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的脸色,已经和天地间正在飘飞的雪是一个颜色了。
她却没有哭,而是望着殷梦沉,淡淡的笑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
“你还好吧?”
在真相,撕破了众人蒙在脸上的虚伪的面具的时候,原本愈合的伤口也开始汩汩流血,柔弱而敏捷的少女,望着蹉跎扯絮一般的雪花,静静伫立。
秀丽姣好的容颜一片平静,目光却幽黑无底,似是一片冰封的深潭,她身侧的漫天飞雪盘旋,肆虐,却不改她挺拔的背影,让人不禁喟叹,造化钟灵之秀,也是偏爱她妙绝身姿。
不放心她的殷梦沉,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她转向他,无声的描摹着他的眸子,他的痛苦,他的担忧,愁与怨,在最浓厚的时候,心间仿佛刺过利刃,苦涩而刺痛。
好在,还有他们相互扶持啊……
独立冰天雪一地中的少女,终于换下了麻木的表情,将自己柔软而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你觉得……你告诉了我,我的养母,七年来嘘寒问暖无有不至的代皇后,是杀我父王的凶手,我会很好吗?”
殷梦沉心里一酸,眉目隐于风雪之中,神情怅惋,不敢再开口,生怕再伤到她。
“先前一直以为,是父王的部将背叛了他,是父王的好友汝阳王陷害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真正的凶手,是那么一个,雍容,和蔼,优雅,完美的女人……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表兄,又把表兄的女儿收养过来百般疼爱,但这疼爱的背后,她却给她下毒,恨不得她受尽剧毒的折磨慢慢死亡……”
冬风,狠狠的刮过她光洁的脸颊,白瓷一般的皮肤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有一双极深沉的眸子,似乎可以包容所有情绪,无论喜乐,不辨哀怒,虽静静的看着他,却散出出无限的悲凉,与静默。
“告诉我,梦沉啊……天地间,还有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殷梦沉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中,品尝到了一丝暧昧不明的东西。他心中一震,一时心底冰冷,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信任,而在那深深悲凉生出几分浅浅喜悦。
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场绮丽的回忆,就像是他妙手施展的幻术,能营造出最令人沉醉的渴望,然而,真正清醒的人,他们心底会清楚,那确实是梦。
可是,哪怕醒来会苍凉,也让他做一次梦吧。
打这以后,她,就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她也开始有自己的面具惊讶,自己的打算,自己的……复仇大计。
遇见她之后,第四个梨花开的春天,她成功的向皇帝舅舅讨得济南王府的修缮权利,将王府翻修,改造成“上阳郡主府”。
他敏锐的感觉到,蕴含蛰伏在她体内的强大的能量,已经慢慢苏醒。
她接纳了他的建议,低调行事。不过,她的低调,却是高调。
能够让她的所有敌人疏于防范的高调。
疏于学问、懒于礼仪,她在上京城,横冲直撞,无法无天。上阳郡主的恶名,在大街小巷不胫而走。往日猜测端惠好学的上阳郡主会继承济南王铁军的人,都趁早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但是,殷梦沉却沉痛的发觉,上阳郡主,居然在食用含有千世殇的食物!
“你就是为了麻痹代家,所以拿自己的健康做牺牲?这毒是无解的,你……你不要命了么?”
他的担忧惧怕落在她眼底,她幽幽一笑:“代家权势遮天,甚至在我住在自己的府邸里,还能人不知鬼不觉的给我下毒,你以为我不吃,代皇后不会发现?”
“有什么不可以吗?反正……”她从袖子里寻出了一个通体翠绿的瓷瓶,“这是我找到的一种解药,能够压制大部分千世殇的毒素。”
“百庇香……这是什么?”
“是去年太子葬礼上,有人送给我的……”她淡淡道,眉宇间却略过一丝感伤,“是我姐姐的师父,我父王的至交好友。他送我这药的配方,以备不时之需。”
“你……有姐姐?”
“是啊,她叫云潇。上官云潇,怎么样,很惊讶吗?”微微笑了一笑,她垂下了眸子,“说实话,我也惊讶。我一直以为她死了呢,原来是被我父王的朋友带走了,还养在世外之地……虽然我没有见到她,不过这样也好……”
“你没有告诉他,你正在计划的事情?”
“没有。我不想告诉他,也永远不想我姐姐牵涉进来……我们一家子,总要有一个幸福的人,能远离这些烦忧吧。”她调皮的抿了抿唇,“知道她无忧无虑,我就很满足了。”
安静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走过最艰难岁月的男子,她一时心绪起伏,却又觉得空荡失落,半晌才微微的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虽然有了百庇香,但千世殇的效力,却不容小视。她渐渐的开始虚弱疲惫,有时,还会萎靡不振。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是,她仍然强打精神,精心设计着她的每一步计划。
青楼、酒肆、客栈,一家一家开张,从东到西,从北到南。这些旅人们歇脚的地方,蕴藏着无数珍贵却容易被人忽视的情报。
从这些情报里,她网罗到一大批能人志士,将他们安插在潜月当中,进一步壮大潜月的势力。
标志着“岳记”的商铺,逐渐垄断大河南北的贸易,聪慧伶俐的绮月,何时买进何时卖出,有一套自己独到的经营策略。
这使得她无声无息的挤掉了代家在商场上的诸多特权。代家实力,相对缩减。
为了不被敌人察觉,她开始大肆修建“天香花园”,众人都以为她耗费二十万两白银打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天上人间,但其实,大部分的资金,都流入了“岳记”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