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妈一直把北边那一家子称为一窝子狼,说他们自私、凶残,没有人的本性,兄弟姊妹常常争吵打骂,为了丁点利益甚者刀斧相向,要不是老头镇压着,早不知闹成了什么样子。
秀妈没有夸大其词,其实他们血液里一直有着凶残遗传,据说这个后妈的父亲,也就是那一窝子的外爷爷曾经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屠户,后来上山落草成了大匪首,罪恶累累,解放的时候被人民镇压了。
人家不说吗“三辈子不离舅家门”。
秀一家对于这个后女乃女乃生的几个所谓的“叔叔”实在提不起什么感情,当然这个后娘人前背后也只承认自己有六个孩子,秀的父亲也在她的排斥之外。
感情都是相互的,你不待见我,自然我也不喜欢你。
秀这个后女乃女乃在冯庄是个角色。
只要提起她,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个性强,脾气倔,人更是麻利,最主要的是秉承了屠户父亲的血统,有一副与众不同的狠心肠,杀猪宰羊,手起刀落,干净利索,让许多三尺高的汉子都汗颜。
但她也是村里一根搅屎棍,自持身强力壮,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匪儿子,东家吵,西家闹,半个村里都不安生,身材矮小,性格懦弱的秀妈在她跟前根本就不是一碟菜。
秀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老冯还远在黑龙江打工,秀的母亲拉扯四个孩子,还得顾着四五亩地,非常辛苦,魏庄秀的姥太太,就是秀母亲的女乃女乃,已经七八十岁,惦记着这个苦命的孙女,拄着拐杖,隔三差五就来家看看,帮忙拆拆洗洗。
姥太太信奉上帝,每个周末都要去教堂礼拜,顺路就来冯庄看看
又是一个周末,姥太太气喘吁吁进门,手里提溜着一个大西瓜,秀姊妹几个雀跃着迎上前,讨要吃,老太太哄着劝着,说等一会,中午你妈妈回家,再一块吃。
那时秀正是七岁八岁狗嫌弃的年龄,好吃的恨不得喉咙里掏出个手来,看着眼前碧绿的大西瓜,哈喇子直流,避开姥太太,拿出一把勺子,对着已经开了口的大西瓜忙开了(为了检验生熟,瓜贩子开了一个三角小口),三个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燕,姊妹几个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是惬意,秀姊妹几个的小动作还是被发现了,姥太太气的跺着一双小脚直骂“几个小东西,真好吃,我还想等恁娘回来,分一半给你女乃女乃送过去呢,这可怎么办”。
姥太太把西瓜打开,大半个瓜已经被秀用勺子剜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修理出一小块,姥太太吩咐秀赶紧给你女乃女乃送过去。
人小不懂事,秀总是不能理解大人,为啥有点好吃的总是西家送,东家送,自己都不能好好吃上一口。
长大了才明白良苦用心——男人不在家,为了左邻右舍多多少少帮衬着照顾,母亲总是想的周全,姥太太自然更是如此——她想着打发秀女乃女乃高兴,能多少照顾一二。
可这个后女乃女乃并不领情,秀把西瓜送到手,没落个笑脸,反而是一顿臭骂“让这个老X吃,撑死她个老X”,秀听着不高兴又不敢顶嘴,气冲冲跑回来学给姥太太听。
年轻寡居,一辈子都硬气的姥太太气的浑身直哆嗦,要不是念着秀妈在家不容易,早到她家论理去了。
好在后来,这一家人都沾着老头子的光,远去了黑龙江,秀一家人才终于落得了安宁。
到那以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是鸡飞狗跳,尤其是弟几个都长成半大小子,动不动就打成一锅粥,也不问什么兄弟、亲哥,只要三言两语不对付,模起菜刀、斧子,恶狠狠的就砍起来。
先是老三,因为参与打架斗殴,十八岁不到,就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后来是老四未遂又是几年,弟几个都如此,把老头子气的要死要活,终于长大定性,好不容易一家一院安顿下来,老五又闹起了波折,先是把老婆打出了门,后又把不足三岁,身有残疾的女儿送了人,纠结原因竟然是他早和一个有夫之妇勾搭起来了,这个妇人比他大了十几岁,长的死丑万难——弟几个口头语。
扫清障碍,老五死皮赖脸住进了老女人城里的房子,当了小白脸。
县城里一套房子上百万,可把弟几个眼馋死了,话里话外都酸溜溜的,老五挺腰凹肚,更是摆出一副有钱人的嘴脸,可好景不长,女人丈夫察觉出了问题——原来人家竟然是军婚,男人常年在部队,女人寂寞难耐,红杏出墙,冯老五人年轻,嘴又甜,早把老女人迷得神魂颠倒,铁了心要和部队的男人离婚。
冯老五图的就是老女人那套房子,上窜下跳,鼓捣着老女人争房产,结果赔了男人好一笔钱,才终于如愿以偿。
女人也就那套房子是资本,赔偿的那笔钱是冯老五筹集来的,冯老五有他的小九九:自己出了份子,这套房子就成了他和老女人的共同财产。
这几年折腾,冯五早就吊蛋精光,根本没能力拿出那一大笔钱,但冯五是谁,他有办法,他人毒情,为人处事却事故圆滑,嘴更是抹了了蜜一样甜,今天一条鱼,明天二斤肉,把老爹、老妈哄得团团转,模不着南北。
天下爷娘疼小儿,再加上这小子很会来事,没用多长时间,老头子成天牛皮哄哄有多少多少的养老钱,几乎都被这个小子弄上了手。
直到老头子生病住院要用钱,其他的姐弟才知道真相,知道也晚了,要从“狗嘴里夺包子,狼嘴里拽孩子”有这可能吗。
冯老五一副无赖嘴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都是一女乃同胞自然要不了他的小命,却使本就不睦的家庭愈加矛盾重重。
老头子公费医疗,钱花不了多少,焦点都集中在了看护上,两个姐姐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就是肚里有点意见,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几个哥哥嚷嚷开了,爹妈的钱都落进了老五的口袋,看护就该他义不容辞,刚开始老五也像模像样,一本正经的守了两天,老头子瘫痪在床,脾气也不好,成天骂骂咧咧,娇生惯养的小五哪有这个耐心,找个借口开溜的不见了人影,陪护的任务就落在了其他弟兄身上,自己的老爹,儿女还能凑合,儿媳妇、闺女婿们不乐意了,人前背后,骂骂咧咧,闲话滔天,老头和老太太的日子举步维艰。
在他们兄弟姊妹看来,把老爹、老妈送回老家当然是最好的办法,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能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多皆大欢喜。
老冯当然知道那弟几个的如意盘算,可面对他们提出的“落叶归根,人老返乡”的建议,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就等着老头的病情一稳定就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