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梓悦坐在张慕篱屋里的小凳子上,托着下巴,沉思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还真的跟着她回来。
本来他已经决定打场持久战,现在他爸是听了米兰的一面之词还在气头上,等时间久了,加上他的态度坚决,他爸自然会冷静下来派人去查,就会知道他跟人同居的事,根本是子虚乌有,总有一天他会听他说话的。
可如今,假的不也成真的了吗?金梓悦叹了口气。
“呃,你就别难过了。”张慕篱从她的柜子里草出瓶矿泉水,摆在他面前的小桌上,他看她,就像亚苏说的,说不上是张慕篱在给他找麻烦,还是世上本无事,他偏要去招惹她,把自己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复杂。
[喂喂喂,只是叫你别太难过而已,你也不必突然笑出来啊,很吓人耶!」张慕建见他瞧着瞧着自己突然笑了出来,还当他是受不了打击神经错乱了
“你把我带回来真的没关系吗?我可是要睡在这里的。”
张慕篱脸红了下,像个陀螺一样转起圈来,在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从床底下找出一个大袋子,打开后原来是床被子,“晚上我把这个铺在地上睡就好,反正现在天气很热,睡地上也不会着凉!”
看来她还是认真的呢,跟他只是想逗逗她的心态不一样,她可是很认真地计划着怎么收留他了,是说她够朋发呢?还是没大脑呢?
“你不怕被人说闲话吗?你来这工作只是想赚钱供弟弟念书吧?结果还要因我惹上不必要的事情,会不会觉得很讨厌?”
张慕篱想了想,说:“讨厌是会啦,说真的我想不通都市的人都这么闲吗?对别人的事好像比对自己的事更感兴趣似的,明明自己的生活都还忙不过来呢!”
“那你还有空去操心别人?”
“我看不惯没人站在你这边嘛则张慕篱一如她往常的风格,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样的人,金梓悦从没见过,就算是孩提时代,他也被教育要看人脸色说话,要能分辨出什么人该讨好、什么人不可信,不能因一时的口快被人抓下话柄。
站在他这边?他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怎样做才是为他好,只要是为他好的,他就该去听从,却从没想过除此之外,还有不管他是好是坏,只是单纯地向着他的人。
即使被人欺负了,只要不吭声装可怜,典论就会站在他这边,这是对他好的;如果他被欺负了,又有人更狼地替他打回来,那就没人觉得他是值得同情的一方了。
有时候,他是希望能有个人忘记那些处事原则,能单纯地只为了他,做些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蠢事。
「你不就是站在我这边?”他有意调侃。
张慕篱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反正就是听完后,让她心里怪别扭的……拧着的那种别扭。
“也没有啦!”她还真有点不适应他夸她,“我站在你这边,当然是因为你人很好啦}我知道你总拉看我去吃饭,是怕我营养不良,你这人有时候说话很恶毒,可其实没有恶意的,你还帮瀚翔调了薪不是吗?他还以为那天惹你不高兴,担心自己会失业,担心了好几天,所以啦,你就是这样容易被误会的人,而如果连你的亲人都误会了你,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张慕篱絮絮叨叨一大堆,自己听上去都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怪可爱的,又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也许我就是对你好呢?对别人都很坏?”他继续逗她。
张慕篱人一下呆住,脸憋得通红,急忙躲开他的视线,口齿不清地说:“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啦!我还知道你很爱看我出丑的样子,你最好适可而止!”
哎呀,原来他这点小爱好早被她看穿了?那他还真得多谢她一直这么配合他呢!金梓悦笑了起来,之前为了是否要住她这里而烦恼,经过短短的时间后,已经被他抛去了脑后,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一次次地招惹这个麻烦的小东西了。
她不美艳、不性感,不通情达理还反应迟钝……唉,再想下去他都要觉得自己眼光真的很奇怪了,就像所有人都质疑,他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一样,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正因为不敢相信,他极力地否认,可无数次地自我否定后,他最后还是守在她身边,这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多么地喜欢跟她在一起。
即使她有那么多明显的不足,可只要跟她在一起,不管是吵是笑,他都是真实的他,他永远都是处于最轻松的状态。
他被她吸引着,渴望着与她更紧密的联系,因为在她身边的话,他是快乐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张慕篱问他,她有点怕会不会自己哪句话又打击到他了?他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她不该对他凶的!
“我只是在想,住在这个可怕的地方,我是不是也必须和其他人共享一个洗手间。”
听他这么一说,张慕篱放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好像没受到打击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她的回答,却真的对他造成了打击,“当然啦!不过用久了就习。喷了”
唉{虽然有她陪着是不错啦,可金梓悦真的有些后悔,他之前把自己形容得太惨,不然起码他可以提议,他们各出一半钱,搬去一个不用跟别人共享洗手间的地方啊!
