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日,便是正月初一的过年大日子。
一封千里加急的北齐国信函,不期而至。北齐国皇帝大病垂危,令大皇子轩辕邶辰即刻启程,返回北齐国!命驻留二皇子轩辕清裕继续出使东陵国,以巩固维系两国友好情谊。
消息一经传出,不胫而走。顿时间,众说纷纭……大皇子轩辕邶辰动身离开帝都的传闻,成为皇宫中最为津津乐道的闲谈之话。
从政殿的宫门外,一名年纪尚幼的小宫女,粗粗的收敛了脚下的裙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慌慌张张的正从外面小跑进来。甫一跨进寝宫殿的门槛儿来,便双手扶搭在宫门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惊慌失措道:“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永乐微停了指尖下的琴音,缓缓的抬起了一张绝色的美丽容颜,“叶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如此惊慌?溴”
那名唤叶儿的年幼宫女,狠狠的往喉头下,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继续道,“主子!叶儿听说北齐国的大皇子,今儿正要离开帝都的时候,不知为何遭人伏击,如今深受重伤!”
“铮!”一声,琴弦断裂的声音,陡然划破了屋内的死寂。断线迸裂,是凄惨且空洞的悲凉惊叹。指尖上的温度在一点一寸的流逝,西楚国内种种万事重重,蓦然浮上心头,犹如历历在目。
此时,一抹娇小的身影,徐徐迎进了屋,绿冯毕恭毕敬的回道,“启禀芙主子,从政殿外,有一名北齐国大皇子的贴身侍从,刚刚进宫,有要事要急见主子!祷”
荆歌……
永乐微微缓了缓心神,忙不迭的赶紧起身踱出了宫殿之外。屋外的阆苑之下,只一眼那贴身侍从便认出了女子来,俯身双膝一跪,弯下了半截儿腰身,竟是一脸狼狈不堪的模样,嘴里嚷道:“芙妃娘娘!芙妃娘娘!请您救救我家大皇子吧!”
永乐狠狠的蹙紧了蛾眉,“大皇子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个响头重重的磕了下去,“奴才不敢隐瞒芙妃娘娘!今儿一早,奴才随大皇子提早一日,离开帝都,欲返程回国,不料却在中途遭遇敌人埋伏,如今大皇子他……大皇子他深受重伤……只立刻差了奴才,将此物转交给芙妃娘娘……”
那是一双颤颤巍巍的双手,徐徐的伸到了女子的眼前,一块羊脂白玉雕琢的龙衔环双凤扣玉佩,堪堪的躺在那人的掌心之上。女子的双眼顿生红了,有朦朦胧胧的雾气,在眸底氤氲而开。
永乐识得这枚玉佩,这是轩辕邶辰在还是荆歌的时候,就一直寸步不离身的贴身佩戴之物。若非当真他出了大事,相信这块玉佩万万不会出现在此。
不管她曾今一度有多么的埋怨过他,然而,在西楚国那一点一滴的情谊,却是生生存在,不可磨灭,不可掩埋的事实。
他是有负于暗月阁,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帮助过她,不弃不舍。
他亏欠了圣依和云侠,却独独不亏欠她,反而,没有他,她也断然不会活到今时今日。
思及此处,一种莫名的伤处,骤然汹涌的蔓延上心头。永乐仿佛被人定住了神魂儿,只是听见那侍从哭求着,仿若讨要怜悯一般。
道,“芙妃娘娘!芙妃娘娘!奴才求您去瞧瞧大皇子吧!这玉佩是咱们北齐国皇上,所赠之物,大皇子珍爱有加,如今他将这块玉佩转交于您,奴才相信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您就发发慈悲,去看看大皇子最后一眼吧!!!”
永乐狠狠的怔忡住。
一个人的警告,却猛然在脑海中的响起:芙儿,答应朕,今生今世永远也别再跟轩辕邶辰见面……否则,朕会让全天下之人都为你们陪葬……
悠长的睫毛动了一动,许久,女子的声音清冷的道,“不,我不能去,你走吧。”
女子阖上倦累的双眼,转身就欲疾步离开,却不想那侍从跪在地上,硬生生的拦住了她的去路,“芙妃娘娘!奴才知道如今只有您才能救主子了,难道您忍心连最后一面,也弃他于不顾吗?”
“我不是大夫,我去了也一样救不了他。”女子背着身子,没有回头去看眼前的人一眼。
“芙妃娘娘虽不是大夫,却在大皇子的心目中,更甚过大夫啊……”捧着玉佩的手,遏制不住的抖了又抖,“这玉佩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行清泪,倏然凌空跌落下来,润湿了女子的双眼,半面侧过首,“大皇子,人现在何处?”
