”然后……
“你他X的说谁是小要饭的!”还不如刚刚糊糊们说的乞丐。只可惜,我这句话在北旻城上空回荡了好几圈,也再没能从适才的“震耳欲聋”那儿得到任何回复。
悻悻然捡起跌落地上的银锭子,在昏沉的街灯下,那枚硕大的银锭子散射出夺目的光辉。唉——老子活的真没骨气,下辈子难道就得靠着这二十两活着了?俗话说不食嗟来之食,可我现在不食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进食了。
衡量了一番,还是觉得骨气没有生命重要。模模兜里所剩无几的大团结,我想,我的生活再次美好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飞来横祸,第二天天没亮,那沉甸甸的一枚银元宝就葬身在了不知道是哪个偷儿的手里。
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滴:别了米糊糊面糊糊和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城主,我一路走啊走啊走啊走,终于在饥寒交迫的驱使下奔向最近一家粥铺,粥铺大晚上的还能人满为患,我着实被震撼了一把。排着队,身后的人急于买到店铺里的粥直往我身上挤,我也没在意,直到一碗粥端到手模怀里的银子付账时,我死翘了。
回头冲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吼:“我的银子——”声音无比凄厉,方圆几十公里听到的人无不认为是哪家闹鬼了。
粥铺老板还算仁义,见我哭鼻子闹情绪,很是无奈地做了把施粥的和尚。我蹲在墙角,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哀叹时运不济,你说二十两银子,得做多少对银耳钉啊,是不是?
到了半夜,我的命运更加悲摧。天空中本就没有月亮,此时街上摊贩俱都回家钻被窝,街灯也灭了大半,黑暗之中的我,没有银子住店,只好继续窝在刚刚吃粥的那个墙角小憩。屋漏偏逢连夜雨,好端端的无风夜到了半夜阴风骤起,吹得我差点从墙角变风筝飞出去。
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望望四周,以期能找到更好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儿。这么一望,还真让我瞄到了一处栖身的好去处。
远远的,一家商铺仍旧大开门庭,而且用一个词来形容那里的生意就是门庭若市。起身靠近,靠近,再靠近……房檐很大,商铺之边还有草棚,草棚里几匹精壮的枣红马似在酣睡,可也直立着,让人有种摄于其威而不敢靠近的感觉。不过对于此时快要冻硬了的我来说,就是和小猪猪凑合一宿,我也认了。
靠近商铺,瞥了眼商铺匾额:倾城雅悦。
如此美妙绝伦的名字,再配上夜晚之间还能门庭若市,第一个进入我脑海当中的词儿就是“妓院”。可若说是妓院,为何进进出出间,都是男人?呃……进妓院的当然都是男人。这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不仅仅是进去的都是男人,连门口迎接的,也都是长相清秀身材匀称的……男银。
难道……难道!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鸭馆?想到一群男人正在这倾城雅悦里面哼哼哈哈滴蜡调油,我那一颗的小心肝就……
“阿嚏——”呀呀呸的,还是别了,管他滴蜡抑或调油,就算他们正在练就九九八十一式,俺现在最紧要的任务还是先找个窝棚暖暖身才是。
进入马棚,马儿们只是跺了跺马蹄子,眯着眼睛瞅了我一眼,打了个响鼻,就都该睡觉的睡觉该打瞌睡的打瞌睡,娘的,我芈陶叶芈大明星何时混到连马都瞧不起的地步了。
是的,我叫芈陶叶,mǐ,不是大米的米,也不是小米的米,更不是淘米水的米,之所以会起这么个既绕口又难记还别扭的名字,是因为我那俩宝贝爹,大爹姓芈,二爹姓陶,就一“叶”是俺自己的,据他们说我生下来时小脸绿油油的,像片小叶子,所以俩人合计合计就给我弄了这么个名字。因为对于十六岁以前的事情我是啥也不记得,因此呢……我常常问他们俩一个问题:俺是他们俩谁生的。他们往往都用一句话就把我搪塞了:我们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依上种种,我认为我是他们捡来或是抱养来的,以充他们断袖无法生育的爱情结晶。矮油~这么一想,我的存在使命还是如此伟大呢!不知道他们俩男人发现我失踪以后,会不会跳河跳楼跳皮筋来殉情啥的。
往事瞬间在脑中如幻灯片般闪过,我窝在一处离马稍有些距离的偏僻角落抱腿坐下,把身边的干草尽量遮挡上腿弯以期取暖。就这么的,我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晨雾笼起,偌大的北旻城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雾海之中。
我正自在草堆里迷糊着,突听马蹄缓慢的哒哒声,眯缝着眼睛随声看去,是有人来牵马匹。虽然雾重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分明就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重的哀伤和不甘,和自己昨晚丢了银子时的心情别无二致。
等这个牵马的人走后,我在草堆里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可才把一条腿抽出干草,就又听到一阵脚步马步靠近了马棚。脚步声属于两个人,他们边走边聊着,声音是我在这北旻城中再熟悉不过的,因为从昨天到现在,我一共就接触了那么几个人,能在我心底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除了那两只糊糊,他们称第一,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
他们的说话声音极像,对于刚识得他们的我来说,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米糊糊哪个是面糊糊,不过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米糊糊是哥哥,面糊糊是弟弟。
其中一只糊糊说:“城主也真是的,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与世主见上一面呢?”
