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子鞝果然派人送来了战书,要求与伍封城外一战。伍封先是写了一封言辞婉约的书信拒绝了他的挑衅,而后又派使者送去了一封秦公的劝降书。
劝降书毫无悬念地被太子鞝退了回来,可伍封紧接着又派使者送去了一份议和书,还装模作样地派了三名大夫前去与太子鞝商讨停战的条件。太子鞝非常清楚雍城的守备力量,自然以为伍封和公子利此举是因为惧怕他身后的七万大军,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坐下来与三名大夫商讨条件。
这样一来二回地就过了十日,使者带回了最终的议和书,但这份议和书却被伍封当着太子鞝的面在城楼上烧毁了。太子鞝气急败坏,扬言明日入定之前一定会攻下雍城,亲自砍下公子利和伍封的头颅以雪今日之耻。
“明日就要开战了,你要千万小心!”我解开伍封身上的绷带替他检查伤口,麒麟竭果然是疗伤圣品,短短十日伤口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我知道,只是你明天不能待在这里了,你和赵家的人一起退到西面去,那里比较安全。”
“我害怕……”我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飞箭,刀戟,不断爬上城墙的敌军,万一,万一他明日被箭射中……我闭紧眼睛拼命地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
“小儿,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明天晚上你再来检查,我保证不会再受伤。”
“我再也信不过你的保证了。”我呐呐地回道。
“阿拾……”
“我唬你的,明日等仗打完了,我来这儿找你。”
“将军,无恤公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由僮进来禀告。
“是你让他来的?”我惊问。
“我不知道太子鞝何时会发动攻击,你最好今晚就跟他们一起退到西面去!”
“我……”
“去吧,别让人等着。”伍封揉了揉我的头发,微笑道。
我百般不情愿地被由僮带出去交给了赵无恤,无恤打量了我一眼,笑道:“被扔出来啦?跟我走吧,小丫头!
“给我一张弓,三个箭箙,明天我也要上城楼。”我回头看了一眼被火把照亮的城楼赌气道。
“巴蜀之地多野蛮之人,你以为他们会像靶子一样站在那里等你来射,还是跟鱼儿一样不会反抗,我怕你到时候上了城楼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那万一明日在城里遇上太子鞝的人偷袭怎么办?我总得有样防身的东西啊!”
无恤被我缠得没办法,最后只好勉强答应了我的要求:“明日你跟紧长姐,弓和箭我自会找给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冲动行事,就算你要上城楼也要让我陪着你。”
“红云儿,还是你最好!”我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结递到他手上,“我前两日回了一趟将军府,这是我以前做的平安结,只剩这一个了,送给你。”
“你不把它给伍将军?”
“我在他身上放了好几个了。”
“我就知道。”无恤白了我一眼,讪讪地把平安结揣进了怀里:“分到一个也总比没有强。”
这一晚,我睡得很浅,几次三番的惊醒,到后来干脆背了弓箭坐在屋顶上等天亮。
夜色下的雍城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列队整齐的士兵从眼前经过外,这个大战前的夜晚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黎明时分,右手墙根下的几个暗影引起了我的注意。伍封明明已经下令城中国民在今日不得出门半步,这几个人这时候鬼鬼祟祟的想要做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从屋顶爬了下来,模进了无恤的房间,结果,刚一推开门就被他狠狠地压倒在地,一把匕首离我的咽喉不到一寸的距离。
“你要干什么?”无恤放开压在我身上的手,惊问道。
“快,跟我走!”
“你疯啦!”无恤拎了剑,赤着脚,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被我拉了出来。
“幸好没跟丢。”在街道的一个转角我又发现了那几个暗影,“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不敢一个人跟着就只好拉你来了。”
“亏你还记得我的话。”无恤把衣服随便系了一下,拉着我小心翼翼地跟着那帮人。
七拐八拐,前面的人突然窜进了一条巷道,我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红云儿,快回去叫人!他们这是要去公子府上劫人,只要劫了红药就能逼开西北两座城门!”
“你守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无恤脸色一沉,飞身跳上屋顶,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我小心谨慎地往前移了几步,如果我记得没错,巷道的这一面就是公子府的后墙,只要从这里翻进去就能轻易地找到红药的住所。
等那几个暗影翻进了高墙,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巷道的拐角处,找到了记忆中的那棵大树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能清楚地看到院中几个暗影的动向,眼看着他们接近了红药的居所,我灵机一动冲着府内大喊一声:“走水啦——救火啊——”
“火?哪里?”几个赤着身子的仆役很快就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见到坐在树上的我吓了一大跳。
“快去拿刀斧!有人要劫你家主母!”我用手一指,大声喝道。
几个入府的刺客被我吓了一跳,转身就朝我冲了过来,我坐在树上搭箭拉弓,一下子就射中了三人。被我射中的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没一会儿便死了,剩下的几个人看情形不对,纷纷跳上围墙想要逃跑,结果被随后赶来的无恤、烛椟、伯嬴如砍瓜切菜一般杀掉了。
“你看看,我就说她会爬树吧!”烛椟指着树杈上的我对无恤笑道。
“你快下来吧,跟我进去看看。”无恤冲我喊道。
“公子府大着呢,从这儿走到正门要一刻钟呢,要绕你绕,我先进去了!”说完我扒着树杈跳进了院子。
无恤无奈也跟着我跳了进来。
“你在箭上涂了什么?”见地上几具尸体面色发青,口吐白沫,烛椟疑问道。
“我在箭头下了死咒,你走远点别碰到!”我小心翼翼地把箭从尸体上拔了出来,用白布擦干净箭头放入身后的箭箙。
“死咒?”几个拿着斧头站在我身旁的仆役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快去穿衣服吧,你们主母待会儿要出来了!”我一说完,几个仆役飞扑进了屋子,我摇了摇头嘟囔道,“光拿着斧头还真是奇怪啊!”
烛椟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果真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好啊!”
“这是怎么回事?”红药穿着寝衣,在两个婢子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我怕被她看见,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在烛椟身后。
“晋人赵无恤见过夫人!”无恤向红药行了一礼,沉声道,“几个歹人趁夜色潜入贵府,恐怕想要劫持夫人威逼公子和百里大夫打开城门,幸而被我等察觉,现已伏诛。”
红药这才看到地上的尸体,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撇过头干呕起来。
“夫人!”无恤上前一步,对两个婢子道,“快扶夫人进房去,再把府里的家宰叫来。”
“家宰随公子去了西门。”婢子惶恐道。
“你们快去把叔妫叫来。”红药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声音虚弱无力,“让赵公子见笑了。”
“夫人,当务之急是要把府里的家眷都移居到一处周围空旷的院子里去,然后命府中侍卫在院外寸步不离地守卫。这场仗结束之前,要务必保障你的安全,不可让太子鞝的人再有可乘之机。”无恤肯言道
“谢赵公子救命之恩,此仗过后夫君与我定要重谢公子。”红药欠了欠身子感激道。
“夫人言重了,事不宜迟赶紧把人都叫醒吧!”
“夫人——”一个小婢子连滚带爬地跪倒在红药身前,“妫夫人不见了,伺候她的五个婢子都死了!”
“你说什么!”红药大惊失色,“难道他们抓了叔妫?这可怎么办!平日夫君最宠爱她,如今她还怀着身孕……”
红药的话犹如平地惊雷,我心中大喊不妙,太子鞝定是派了两拨人,一拨被我们劫杀,另一拨定是劫了叔妫赶去西门了。
“不好,快走!”无恤三人提剑飞奔了出去,我转身朝左边拐了进去,在马厩里挑了一匹马,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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