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而你……
却冷冰冰的躺在这里。
绮月,你孤单不孤单?
要不要,我来陪你?
他如同痴狂一般,飞身掠在那冰棺之上,双手紧紧捏在那冰凉的棺石之上,骨节变白,也毫不觉痛。
永远清静而寒冷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
刻薄戏谑的唇,不再轻启。
是的,那是她。
沉默着,安静的,再无牵挂的睡在那里。
绝色容颜一无改变,只是脸色苍白如雪,唇角僵硬,仿佛不甘,仿佛怨恨。
殷梦沉怔忪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这一刻,他和她近在咫尺,他似乎觉得自己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到她的温度。
可是,那冰冷艰涩的触感,告诉他,那只是一个幻觉。
他有多恨,多恨自己能亲手营造出让旁人坠入其中欲仙欲死的梦境,可却无法让自己沉醉在无边无际的美梦当中。
有她在的美梦。
你从未给过我任何诺言,你从未给过我任何喜欢的言语。
但是,我已经无法自拔。
你的美好如同镜花水月,匆匆而过,但我却在此时万念具空。
绮月,你真的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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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春色,总是如此旖旎。
他清楚的记得,一年之前的四月天气,她含笑叮嘱他上路需谨慎的语气。
她说:“扩展潜月的势力,仅仅靠我的俸禄当然不够。我需要一条真正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财源,而且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殷梦沉对她的话,自然是唯命是从,只是,想到自己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么久都见不到她,心里总隐隐有些忧伤。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这样一走,就是生死相隔。
临别之时,她笑盈盈对他说:“也许等你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
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喜?殷梦沉不知道,也永远猜不到绮月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西域将玉石矿厂的生意做的很好,其收入,大约相当于将绮月那巨额的俸禄再次翻倍。
就在此时,他却接到了上京的传书。
上官绮月,那个胆大任性的小小少女,再一次做出了冒险的决定。
那就是:结识了西梁的国主,赫连穆。
代太后不满于自己家族的地位被石家影响,希望扩大自己的势力。她得知西梁国主与太子来到西梁与大周接壤的重镇视察,故而修书一封,希望他们能秘密来到上京。
赫连穆时年三十四岁,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西梁本与漠族类似,是游牧民族,极为凶悍,但是文化极其落后,连文字也没有。然而,他们有蒙古草原狼一样凶猛的性格和智慧的头脑,具有超凡的军事才能,是大周北部游牧民族里最卓绝的一支。西梁太武帝赫连狩居然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依靠凶猛的骑兵,开创了一个由草原民族建立的强悍有作为的朝代。
其幼子赫连穆极善学习,对大周文化极为痴迷,他继位十五年来,开拓进取,立志创新,运用铁腕手段和严刑厉法,使得西梁国力大增。
这样年轻有为的帝王,脾性却暴烈乖戾,而且据说喜好。
于是,代太后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以美貌著称的上阳郡主,岂非一个完美的诱饵?
她命人绘了上官绮月的仕女图,将其转交给赫连穆。果然,本不欲入京的西梁国主居然快马加鞭,即日便来到了上京。
赫连穆与上官绮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连殷梦沉也无从思量了。
若说他们之间有过爱情,那么为什么赫连穆和他身后的西梁王室会派人刺杀绮月?若说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为什么绮月会做出那样一个让他惊愕的决定?
潜月,是她八年来一日一夜殚精竭虑的心血。
是她复仇的根本。
但,她却在给他的信上写到——
我已决议向穆坦白,不日将随之返西梁。我在上京之一切事宜,托君照拂。潜月可易主矣。十一月十七。
君之来信已收到。君之担忧实无必要,我议已决。另有一事需告知于你,我已有身孕月余,然载欣载忧。十二月二十。
新年安祝。我已将潜月上京事宜交割大半,潜月之贴身隐卫已遣散。略施小计,便移居甘泉岭小住,已定于一月之后,设计乔装前往西梁也。君不必担忧,我已厌倦上京诸事,此次离去,可谓重生矣。二月初九。
短短的三封信,她无视他的劝告,甚至连最后一面也等不及去见,就急匆匆的离开他。
如果不是她爱上了他,疯狂到不顾一切的爱,她怎么会放弃所有?
她遇害的来龙去脉,殷梦沉已经渐渐有了计较。
往日贴身跟随的潜月高手,被她赶走,她在甘泉岭孤立无援。但她出于对赫连穆的信任和对“重生”的向往,毫不担心。
当日,第一批三流江湖刺客被郡主府侍卫解决。这没有打消她的乐观,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给两个贴身的侍女下了迷药,尤其是听从太后号令的丛兰。
之后,是耐心的等待……
她等着他,来带她走……
可是,等来的不是情郎,而是刺客。
赫连穆,是一个负心人吧……
那些西梁王室的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死。
倘若上官云潇没有恰好在旁而取而代之,上阳郡主遇害便想当然成为疑案一桩,而真凶也会永远逍遥法外了。
他是应该责备绮月的天真,还是应该怨恨赫连穆的阴狠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