另一只糊糊马上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城主主营倾城雅悦,而世主主营济世浮笙,他们道不同,相见也只是吵个没完没了,所以城主避开世主,也是为了耳根清净。”
俩糊糊叨叨了一堆什么“城主”“世主”“济世浮笙”“倾城雅悦”令我眩晕的词,将其在头脑中整理了好一会儿,我才基本上弄清一个事实。
昨晚见到的那个只闻其声的“震耳欲聋”城主,并非我想当然认为的北旻城城主,而是我屈身所在的倾城雅悦的城主,而那个什么什么“济世浮笙”,很有可能也是个商铺,只不过和身边的倾城雅悦经营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买卖,对号入座,所谓的“世主”同“城主”一样,也就应该是“济世浮笙”的老板了。
嘿嘿嘿,我是不是太聪明哩?
在脑袋里圈圈绕绕一阵,我才从思绪中走出,同一时刻,那两个糊糊也牵着两匹马走进了马棚。本来以为这个堆满稻草的角落足够隐蔽,可糊糊们一进来,耳朵根儿就听他们合二为一的一声尖叫。
我抠抠耳朵,用得着跟见了鬼似的嘛,小题大做。
一只糊糊放下马缰立时冲到我藏身的稻草前,指着我对身后的另一只糊糊说:
“面糊糊,这、这、这……”他称身后人为面糊糊,那么他当然就是米糊糊。米糊糊扔出好几个“这”,最终也没能“这”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身后的面糊糊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干脆截断道:
“她就是昨晚上那个乞丐!”
米糊糊声音高亢:“对!就是她!”说着好似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围着我跟苍蝇似的转了好几圈。
我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
米糊糊小苍蝇飞了一半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我,说:
“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小要饭的,昨晚城主不是给了你二十两,你怎么还赖在这里?”
好吧,我承认我瘦,但我绝对不小,不仅仅是年龄,就咱这身高,和你个糊糊比那可是一棵参天大树对上一棵小树苗,不说颀长咱也是个高挑的身材,居然还敢跟着你们城主叫我小要饭的?
看你们那形象,估模着倾城雅悦的城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还?他竟然说还?我昨晚赖在这里了吗?你哪只眼睛看我赖在这里的?我只不过是凑巧经过偷宿了一个晚上而已。
在俩糊糊直直瞪着我的情况下,我从草堆里爬起来,然后拍拍身上沾满的草屑,又揪了两下头发,终于把一乞丐该有的形态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一遍。然后不等俩糊糊再次跟我呼呼,我菊花插蜡烛,遁也。
昨晚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就已有了决断,在这异世之中,我不可以坐以待毙。没有钱的生活,我的下场只有一条,可对于我这个手脚俱全的优秀著名的大明星来说,那一条路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选择或是经历的。
出了马棚,我直冲倾城雅悦斜对面的一家酒楼,本想应征个小二厨娘神马的,结果我还没进门就被人给轰了出来,而且人家边轰还边骂:
“你个臭要饭的,走走走,滚一边去,我们这还做生意呢!”
我不放弃,在我芈大明星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俩字。酒楼不行我就去客栈,进了客栈大堂,我刚说了半句:“我是来找工……”作字还没吐出来,就被从柜台后急急冲出的掌柜拿着门边一把扫帚给打了出来。
我伤心、我难过,可我仍不放弃,身体倾斜四十五度角就又冲进了这家客栈旁边的另一家商铺,刚冲进大门,就闻到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我还没站稳,就有香风向我袭来,接着下巴就被人挑起。
“呦~~这货色也敢进我浴春园的门,来人,检查一下开了苞没有呢。”
我一听“浴春园”,我一听“开苞”,脚下抹油一路踩着火星子就冲出了这家误打误撞进来的妓院浴春园,心中不无怅然,妈妈的,老娘现在这形象当个卖圈的都被人嫌弃,这也忒苦逼。有江没?我跳个先。
一路垂头丧气,我又回到了倾城雅悦门前,坐在门前一台阶上,刚沾了台阶还没坐热,就有人飞来一脚把我踢下了台阶。
“呸——怪不得老子场场必输,原来是你这个臭要饭的带的晦气!”
我老泪纵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痛得都不知道几瓣的,低骂道:“老子还想知道是谁给我带来的晦气呢!”斜眼瞅瞅刚才踢我一脚的人,X的,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蹲在台阶旁以防止占了台阶又被人撒气一顿乱踢,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立时迎来不少装腔作势的人的同情。一会儿馒头一会儿包子,偶尔还有一两个铜钱飞过来,我想,要是有个破碗就好了,能更像乞丐一点,可惜啊……老子现在连一破碗都买不起。
吃着手里的包子,从衣襟里掏出还剩下许多的二锅头,一下子闷进肚子里半斤,火辣辣的感觉立时在胃中散播开来,我又一次仰天长叹,是哪个不要脸的说叹气有益身体健康延年益寿,一点科学根据都米有,我这心呐,是越叹越他女乃女乃的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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