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更惊叹于她在操练场上,长枪勾挑如行云流水,箭矢如星劈裂靶心,长鞭挥洒气势如虹,马背之上,铿锵有力的蹄声,踏破碧落黄泉寂然的宁静。
(注:云潇的本领包括:金马十二枪、离错索、暮色剑法,箭术、马术和暗器也比较精通。参见她教铮儿枪法、和君天澈比赛射箭、用离错索擒君天澈等情节)
众人也惊叹于她在敌人阵中,面具森严,双眼血红,长剑挥出,带一虹血光,黑与红的交替铺染,暗淡了身后那钩浅银色的弯月。
宛如地狱之中的弑神之将。
此刻这位面具少年,周身的杀气稍稍收敛,却也磨灭不去那可堪君临天下的傲然与高贵。
云疏影掀开主营帐的帘幕,带来一阵夜风的凄寒,将帐内的烛火吹的明暗不定。
“怎么?”正伏案研究军情的申东成一抬眸,略带探究的望向云疏影。
这个年仅二十四岁却无比沉稳老成的男子,眼神孤高,可见骨子里的张狂。记忆里的“小李广”申东成,英姿潇洒、贵气逼人,是欲展翅于天际翱翔的幼鹰,踌躇满志,傲视寰宇。
然而那一次家变,使他从人人艳羡的骠骑将军之子化作阶下囚,继而又过了整整九年食不果月复衣不蔽体的奴隶日子,那傲气也磨砺成为了戾气。
不过,云潇知道,这凶悍的样子只是表象,在内里,申东成依然是热情洋溢、永不言败的豪气少年。
“今日是除夕。”她简单的说了一句,就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案几上的地图之旁,“而且你们商讨了两个时辰,一定饿了。”
说着,旁若无人的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可她的左手,却抚过铅灰云纹的厚呢大氅,如游蛇一般的滑入男子的大掌。
“军师也饿坏了吧?”(军师:官名。《三国志·魏书·荀攸传》谓曹操取冀州,皆军师荀攸之谋。攸旋转为中军师。亦有以军师而掌兵权者。刘备以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后进为军师将军)
易初寒轻轻一笑,抑制住略带沙哑的嗓音道:“还好。”
云潇又怎会不知他的伪装?
本不愿意体弱的易初寒与自己一同来这苦寒之地,怎奈她固执,易初寒更加固执。潜月轻而易举的给他捏造了一个费恪门生的身份,担任军师易如反掌。他本身也博览群书,尤其擅长星象占卜,是以也深得申东成器重。
只是,这军师的职责岂是容易当得的?日夜忧心操劳军务不说,还常常被申东成请来商讨战略战术,他更要时时观看星象或是占卜。
如此想了,心疼的在宽厚的大掌里划起了圈圈,又偷偷瞄了一眼凝神思考的申东成。
知道你是铁打的身子骨不怕熬夜!干嘛非得缠着我的大哥一起熬夜,还饿着肚子?就知道你整天冷着脸,是没有小姑娘心疼你的啦!
等咱们凯旋回京了,这个小仇,我一定要报!
望见申东成脸上似有不悦,江滨微微一笑,夹起一个尝了尝,赞道:“不错,将士们吃的也是这个?”
云潇收回女儿家的小心思,淡淡一笑,道:“哪里能够?饺子做起来太麻烦,一人不过分得了四五个,有个过年的氛围而已。”眼见申东成脸色一黑,似要发怒,不由笑道,“好啦,知道你身先士卒,必不肯食佳馔,这碗里下面是糠米,上面是饺子,你可满意了?”
申东成这才将碗端起,尝了一个,道:“不错。我方才接到线报,说杜魁躲藏在拓麻河下游一个小镇,拟定在明晚偷袭,你以为如何?”
简单却不失严谨的行军图,已经被频繁的指点勾画,起了绒绒的毛刺。
云潇起身,细细打量一番地图,沉声道:“这镇子距离高丽只有三十里的路程了。而且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形很是崎岖而复杂。”
江滨已经草草吃完,这时开口,语气很是坚定而铿锵:“疏影兄也太过小心了,高丽王对我大周向来俯首称臣,想是不敢插手我大周平叛内乱的战事。”
易初寒轻轻摇了摇头,以波澜不兴的语气平静道:“我也这样想,高丽王不敢得罪大周。但江兄一定要带一千轻骑去擒获杜奎,我认为有些冒险。不如加派些人马,我认为五千适宜。”
“不必。”江滨镇定的拒绝,然而眉宇间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与焦急,“如今的形势对我们有利,需要乘胜追击、速战速决。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明晚,军师守候大营,养精蓄锐;申大哥一举北上,将叛军占领的最后一个城镇收复;疏影兄向西,安抚难民;我一路向东,擒获杜奎!”
乘胜追击、速战速决?
一种难以描绘的复杂感觉,从心底悄然升起。
云潇有些讶然的看了看江滨。
这样有些冒进的做法,怎是一向稳重自持的江滨提出来的?
他一直奉行的是保守的策略,与激进的云潇、冷冽的申东成互补互益,加之易初寒对于天气和星象的把握,是以四人鲜少有错误的决策。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这般的急躁与冒功?
云潇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江滨收到了一封家信。
江滨每隔半月会收到家信,由江家长兄书写。里面有照例的嘘寒问暖,和委婉表示的对他表现的不满。
江家大哥说:论学识,申东成粗鄙、云疏影平平;论家世,申东成乃反贼之子,云疏影一介草民。申、云二人,样样不如江滨,为何申东成是从一品的征北将军,隔不多久云疏影也受封为从二品的车骑将军,他还依然是一个正三品的中郎将?
江家大哥还说:自家妹子正气,入宫一年多,不仅虏获皇帝的心,还怀了身孕。内宫中妃嫔的荣辱与外廷中官员的升迁息息相关,若是不能帮妹子一把,使她登上妃位、贵妃位或者是后位,那么要江家的男儿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