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执着
夜里,任月灵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辗转反侧。她试着在自己的脑海里把当时的情况尽可能细致地播放一遍,试图从细小的事情上找出线索,证明黑影的身份。可是她想起这件事情就会想起林依柔,一想起林依柔,不知道为什么林斯宇的脸就会霸占了她整个脑海。
任月灵泄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可是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林斯宇有着那样强烈的感觉,而且那种感觉……
任月灵眼帘半垂,手臂轻轻地覆在了眼上,神情变得茫然了起来。
在看到林斯宇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心像是忽然被谁紧抓着一样,那样的感觉强烈得让她几乎发抖,可是想要细细去探寻,一切却又那么的模糊。
任月灵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在这种本来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想太多。她深呼吸了几下,平静了一下心境,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白衣女人的事情。
要知道那个黑影是不是白衣女人,现在快速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找她。
任月灵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暗中祈祷着“梦见”的能力能够好好发挥,不要在她没有一点准备的时候才发动,在她真的想要知道点什么时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子想着,任月灵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一呼一吸,开始规律了起来。
在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平静的时候,任月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环视了一片黑暗的四周一眼,扬起一抹笑容。
“真的到这里了?”
任月灵回忆了一下上次来这里时的情况,然后连忙向着与白衣女人的世界相连的那个结界跑去。
任月灵站在结界前,调整了一下因为快跑而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脚穿过了结界。
任月灵站在天台上,眼珠子转了一圈,毫不费劲地找到了坐在围墙上的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还是像上次那样,一脸淡漠地坐在那里,双脚悬空着,裙摆在围墙外随风飘荡,从侧面看去,总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但那不是脆弱。
白衣女人的身形很纤瘦,再加上她一直穿着一条长长的白色连衣裙,像这样子坐在风中,任微风随意吹拂裙摆的样子就更加显得柔弱,但是这样的柔弱绝对不能视之为脆弱。只要你注意到她的神情,你就绝对不会认为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因为她脸上的淡然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想法:这个女人也许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包括她自身。
可正是因为这样,任月灵才会一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怜惜。直到上次,超渡李小茉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眼神,她才知道,原来这样淡漠的一个人,眼里也可以有那样矛盾的情绪。
一丝丝的寂寞,一丝丝的欣慰,一丝丝的悲伤,一丝丝的释然,还有,那一丝丝……深藏的绝望。
也许,像她这样的女人,才最最让人心疼。
看着一直望着远方的白衣女人,任月灵知道眼前的景色其实她都没有在看。却不知道那映在她眼瞳里的风景,在她的眼里究竟成了什么。
一个人?一些事?一幕情景?一段回忆?一个故事?
忽然,任月灵一直凝望着的白衣女人回过头看向她。感觉到白衣女人的视线,任月灵连忙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抛开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和因为这些胡思乱想而显得有些沉重的心情。
任月灵回视着白衣女人,对她轻轻一笑,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那也是她上次的位置。
“看来,你开始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了。”
很难得,白衣女人主动跟她说话。
任月灵笑了笑,说:“没办法,不学不行,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就只能过来找你啊!还好,真的让我找到了。”
白衣女人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任月灵侧着头,深深地看着又开始沉默的白衣女人,久久,才缓缓地启唇,轻声问道:“中午……是你吗?”。
白衣女人凝望着远方,沉默着。任月灵一脸平静看着她的侧脸,眼里却有着不可错辩的坚持。
久久,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白衣女人终于转过头,凝视着任月灵无惧的双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任月灵马上问道,没有一点吃惊一点迟疑,她的平静得就像是她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一样。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和李小茉不一样……”白衣女人幽幽地说着,又转头望向远方,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任月灵看着白衣女人,觉得她与之前的她有点不大一样的,她平静的脸庞下,似乎有点什么正在一点一点渗透出来,从不知被什么撕裂的缝隙里,渐渐吞噬了她铺陈在外的淡漠。
“你知道吗?会被这栋留下来的灵魂心里都有着一份执着。只是我与李小茉不一样,这里的阴气影响不了我的神智,因为我的执着不是对人的怨,而是……爱……”
“爱?”任月灵呆呆地看着白衣女人,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个字。
白衣女人的眼帘微掀,一直平波死水的眼里,缓缓晕起了圈圈细波,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伤在眼光流转之间,若隐若现。
“再次醒来,这世界的寂静,心里的寂静,那已经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都让我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我曾经恐慌,害怕那些以为直到我消失的那一天都不会忘记的事情,会被这日渐淡然的心情抛去。于是我逼着自己每一天都要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一遍,一遍又一遍,可是也许时间真的是无情而又慈祥的,我越是这样做,那些记忆就越是模糊,一切以为会一直撕心裂肺下去的感情都渐渐归于平静。我死了,可我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一开始我有回忆有感情可以凭赖,可是渐渐的这些都消失了,一日比一日平静的心情,让我再也找不出我存在在这里的理由,于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一个存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人,我开始期待结束!”
“我以为我的执着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可是,我还在这里,于是我就知道了,其实还没有。这样,我又开始想,是不是等到我的执着全都失去了之后,等到我的爱都消失了之后,这样的日子就可以结束。于是,我笑了,我以为那一天不会很远。可是这样想着,我又开始害怕,我害怕我真的会把我的爱忘记,那么留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又算是什么?”
听到这里,任月灵一直微微疼痛的心忽然揪紧。她看着一脸茫然和挣扎的白衣女人,想要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悲伤,却知道那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事,她能做的,就只是坐在这里,静静的倾听她的悲伤。
“恐慌,期盼,绝望……在这样反复的挣扎里,我却越来越习惯不凭借任何理由存在着,对周围的一切,甚至是我自己的一切,我都越来越漠然,渐渐的也不再挣扎不停了。我以为我会这样继续存在,或许再过30年,或许是100年,我就会忘了一切,忘了我的爱,从这里消失。可原来……不是的……”
白衣女人忽然转过头紧紧地看着任月灵,任月灵心里一惊,可不一会儿,她就知道白衣女人在看的,不是她。她的眼神就跟她刚才望着远方那样的遥远,她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那个让她宁愿呆在这里忍受几十年的孤寂,也要执着着那份爱的人。
“她出现了,那个女孩……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那一再模糊的记忆都变得无比的清晰,一直平静得像是不存在了的心又开始狠狠的揪紧,那样的疼痛让我知道原来我的执着,一直……一直都那样固执地存在着,一点也没有消逝。于是我知道了属于我的故事,又该开始了……不!应该是早就开始了,而这一次,时间不会再那么的漫长了,很快……很快……就会有个结束的。”
“什么结束?依柔她……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她不是什么人,她只是一个载体,一条导火线,负责把故事推向高潮,可又偏偏一切都与她无关。这个故事的开始和结束,她都不会知道。”
“那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白衣女人一脸坚定地打断任月灵的话,她说:“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说着,白衣女人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用着无比诡异的语气,幽幽地说道:“天,该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