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胡不归……胡呀胡不归……”
在昏暗的大厅内,任月灵随意地拨动着手下的琴弦,双眼呆滞地望着打开的大门,仿佛不自觉般的,一直低声吟唱着,一次一次,重复地问着:胡呀胡不归……
可黑暗中,除了楼下偶尔响起的狗吠声以及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外,没有人回答她。
任月灵的指尖一转,弹起了那天,她最后一次弹给她爸爸听的曲子。
长相思……
抬头望向透着层层昏黄的灯光的窗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再地在她的脑内回播着。
那天在医院醒来,她女乃女乃已经把她爸爸的遗体接到殡仪馆去了。她匆忙赶去,可她女乃女乃却叫嚷着要赶她走。她就直接跪在了殡仪馆外面,一直低着头任她女乃女乃唾骂。她大伯见状,过来狠狠地说了她女乃女乃几句。
说,再怎么样她也是弟弟的女儿,就算是你这个做女乃女乃的也没有权利不让她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程。更何况,你想让弟弟没人送终吗?
听了这话,她女乃女乃就松口了,让她进去里面跪着,却当她不存在的一样漠视她。
完成了她爸爸的葬礼之后,她就回家来了。先是去了她爸爸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然后就搬了自己房里的古筝出来,在大厅里坐着,其他什么都不干。
因为这件事,龙子皓他们准备主动出击的计划被搁置了。本来他们是怕鬼婴炼化了任月灵的血之后,会对任月灵不利,可是现在既然鬼婴对任月灵的爸爸出手了,想必她应该是另有打算,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被人调虎离山。所以一方面,凤御和殷家兄弟,峨眉山两师姐妹留守在学校,一方面,龙子皓和龙子欣以及放心不下的岳馨儿和赵杏玲就从任父的葬礼结束之后,守在了任月灵的身边。
但说是守着,实际上任月灵该做的都自己会乖乖去做。她白天就睡觉,虽然睡一会醒一会,但还算有休息,晚上就一直坐在大厅里,抱着古筝,睁着眼睛坐整晚。他们跟她说话,她就应一声,他们不说话,她就一整天也不发一言。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发呆。
而今晚,是任父七日回魂的日子。从天色黑下来之后,任月灵就一直弹着古筝,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在这个家里发生过的事情,关于她和她爸爸的事情。
龙子欣他们都知道,她就是在等着今天,所以这七天,他们没有劝她,只是陪着她等。他们都知道,有一些伤痕不是他们可以抚平的,可是看着她行尸走肉般的样子,那种无力的感觉揪心般的让她们有种想要替她痛哭出声的感觉。
凌晨一点。
自从过了十二点之后,就显得有些急的琴声忽然“铮”的一声,坐在后面沙发上的龙子皓快步走上来,接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向任月灵停在琴弦上的指尖,一滴液体正缓缓滴落在琴弦上。
龙子皓心里一急,伸手想要抓过任月灵的手细看,任月灵的手却往下一压,压在了琴弦上也避开了龙子皓的手。
龙子皓抬头望去,只见任月灵眼神迷茫地看向自己,就是一只无措的小白兔一样,在寻求着他的保护。
“子皓……”任月灵不解中带着沉沉的悲痛问道:“子时都快过了,为什么我爸爸还不回来呢?”
龙子皓一愣,凝视着任月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眼前如同易碎的玻璃般,仿佛一碰就会裂开一样的人儿眼里不再有伤痕。
见他没回答,任月灵也不在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压着琴弦的双手,有些愣怔地低声呢喃着:“为什么呢?为什么爸爸不回来呢?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为什么呢……”
随着任月灵情绪的暴走,那被任月灵的双手压得死死的琴弦渐渐发出“嗡嗡嗡”的响声,细而尖的声音,让其他人的耳朵隐隐刺痛。
见状,龙子皓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到“铛”的一声,任月灵受伤的指尖再次拨动了琴弦。
既急且躁的琴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合血液的原因,较之之前的淡淡的悲伤,这次听来却是伤得沉重。
龙子皓隐约见到在任月灵的指尖划过之后,停留在琴弦上的滴滴液体,在任月灵的手再次拂过时,一滴落下,一滴又垂挂在琴弦上。一滴复一滴,看得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他和龙子欣等人都想靠过去阻止任月灵,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得厉害,在不自觉中,任月灵的琴声里隐隐带着灵力,跟龙子皓他们体内的灵力本能地相抵抗着,就像是空气中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在阻挡着他们,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动作。特别是离她最近龙子皓,受到的影响就更大。
“月灵……”
岳馨儿和龙子欣紧皱着眉头,咬着牙抵抗着空气中的阻力,向着任月灵走去。
可随着琴声越来越尖锐,任月灵指尖留下的血越来越多,她无意识中所释放出来的灵力就越来越多,让他们寸步难行。
“啪!”
“铮!”
就在他们着急无措的时候,任月灵的琴声骤然停了,压制着他们的灵力也瞬间消失了。
任月灵低着头看了看她颤抖的指尖下断掉的琴弦,慢慢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举着右手,泪流满面的赵杏玲。
赵杏玲咬着唇,看着任月灵死寂无神的样子,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慢慢蹲,右手心疼地抚上任月灵被自己一巴掌打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哽咽着说:“月灵……我们都知道你很痛很痛,可是你怎么就忍心……忍心让我们看着你这样子伤害自己却无能为力?”
任月灵看着赵杏玲脸上滑落的泪水,眨了眨眼。
“月灵……我很没用,我没有灵力,我不会法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的心里少一点点痛。我宁愿你抱着我们痛哭流泪,也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眼里没有了我们,没有了自己,活得只剩下伤痛。”
赵杏玲的手从任月灵的脸上滑落,轻放在任月灵伤痕累累的手上。她看了任月灵的手一会儿,抿了抿嘴,压抑住喉咙底下的哭泣,抬眸凝视着任月灵,哀求道:“或许我不能知道你心里的伤让你有多痛,可看着你这样,我就已经痛到不知如何是好了。月灵,我怕,我怕你的伤痕,我怕你的悲痛,我怕我只能这样子眼睁睁看着你离我们越来越远,然后从我们身边消失。月灵,就当是为了我们,别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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