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
“月灵!”
任月灵睁开眼睛,看着围在床边几张熟悉的脸孔,片刻间有点恍惚。她迷茫的眼神在友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白花花的天花板上。忽然,任父临死前充满悲恸和绝望的脸浮现在那一片洁白上,触目惊心!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瞬间涌进她的脑内,刺痛着她的神经,沉痛得几乎快窒息的感觉让她猛地闭上眼睛。可即使是闭上了眼睛,她爸爸的脸孔也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任父眼里的矛盾与挣扎,任月灵看着看着,竟隐隐察出了恨。
“月……”
赵杏玲见任月灵睁开眼睛又忽然闭上,以为她有哪里不舒服,忙又要唤一声,却见任月灵又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了他们一眼,神色淡漠地说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任月灵眼里的死寂让岳馨儿的眉头微皱。
任月灵撑着床板,在床上坐了起来。站在床头的赵杏玲见了,连忙竖起枕头给她垫着。
龙子欣见她醒来,稍稍放下心,刚想说话,就见任月灵的视线穿过她们,望向围在床尾的凤御,语气无波无澜地问道:“我爸爸的遗体在哪里?要做尸检吗?”。
凤御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说道:“司法那边确认了是自杀,所以不用尸检。现在在医院里,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龙叔给检查了一下,确定……阴气已经被消除干净了,被*纵自杀的可能性……比较低,自杀的原因,不明……”
闻言,任月灵的瞳孔缩了缩。虽然凤御说得隐晦,但是她知道他的话外之意是什么。
“嗯!”任月灵点点头,一边掀开身上的被子,一边说:“我想去看看。”
“月灵。”岳馨儿按了按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动作,说道:“要不,再休息一下?”
岳馨儿担心任父的尸身还没收拾好,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她不想让任月灵看到。
任月灵抬头看向她,说道:“没关系的,无论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我的爸爸。”
任月灵眼里的空洞让岳馨儿不自觉的松了力。任月灵套上床下的拖鞋,站起身,却忽然眼前发黑,她急忙抓住床头的架子,稳住身形,紧闭着眼睛,等待晕眩过去。
“月灵,不如……”
赵杏玲伸手想要扶她,却被任月灵轻轻地推开。任月灵睁开眼,看向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任月灵转头看向凤御,问道:“在几号房?”
“306。”
“谢谢!”
任月灵点了点头,刚要举步,就听到凤御说道:“对了,警方通知了你的家人,你大伯和大伯娘都来了。”
“是吗……”任月灵的身形顿了顿,然后侧身避开床边的人,直直往门口走去。
其他人见状,相互对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了306室,听到虚掩的门内传来的痛哭声,任月灵微低着头,停了一会,紧了紧拳头,推开了房门。
房内站在床头默默抹着眼泪的男人转过头来,愣了愣,下意识地喊了声:“月灵……”
坐在椅子上低泣着的女人闻言转过头来,见任月灵走进来,脸上的悲痛一扬,扑过来抱着她,哭道:“孩子啊!可怜的孩子,你爸爸……你爸爸怎么会自杀呢?他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一个在这世上呢?他不可能自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月灵任由她抱着,双眼越过女人的肩膀,一直看着床上被白布遮着的躯体,眼睛一眨不眨。
“好了,现在月灵心里也乱,你就……唉……”
任月灵的大伯走过来,扳过妻子的肩膀,让她靠自己的身上,想劝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叹息,任由她哭泣。他看着任月灵无悲无喜,却一脸苍白的样子,想起了他弟弟有时跟他说起月灵时,既是欣慰又是心疼的话。
月灵从小就是个隐忍的孩子,再伤再痛,也从不轻易表现在脸上让我担心,总是藏着掩着,直到我发现时,她就跟我说,她已经没事了。我怜惜她的懂事,知道她不愿我担心,所以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又怎么能不心疼呢?我自己的孩子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我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我是大人,得顾及很多,可她一个孩子却反而为了我,顾及得更多!别人都说自家的孩子多任性,可我却宁愿她任性点,也不愿她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渴望,活在别人的思想框架下。但是偏偏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人就是我,所以我比谁无能为力……
“对了!”忽然,在丈夫的怀中抹着眼泪的任家大媳妇抬起头,有些紧张地抓起任月灵的手,说道:“月灵,你先走吧!你……你女乃女乃快来了,要是你在这里的话,我怕她……”
任家大媳妇说着,欲言又止。
“没关系……”任月灵回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抽回自己的手,一边说,一边走向病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白布下呈现出来的轮廓,双目愣怔。
任家大媳妇跟丈夫对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见状,自觉地留在房门边的众人疑惑地对望了几眼,不明白为什么月灵的女乃女乃来了,就要月灵先走。
一抹思绪闪过龙子皓的双眸,他眼神一沉,快步走到床边,抓住了任月灵终于伸出想要掀开白布的手。
任月灵慢慢抬起头,望向他,脸色迷茫。
龙子皓凝视着她,心里一痛。因为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愤怒和心疼,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别看了,先走吧,待会再来。”
任月灵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用了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龙子皓握住任月灵手腕的手紧了紧,说道:“月灵,你爸爸不会希望你受伤害!”
任月灵凄然一笑,说道:“可子皓,那一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闻言,龙子皓一愣,却只能松了手劲,任由她抽回手,看着她缓慢却坚定地掀开白布,然后瞬间泪流满面。
任月灵停在半空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她想要碰碰她爸爸,却不敢用力,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玻璃一样,用指尖轻抚着她爸爸的脸。
那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容如今一片苍白,死气沉沉,还到处都沾染着血迹、脑浆,面目全非。
那原本该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温度,也只剩下阵阵冰寒,通过她的指尖窜入她的心里,入骨般刺痛。
任月灵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似的,慢慢跪倒在地上,趴着床,一下一下地擦着她爸爸脸上的污迹,低沉、轻柔,像是在耳语般地说着:“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呢?爸爸,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舍得?您怎么舍得……”
“爸爸,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绝望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抛下我,不要了呢……”
“呜……”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赵杏玲鼻头一酸,扭头靠在岳馨儿肩上,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岳馨儿轻抚着她的头,眼睛看向任月灵,泪珠从她的眼眶无声地滚落。
龙子欣、凤御、殷希和周雨芙却撇开头,不忍去看。
站在任月灵身边的龙子皓缓缓收回手,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到一旁,心里的无力感强烈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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