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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镜中的自己,端的是威武英俊,然而有月兑不去的清秀妩媚,望而便知是个女子。于是顺手捞了一盒乌发泥膏,混合了几味脂粉,调和一下涂抹在脸上,恰到好处遮住了那一抹白皙,再看时,便是一个肤色黝黑却英朗帅气的小伙子了。
容舒玄神色古怪的看着云潇抹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黑乎乎的膏药,你随手就涂抹在脸上……不嫌气味怪么?”
他是想说,不嫌脏吧?
从小在山上爬滚的云潇,自然不会害怕泥土,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洁癖。在璇玑宫,练习武艺浑身是泥是汗的日子数不胜数,还怕脸上有些黑色么?他当云潇是那深宫之中的三千佳丽,风怕吹雨怕淋日头怕晒,时刻抹的香喷喷等他临幸啊?
云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背着他进行的,口中笑道:“这里边是芝麻、何首乌、当归、沉香,抹在脸上也无妨。皇上嫌弃云潇丑,别看就是。”
还在三丈之外,就闻见了浓厚的脂粉香气,好客的老鸨迎上来,看了看他们,满脸堆笑:“不知道两位公子是谁,第一次来咱们怡红院罢?”
云潇豪气万丈:“咱们是上阳郡主新收的门客,我叫清风,他是明月。今儿得了闲,郡主放我们出来逛上一逛。”
上阳郡主的门客,是面首的隐晦说法。自来贵族女眷有了心爱的男子做门客,也会放他们出来游玩享乐,极尽宠爱。上阳郡主财大势大,云潇与容舒玄穿着又是不凡,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笑道:“清公子与明公子快请进,今日是水清浅姑娘招纳夫婿的日子,快进来热闹一番罢。”
云潇爽快的答应了,拉了容舒玄便进。他却停了步子,低声向云潇道:“你真要进去?你可是女子……”
“明大哥,你说什么?”云潇笑盈盈,“咱们快进去。”然而亦是压低声音道,“我保证你进去不吃亏,快走罢。”
他将信将疑,终于还是迈开步子,随云潇进入一间雅间。雅间不大,但是整洁干净,幽香缠绕,一面是窗,推窗可见一楼大厅中央的舞台,一面是门,用桃红百蝶穿花图案的绫幕遮了,另外两面粉墙,却是挂了许多妩媚娇艳的仕女图。
虽是深夜,然灯火通明,绮丽非常,竟似人间仙境。楼下有女子浅吟低唱,婉转暧昧,扣人心弦。
云潇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笑道:“明大哥是第一次来青楼罢?”
容舒玄勾唇一笑,淡然道:“看来……你是常客。”
云潇忽略他仍是阴郁的神色,笑吟吟的开口,语气却平静镇定:“大哥若是无聊,不妨把耳朵贴上墙壁,听一听隔壁的人在说什么罢。”
容舒玄张了张口,却是默默起身立于墙角,凝神听了,面色渐渐沉重,还有一丝怒气。云潇亦是起身,边啃着手里的松子酥球,边听了听,笑道:“这是哪位大人啊?言辞倒很激烈嘛,这盐政的弊端,说的面面俱到呢……呀,怎么听起来,像是质疑大哥的决定呢?”
他黑沉眸子又是一暗,怒意尽显:“这是工部侍郎宁夔,还有礼部尚书王镜明,这两人在朝堂之上都是圆滑多变,没想到提及盐务,也有他们的好处在里边。”
云潇不以为意,继续啃她的酥球,道:“哦,大哥如今可知道,这青楼酒肆虽是三教九流混杂,却有不少有用的信息在其中,若是善于采用,无形之中,是笔大财富呢。”
“如你所说,却要如何做?”他脸色有几分苍白,双手亦在轻轻颤抖。
云潇心知他推行新的盐务政策,将所有私盐收归国有,禁止民间采取,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朝堂之上反对之声甚笃。容舒玄却是铁了心,顶了多大的压力,也要坚持,两派势如水火,是他很头疼的一件事情。
正说着,便听楼下人声鼎沸起来,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声道:“今日晚上,是水清浅姑娘出阁。咱们水姑娘,是个绝色的佳人,吹一手绝妙的好箫,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各位大人们若有心的,可要听好了。”
便有一个男子粗声粗气道:“梅妈妈,你不必多说,今夜水清浅姑娘我是包定了。”
楼下一阵喧嚣,笑声嘈杂,一个尖尖声音的男子高声附和:“那可不?水姑娘可是咱们爷心尖儿上的人,从前是清倌人,不能一亲香泽,如今可是要好好亲热一番了。”
那梅妈妈接口笑道:“是,谁不知您孙二老爷真心疼爱水姑娘呢?可是今儿个的规矩,不是那么定的。”
楼下这般热闹,云潇立刻闭口不说,将雅间的窗子洞开,房间位于二楼,这样透过窗子,正巧能看见搭建在一楼中央的平展舞台。
容舒玄催云潇快说,云潇则不耐烦的打断他道:“水清浅可是城南的绝色美人,与杜玲珑并称上京双媛。我见过杜玲珑,美则美矣,却太工于心计,我不喜欢。闻说水清浅是个妙人,善解人意,鲜妍妩媚,人称她‘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是上京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我可要好好看一看。”
容舒玄瞠目结舌,看着云潇,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你身为……却对这些事了若指掌,你……”
懒懒一笑,道:“不错啊,你以为我骄奢婬逸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无恶不作,目无法纪,可不是你亲口说的?”他刚想再开口,云潇挥手捂上他的嘴,恶狠狠,“吵死了,闭嘴。”
“水姑娘出阁,不要彩礼,不要珠宝,只要个贴心的人儿。姑娘说了,哪位大人拿出了合她心意的东西,就陪同此宵。为了防止大人们说水姑娘偏心,每位大人得领一个乌木的匣子,将自己的礼品放入其中,给水姑娘一一验看。最合意的,就是水姑娘的入幕之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