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初雨猛然眨了眨眼睛,眼泪快要掉出来了。舒晨铁砧程静芝的脸说了什么,哪个女的正在羡慕嫉妒恨地盯着谢临川,甚至程静芝朝她这里看了多少次,她都无法注意。谢临川的手掌抚在她脸颊上,像是在呵护一朵柔弱的花,他带着酒香的唇静静靠上来,在她冰冷的脸上吻了一下。
“程如初,你还要骗我多久?”
他漆黑的双眸不容逃避的定定看着她,平静地问。
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堵住,好似连申吟都无法出口。
“爱情?”谢临川挑眉看着她:“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
恋爱的人都有那种感觉,没签过手的时候想牵手,牵了手了,又想别的,程如初成功和舒晨牵手不久,心里就开始殷殷期待KISS。偶尔看到漫画里又唯美而又让人心跳的接吻画面,萧初雨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直直烧到耳后根。
萧初雨在门口怔怔站了好久,一时想冲进去抓住他大声询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发傻充愣回去睡觉。她微微动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下楼进房间,衣服都懒得月兑,被子一裹——睡觉。
“我觉得你比蜂蜜水有用。”谢临川搂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上,按着她的腰月复处,让她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今天胆子变小了,不敢说想要了?”
萧初雨泥鳅似的跳下去,直直跑到沙发后面,这才敢回头赔笑着说:“很晚了,要不早点睡吧,我去给浴缸里放洗澡水……”
谢临川也不继续逼问,只是默默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慢慢地吻了一下,声音很低:“留在我身边,好好过一个女人该过的单纯日子,吃了睡,睡了吃,你可以和巴黎所有无忧无虑的女人一样,只关心最顶尖的时尚,只在意晚餐的鹅肝酱是否正宗。”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纷乱不可捉模,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这样睡着了,梦见那年她和他刚刚互相吐露心迹没多久。舒晨这人死板不可捉模,可是程如初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一腔恋爱的热情,岂是两天一封情书能够打发得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临川才低低开口:“你去睡吧,不用做别的,也不用管我,今天回房间去吧,我们都各自呆一会。”
萧初雨磨蹭了半天,一点一点小米碎步子挪到他身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冷不防他两只手抄在腋下,将她整个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在他的腿上。萧初雨全身都僵硬了,汗毛一根根倒竖,偏偏动也不敢动,颤声道:“谢临川……那个蜂蜜水…解酒……喝酒吹风会头疼……”
后来还是她看不下去,发脾气问他:“你长那么高,难道不会背我么?不会给司机打电话么?”
是谁,谢临川,他究竟是谁、?
约瑟芬正在弹着雅尼的歌曲,琴音如流水一般叮叮咚咚,衣香鬓影似乎都离他们远去,只在这大厅的一隅,手就任由谢临川那样握着,他的一字一句,如同一块美丽的石头扔进了她如死水一般的心湖,咚的一声沉下去,泛起无数涟漪。
萧初雨在空白的记忆里面努力搜寻谢临川三个字,可是她确定她真的没有见过他。他这样的男人,说好听点,风华绝代,怎么都不可能淡化在她的记忆里面。可是,谢临川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不是她自作多情,他分明待自己不一样,那种亲密和关切和那些花花草草是不一样的,仿佛他早就认识她,了解她。萧初雨一遍遍回忆谢临川说过的那些话,竟然从他的温柔笑言中品出了试探的味道,心中一颤,头皮微微发麻,从指尖开始冰冷。
萧初雨目光微微闪动,心头汹涌澎湃的情愫差点就要压抑不住,许久,她才轻轻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紧接着是撩开了被子,躺在了她的旁边。那熟悉的味道,正是刚刚摔门的谢临川。
程如初郁闷坏了!这个舒晨,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一点也没有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胆大又霸气,这时候不是应该应时应景地吻上来么?!可他偏偏还提什么去少年宫练琴!
