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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元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石皇后带着十几位妃嫔,慢慢从大门而入。
早有伶俐的内侍道:“皇上有旨,只宣皇后与二妃觐见。”听到了环佩的声音,容舒玄浓黑的眉毛一皱,随手将云潇一拉,将她按在了妆台上,竟是拿起了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起她的长发。
他动作诡异,云潇也不好忤逆于他,就从那如水面平静的菱花镜中,看到了皇后那仿佛被千年寒冰,冻了三天三夜的表情。
容舒玄的声音像是被冰水洗过,带着沁骨的寒意:“皇后连宫中的规矩都忘了么?竟敢这般闯入朕的寝殿!”
皇后冰冷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看到正端坐于容舒玄面前的云潇,神色顿时凌厉起来。
她穿着他的寝衣,头发微微凌乱,脸上红晕未消,而他为她束发,衣衫亦是不甚齐整。任是谁都想得出,方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皇后勉强笑了一笑,道:“臣妾有事启奏,因此前来!”
云潇身后的男子毫不怜香惜玉,梳发的手势轻柔而娴熟:“什么事?”
待云潇回过神来,一头长发已经挽成了回心髻,容舒玄正拿了一朵刚剪下的海棠簪在了发顶。
云潇有些赧然,更多的是愤然……
他怎么能梳的这么好?比她刚才梳了半天才弄好的发髻精巧细致了不知多少!
哼,这家伙一定是常为后宫的妃嫔梳妆,否则怎会有如此熟稔的手法……
皇后看了一眼一派淡然的上官云潇,方正色道:“臣妾有一事,想问皇上。”
容舒玄似是疲倦之极,轻轻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虽有巧目利手,不如拙规矩之正方圆也。故巧者能生规矩,不能废规矩而正方圆。虽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故虽有明智高行,背法而治,是废规矩而正方圆也。”石皇后一口气念完一长串古语,随后冷笑一声,道,“敢问皇上,上阳郡主身为皇族女眷,长夜留宿仪元殿内,是否有碍宫规?”
容舒玄又轻轻哼了一声,将云潇鬓边的海棠扶好。
“皇上,祖宗规矩不可更改,上阳郡主留宿宫中,乃是违反宫规!”
按在云潇肩上的手,慢吞吞的加重了一下,容舒玄依旧是一脸的宁静,但上官云潇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这个懒惰的家伙,又要叫她唱白脸,他唱红脸了。
于是嗤笑一声,瞟了一眼脸色发青的石皇后,道:“那么皇后娘娘带了六宫的妃嫔,四更天就站在仪元殿外请安,又是哪里的规矩呢?”
石皇后恶狠狠的盯了云潇一眼,继续向容舒玄陈情。
“《管子·明法解》有言,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其意为,法律乃是治国之本,若是违法乱纪,则国家混乱不堪。皇上,您万万不可为了这个上阳郡主,而荒废法纪!”
上官云潇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乐意再听下去了。
就算你要劝谏,也不用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儿,说的这么难听吧?什么叫做“这个上阳郡主”?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云潇慢条斯理的开口,目光扫过一脸淡然的德妃,和愤愤不平的贤妃,又回到皇后身上。
“皇上是天,他的话才是规矩。”娇娇软软的说了这么一句,绝色少女媚眼如丝,语态爱娇,“皇上说,是不是啊?”
容舒玄噙了一丝丝笑容,点了点头。
石皇后顿觉心痛如绞,素白双手紧紧交握,已看到了暴跳的青筋。
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半夜得知,真的上阳郡主已经被刺客杀死,就已经又惊疑又担忧的辗转反侧,可谁知,下半夜,又来了比这更让她震惊的事情!
居然,有人来报,说……
上阳郡主留宿在容舒玄的寝殿,里边暧昧不清的声音,确信无疑是来自于男欢女爱!
她当时便震怒的摔了枕头边的玉如意。
自从这假冒的上阳郡主进宫来,她就一直不顺利。不仅石家被代家压制的死死的,连皇上都对那上阳郡主颇感兴趣。这胆大包天的郡主也一直在和她作对,不论是言语之间,还是一举一动,都让她无比愤怒。
现在,居然还爬到皇上的床上去了!
多年之前,她就听说过这样一件宫闱秘闻。上阳郡主曾经以一乘小轿,深夜进入皇帝寝宫,至天明方出——那时的她,是将上阳郡主视为竞争对手的。
毕竟,这个郡主长的这么美,简直可以算得上内宫第一美人。
但是,在得知郡主火爆刁蛮的性子之后,她无疑是放心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是属于端庄贤淑的她的。
可是现在,上阳郡主礼佛了一次,不仅性子大变,连气度都仿佛更超月兑了许多。让她一直空虚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
而原来,这个一颦一笑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不是上阳郡主本人!
这绝对是她将上阳郡主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她霍然抬头,葱白食指遥遥指向上官云潇:“你这妖女!竟敢迷惑皇上!本宫今日便拆穿你的底细……”
“大胆!”容舒玄脸色一黑,将手里的梳子嘭的一声扔在皇后脚下。玉制的梳子分崩离析,玉屑四溅,打在皇后的腿上,丝丝的疼痛。
“此乃我大周皇族郡主,朕的表妹,岂容你放肆!”
容舒玄鲜少大怒,但此刻目眦尽裂,显然是动了真怒。
贤德二妃慌忙跪下,也是花容失色。
上官云潇却是手托腮,倚着梳妆台,好整以暇的看着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的石皇后。
啧啧,算算日子,易初寒应该已经把那个什么刺客从郡主府的后院放出来了,那么,皇后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假冒郡主的事了?
不错,快快上钩吧……
我倒要看一看,你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