在张慕篱家度过的第一个晚上,金梓悦被她带去了一个,如果不是特意找绝对不会发现的夜市,张慕篱在那个地摊云集的地方,帮他买了毛巾、牙刷等换洗用具,还为了他跟老板杀价半小时,只为了买套家居服。
如果说这种逛夜市杀价的事,对金梓悦来说还算新鲜有趣的话,那隔天大清早就被张慕篱叫醒去挤公车就真的是恶梦了。
那种人被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交通工具,引不起金梓悦一点兴趣,可他说要坐计程车去公司时,却被张慕篱狼狼训了一顿,说他太浪费什么的。
明明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他硬是在公车里挤了四十分钟,等到了站竟然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公司!
多亏了张慕篱,金梓悦的精力有相当一部分都被抽走,以至于出席会议时,被人调侃,他也完全不想反击,被人说两句有什么了不起?他可是和同一层楼的住户,共享一个马捅的人啊!
这也是金梓悦最不能适应的事情,每次他青着脸从厕所回房间,都免不了要被张慕篱表扬鼓励顺便安慰一番,如果没有她的开导,他都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了。
但相比下很容易就适应的事也是有的,比如说跟张慕篱面对面围着一张超小的圆桌,坐在小凳子上吃饭。
自从他搬过去住,第一件事就是禁止张慕篱再吃泡面,而她也很大方地自掏月复包,每天买菜回来做,他想比起她自己的健康,她怕是更加在意他的胃接受不了每天都吃泡面。
吃完了饭,她会把她的笔记型电脑放在小桌上,两个人并斗!l坐在床上,看电影或娱乐节目,看完了各自洗漱,把小折叠凳收好后放在衣柜后面,把小圆桌的四条腿向内折起靠在墙边,然后把床下的被子童出来浦在地上准备睡觉。
如此狭小又无趣的空间,甚至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可金梓悦却在这样地方,不知不觉地已经住了一周,住到他都对自己产生了不理解,先前那么大的别墅,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晚上,金梓悦枕着自己赔膊对着房顶发呆,想着这一周的种种,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本来都做好了和他老爸长期抗争的准备,也没指望自己还能过什么逍遥日子,可实际上每一天、每一天过得却是出奇的快。
他原本以为他自己一个人能挺得过去,如今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此时不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那他又会过着怎样孤独难熬的夜?
地铺上,张慕篱努力压制的喷嚏声还是大到足够唤回他的思维。
“感冒了?”黑暗中,他对着她的方向低声问。
“没有啦,鼻子痒痒而已。”张慕篱不承认。
本来她坚持由她睡地板,但遭到他的拒绝,后来两人约好用猜拳决定当天谁睡地板,他每次都慢出一点点故意输她,昨天没装好被她发现了,于是今天她就出得比他还慢,他要重比她又不依。
“嘴硬的结果就是打针吃药。”他说。
“我才没感冒则她坚持,像是又把被子往身上盖紧了一点。
「我看,我在这里还是会打扰你,不如明天还是去找别的地方住好了。”
他等着,等他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过了好久,张慕篱那边才传来闷闷的回话,“不用啦!都说我无所谓了,你能去哪住?在找到这房子前,我都是住在公司的员工休息室的,那里蜂螂什么的很常见,你住得了吗?”
金梓悦还真被她这种贴切的形容,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还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说:“那不是正好?也好让我家那个臭老头开心。
[你过得不好,你爸爸怎么可能开心呢?J张慕篱又说:[没有见到自己孩子生活不好,还开心的父母啦,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啦,就像上次一样,
知道你是在做好事后,你爸爸不是开心得哭了出来?我觉得,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他哭是因为年龄大了变感性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听她竟然在替他老爸说话,金梓悦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们跟一般的父子可不一样,他根本没把我当儿子,而是当个圣人在培养。”
金梓悦告诉她,因为他爸年轻的时候心思都放在事业上,生他时已经中年了,为了他妈妈的身体看想,他们只生了他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他爸不知是看社会新闻看得太多还是怎样,好像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怕他学坏,所以虽然他爸是公司董事长,可他一点父亲的光都沾不上不说,从小接受的就是圣人式教育。
他爸告诉他要做人上人,要靠自己的努力,要这个、要那个,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生的,而只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
幸好天高皇帝远,他老爸长年在国外,可这距离造成的隔阂,也使得他们交流越来越少,而相比他,倒是米兰有更多的时间跟他爸妈在一起。
比起他这个“随时可能学坏的儿子”,当然“总陪伴在身边的未来媳妇”说话更可信啦!