那侍从忙不迭的答:“帝都城外八里桥头!!”
许久,永乐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嘀嗒!嘀嗒!
马蹄声飞速的驰骋出东陵皇宫的正南大门,马蹄没过那厚重的皑皑白雪,浅踏过一株株的枯黄杂草,径直策马扬鞭,直奔着闯出了帝都的城门之外,沿着绵延的茂密幽深竹林,向八里之外的桥头进发!
耳畔的寒风,疾驰且强劲,隔岸临近桥头时,骤然刮起了一阵令人寒栗的狂风。飞雪漫天,却不见河道结冰的迹象。凛冽的狂风,狰狞的撕扯着船上的旌旗,标志着北齐国图腾的旗子上,嘶吼出了猎猎作响的声音。
“驾!!!”
永乐一袭素洁的白衣衣袂,在狂风中飞舞,翻腾着。甫一赶到桥头,猛地一下,拉扯了一下的缰绳,红棕马儿顿生发出了一阵凄婉的嘶鸣声来,响彻桥头两岸。女子纵身一跃,翻身下马。
抬眸凝望了一眼前方,尚且停留在桥头处的巨型船航,永乐正要疾步往船上走去。突然!!耳畔蓦地传来,“咻咻!!!”两声箭声。女子应声回眸,但见一支利箭,阙然冷酷无情的陡然划破了寒冷的空气,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准无误的角度,快速迸裂在女子往前急行的脚步下。
永乐大惊!
不远处,立刻再度响起了一阵阵纷沓而至的马蹄声!!!
万里白雪的竹林之中,一道颀长,身披黑色蟒纹龙袍的身影,穿梭在竹林里。凤邪凌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光戾气,仿佛比这冬天还寒意犹浓。他的身后跟着的便是秦风兼一群御前侍卫。纷纷策马,正朝桥头而来。女子的长发,飞散在风中,狠狠的眯了眯眼,望向前方不足百米外的那艘船。握紧的拳头里,暗暗紧了紧,她忽然在桥头上飞快的狂奔起来。
咻咻!!!
又是两箭齐发的两支利剑,一如追逐奔逃的猎物一般,发出最严厉的警告!那利箭的箭头,淹没在了脚下的土壤里,箭箭落在女子的足尖前。
忽然,凤邪凌胯下的战马,前蹄一阵高扬而起!恍若庞然大物一般的树立起半个马身子后,瞬间来到了永乐的面前。凤邪凌的手中,正手持弯弓利刃,从马背上,再度抽出了一支弓箭,搭上弓弦。
他的一双黑眸,冷森森的如世间最凌厉残酷的阴鸷眼眸,唇角冰冷的发出最严厉的命令口吻:“朕命令你,立刻回头!!!!苏芙!倘若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朕立刻放箭!!!朕宁愿看着你死在朕的面前,也绝不允许你再离开朕半步——”
脚下的步伐,狠命一顿,堪堪的僵硬在了原地。
永乐瞪大了一双勇敢,丝毫无所畏惧的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身后的披着黑袍的妖冶且深不可测的男人。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然还能如此的镇定,一字一句道:“他受伤了,我只是想来见他最后一面而已……你别逼我……”
凤邪凌唇角的笑容噙着冰冷,“轩辕邶辰之事,与你毫无任何瓜葛!从政殿内,你难道忘记了你对朕的承诺??你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女子,朕如此相信你,你怎忍心如此对朕弃之不顾?!!!!”
“可是,他的的确确一次又一次的帮助过我,我只是去看他一眼,一眼就好……”仿佛这是她的哀求。
极薄的唇角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芙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回头!朕便对你既往不咎!!!轩辕邶辰是生是死,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眼中诧异的掠过一丝苍凉的震惊,她远远的望着他,心头竟然顿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来,但他忘记了,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娇弱不堪,无能为力的苏芙。即便,她如今武功的尽失,但是她的骨头里,仍旧是那个暗月阁里,能够一例承担所有的无念阁主!!!
永乐收敛了眉色,有一丝丝的伤楚,“否则呢……凤邪凌……”
“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女子握紧裙裾的手,骤然一紧,眼神中的傲气不减,“轩辕邶辰曾今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是一次又一次舍身救我的人!我不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于你,我无愧于心……”
黑瞳中,不着一丝痕迹的暗暗浸透着一丝痛苦。却瞬间,化作一团冰天里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