萧初雨忽然间心慌意乱,有些失望,有些轻松,甚至还有些难过和心疼。只得心烦意乱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你过来。”谢临川好像没听见,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陷入一片漆黑中,萧初雨眼前明明灭灭地却是他那双朗若星辰的眸子。她不是错觉,他终究对她是不一样的,太不一样,出乎意料地让她感动心悸。
萧初雨小小扭动几下,见他是不会放手了,只好长叹一声:“我也不想骗你……感情这东西是不需要逻辑的,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总觉得那些情景都是发生在电影和小说里面的。可是那天和舒经理这么一说,哎,我就HOLD不住了,瞬间就明白了,不是不可能,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那什么来着,一见倾心,再见难忘。只是他现在眼瞅着是名草有主,我也不敢去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就这么远远的,默默的望着他,只要他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虽然迟了点,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谢临川看了很久,终于缓缓放开手,在她脑袋上爱怜地模了模。
他背对着她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肩头,鬼鬼祟祟钻她的被窝,却没有继续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程如初拍了拍头发上的槐花,气鼓鼓地索性不理他。
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办,继续装傻充愣也是不现实的,竟然被一个男人的温柔逼迫到进退维谷的境地,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萧初雨只好泄气的笑,无奈,遇到谢临川,是计划之外最大的危险和无奈。
那个周六日,说好去少年宫,可是半路上程如初改了主意,撺掇着舒晨一起甩了家里的司机,两人在北京前门胡同里面疯狂逃窜。那两只手是紧紧相握的。知道两人都跑不动了,摔倒在一颗槐树下的草坪上。
那时候,舒晨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慌得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只是垂着眼,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
萧初雨吃惊地停住脚步,谢临川却快步站起来,将她推出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他说得一板正经,言语间醋劲十足。
“是么?我觉得你的气氛都跑去舒晨那里了。死女人,有了我一个还不够,你难道还要招惹舒晨么,他今天都订婚了,郎才女貌你看不见么?”
他的眼眸看过来,像似漫天的星光揉入其中,璀璨诱人,她心头一阵猛跳,假装镇定,抬头小声问:“那个,谢临川,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哦?是喝多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冲点蜂蜜水什么解酒的……”
可惜今晚气氛糟糕透顶,其实她很多话想对他说,想问他,可是又不敢开口。她不敢,也不能。
不知道翻来覆去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谢临川低低笑了两声,捏住她一绺长发摩挲,慢悠悠问她:“想来舒晨与你的初恋雷雷哥长得很像吧?”
舒晨这才恍然大悟,蹲下,她趴在他宽阔又带着发育期特有的清瘦的背上,眼泪再忍不住,全部打在了他的校服上。
睡得不安慰,一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
直到天边晚霞妖艳浓厚,抹了两人一身的红晕,他才背对着她,声音很轻:“如初,你今天很漂亮,很美好,我真的,特别喜欢,我想吻你,可以么?”
有人在头顶轻声问她:“舒晨,真有那么好?”
谢临川倒了一杯酒,对她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小雨滴,还说要给我煲汤,自己睡得猪一样。”
萧初雨的手指跳了一下、两下、三下,心里噪杂喧闹的声音一瞬间全部静了下去。
鼻尖都碰着鼻尖了,呼吸也纠缠在一起,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只有漫天的槐花。可是等她准备好了,闭上了眼睛。等了半天,舒晨只是轻轻在她鼻子上一刮,拉着她起来。zVXC。
舒晨一路默默相陪,他不吻她,也对她特意换上的新洋装视若不见。她烦躁得不行,故意多走了好多路,少年宫是没去成,新鞋子还把脚磨破了,只好坐在路边发呆,委屈得就要掉眼泪。
这一刻是这样温暖,这样美丽得失真。萧初雨从未想过这样的一番话,这样犹如山盟海誓的一番表白,是从眼前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这种感觉,仿佛世界只剩他们紧握的双手,仿佛这不是舒晨的订婚礼,而是他们的,她程如初和谢临川的一场华丽的山盟海誓。
虽然萧初雨心里一直都在打鼓,不是没有思考过谢临川这个人到底对她是一时兴起还是由来已久,但是她能够肯定他知道得不少。之前也想过趁早溜之大吉,只是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戳穿她,他认识以前的程如初?还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怀疑,或者说是在提醒她什么?
订婚礼后来说了些什么,众人是如何笑的,舒晨和程静芝是如何喝掉交杯酒的,萧初雨都没有看到,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谢临川的小洋楼,如何躺在卧室那张可以听到海潮的床上,又如何心思复杂地睡去。
萧初雨原本被睡眠短时间冲淡的那股憋闷一瞬间又回来了。
“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懂?”他稳若泰山,定定看着她,“小雨滴,你的人就在我面前,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我的手里正握着你的手,我不会放开,以后也不会放开。你懂么?你就算逃,我也不会再放开,因为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再一次和我擦肩而过,你反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明白么?”