要不是说出来,金梓悦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这点如此地耿耿于怀,他还当自己早就想开了,可越是说看,心也跟着烦乱起来。
没想到张慕篱听后,竟然“扑味”一声,很不给他面子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原来你想得到父亲的疼爱啊?]张慕篱说出的话差点把他吓死。
“你是用哪只耳朵听的啊?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很气他们把我当个橡皮玩具捏来捏去!”
“可大家对橡皮玩具的要求才没那么高呢,说到底你爸是太想把你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人了,他喜欢你未婚妻,还不是因为能从她那里打听出更多你的事情吗?因为,你又不会主动跟他说自己的事!”
张慕篱觉得这对父子真有意思,“说不定相比你的气愤,你爸爸真躲在房里偷偷掉眼泪呢,可是没办法啊,忍不了痛你又怎么会回归正途?”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家一样”不过经她这一说,金梓悦倒真有些感触,因为他爸的强硬教育,他从小在他面前不是装乖就是骗他,被打压得太厉害就开始顶撞起他爸,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无法用语言好好沟通的关系了。
与其说他是在气米兰在他爸面前摆弄是非,更不如说他是在嫉妒米兰,能跟他爸那么好地交流,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血亲似的!
“而且米兰不是我的未婚妻!虽然她对外放过好几次话,可实际上我们没有订婚,我也没打算要跟她订婚!”
金梓悦有点气地看着张慕篱睡觉的方向,“这次事情闹这么大,还不是因为我的不妥协,这样你还看不出我对米兰一点意思也没有?”
别人说他是对未婚妻始乱终弃的烂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她也这么说!
“是吗?”张慕篱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又打了个呵欠,“可是,她那么喜欢你。”
金梓悦眯起了眼,她那种风凉话中又似乎带点委屈的语调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我又怎样?”他的睡意全无。
而张慕篱则是懒洋洋地、很累似地说:“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她也有点可怜而已。”喜欢到不择手段,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击还是坚持不懈,可最后结果只能是离自己喜欢的人越来越远,这不是很可怜的事吗?
虽然只见过一次,可她忘不了那个叫米兰的女人高傲又美艳的脸。
觉得金梓悦的爸爸很可怜,觉得他也很可怜,觉得他那个假未婚妻同样可怜,甚至,觉得她自己都有点可怜?
感情的事嘛,本来就不是对等的,唉,最近一想到金梓悦的事,心口就会酸酸的,难道真是吃太好消化出问题了?张慕篱拍拍心口,告诉自己别去想了,睡觉睡觉。
可金梓悦却不依她,听到她说得好像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还同情起米兰来,他就是不舒服!她也太公正了吧!
金梓悦侧个身子滚下床,直接滚到了张慕篱的地浦上。
本来已经要睡着的张慕篱,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人瞬间清醒起来,“你干什么?”她口齿不清地问。
好歹她也是个女的好吧?大半夜被男人压在床上,还用那么凶巴巴的视线看着她,她也会心虚的呀!
闷热的小屋里,夜色中金梓悦那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看得张慕篱心里毛毛的。
“慕篱,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有个女人喜欢我,那个女人对全世界宣布我们在一起了,因此全世界的人也都相信我们在一起了,我就应该跟她在一起?”
张慕篱被他绕来绕去的话搞得有点迷茫,怎么他还在说这个啊,那话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可看金梓悦的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不把她吞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我又没那么说”她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觉得那个米兰也很不好过罢了,哪知道这样也会踩到他痛处!
“可你就是那个意思,你在指责我对她残忍”金梓悦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有共同的朋友,难道她跟人家说我们很恩爱,我也要去一一反驳说她在发花痴吗?她是个女人,我若这么做了,那还让她在朋发间怎么做人?可他人的印象不代表我的决定,我总不能为了顾及她的颜面真的娶了她!”
“我知道啊!”张慕篱被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真是奇怪,他明明只是撑在她身体上,并没真的碰到她,可她怎么会有心慌意乱的症状出现?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难,同情他的处境,她怎么会让他住她家啦!她说别人可怜只是说说而已,对他可是直接用行动表示耶,这样都能气到他,他也未免太敏感了吧!
可金梓悦根本不听她的话,虽然理智上他是知道张慕篱并没其他意思的,只是她一贯说话不经大脑而已,可是听她那么说了,他开始慌张起来,不能不去在意,他真的很怕她也把他当成一个玩弄女人的烂人啊!
张慕篱努力躲避着他喷在她脸上的呼吸,那种表情被他视为对他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