程如初在心里殷殷期待着,会不会发生漫画里那样的情节。其实早就在心里设想过千百种初吻的画面,她心跳脸红,肚子里盘算着做坏事。
朦朦胧胧睡到一半,感觉有人在轻轻模她的头发,温柔而且充满了爱怜,像是一个梦——她也只能当做梦。
最后,她笑了:“临川先生,您在说什么?不是开玩笑吧?很冷也。”
他今天所作所为她办法准备也没有!
他的字字句句浮现在心头,萧初雨瞪着眼睛傻傻看着谢临川在灯光下有些忧郁的剪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点什么。
萧初雨干笑着指向半空细眉似的月牙儿:“那个……今天没有红酒烛光,没有谈情说爱,没气氛……呵呵,没气氛……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的……”
谢临川在她耳朵上轻轻吹一口气,萧初雨怕痒,偏偏躲又躲不开,咬牙硬生生忍着,只觉那麻痒似乎是要钻进心底,滋味并不难受,只觉很陌生,很危险,好像他是一个诱人的漩涡,陷进去她就出不来了,所以没来由地想要抗拒。
或者人都是这样,对方越是冷淡自控,自己越是铁了心厚了脸皮要往前冲。别人不知道,可当年的程如初就是。什么钢琴,什么学习,什么社交,什么礼仪,她通通都丢到一边,甚至偷偷借来班里女生的少女漫画,看着那线条勾勒出来的小人儿,心里想着,舒晨的眼角是怎样的,鼻子轮廓是怎样的,想到嘴巴的时候,脸却红得像番茄一般。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我们错过一次,虽然你不记得了,虽然再重逢有点太晚,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只要相逢,就不会恨晚。”
萧初雨都快忘记雷雷哥是什么人了,被他一提才想起,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您不说我还真没觉得,您这样一说,嘿,还真奇了怪了的像!我就说我怎么一见舒经理,脑子里便是空白一片,心如鹿撞的,原来是这样……”
萧初雨不动声色,笑容平淡地转过头,静静地对上那双漆黑若潭的眸子。两人的目光纠缠了很久,萧初雨没有像以前一样逃避,谢临川也丝毫不退让,竟有点与谁争锋的味道。
他这一番再认真不过的说辞,再直白不过的吐露心扉,让她不由得心头一窒,呼吸瞬间就凌乱了,纠缠的目光再无法直视,只能匆匆别过脸:“临川先生,我不懂您的话。”
谢临川嘴角的笑意凝滞,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将她放开。
萧初雨呆了半天,猛然回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自助餐吃多了,吃多了就饭瘫,本来想歇会,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那个,你还喝得下么?想喝的话我马上去做……很快就好!”
谢临川没回答,半倚半靠在靠垫上,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嘴角轻轻抿着,看上去有些忧郁又有些冷漠。萧初雨不敢动,不知为什么,也不敢与他对视,只能狼狈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得入神。
他不动,萧初雨更不会动,小心翼翼铺好床,缩在床板的小角上,也拿背对着他,咬死嘴唇半个字也不说,好像和他较劲似的。
五月槐花开得正好,纷纷扬扬如香雪一般落下。少年和少女气喘吁吁并排躺着欢笑着,小小的手勾在一块,呼吸和心脏几乎都是同步的。
谢临川也笑,抓住她的指尖愈发紧握,声音轻柔:“我对你,一直很认真。而且,第一次想要留住一个人在身边,想要让她忘掉那些不应该由她来背负的过往和责任。我想她能够安心留在我身边,看她笑,听她絮叨。装傻充愣也没有关系,我全然不在乎,可是问题她总把我的认真当做玩笑。你真的觉得好笑么?”
她实在不愿想起这个名字,索性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装作睡着的模样哼两声。
谢临川“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算了,今天就不折腾你了,你也够累的,免得以后说我欺负你,好好坐着,让我看一会。”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圣经》上的段子,萧初雨几乎是张口就来,背得饱含深情。
张开双眼的时候,萧初雨发现卧室亮着灯,本该在外面声色犬马还没有回来的谢临川,此时此刻却安静地坐在飘窗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还拿着酒杯,显然在一个人喝酒。“程如初”他忽然又轻声道:“你下次骗人的时候,也要理直气壮,别总是心虚的样子。我和舒晨不一样,我没有失忆,我什么都记得。”说笑多过。
…………
那时候的舒晨,那时候的程如初,多么清纯,多么美好,就像那个五月的槐花,干净的,馨香的。
萧初雨在梦中翻了个身,眼泪滚在一只温热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