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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我真的怕了,杀人原来是不用刀的。”凝宣眼神里又扫上一层惶恐。没亲人,没家,没依靠的那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凝宣你记住!”他异常严肃的告诉她,“这个圈子,再亲近的人,说话也要留三分!交友要谨慎!”他一字一顿清楚的告诉她。
“我知道,可有些时候我就是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他严重警告,接着又说:“你确定只有照片落在他们手里,没有其他把柄了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有没有录像带之类的?”
“为什么又问这个?”他唐突的盘问让她一下想起刚进腾飞时,张哲腾爆出来的那个录像带,那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痕,挥之不去的痛。谁都可以不相信她,但是他不行。现在,那天的那种痛再次真实的向她席卷开来,凝宣感觉整个人掉进了海里,无依无靠,连根救命稻草就抓不起,梁语天的疑问就像一个漩涡,随时可以将她覆没把她淹死。“记者没查,你先查我吗?”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反抗。
梁语天看她咬紧牙关的样子,突然被什么事情晃了一下,他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夜!那天事后,他知道凝宣是第一次,皱起眉头打量着她,他是心疼她,为了他这么个人不值得。凝宣却带着笑意长长缓出一口气,就像小孩子把一件最珍视的礼物,费尽千辛万苦交到心爱的人手里。现在他想都不敢想,凝宣那时是如何拼了命保全自己的。“我真他妈的混蛋!可是我又能怎么办?”他心里充斥着懊悔和矛盾。
他叹口气:“凝宣,现在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忘掉这些,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就当它们原本就和你没关系!”
“我试试。”对于他,凝宣办不到的,绝不轻易答应。
“凝宣,合约到了和我出国好吗?”他往后挪了挪身体,想把她整个人都看得更清楚。凝宣瘦了许多,皮肤也变得更白,白的近乎透明,没有血色。单薄的身体,被住院服那蓝色睡裙罩住,整个人更加瘦仃仃,像个刚刚发育的少女。只有那双大眼睛还是很溜溜的透着懵懂和无辜。回国这些日子一直被她的事搅得焦头烂额,都没仔细看看她。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凝宣的肩膀明显的晃动一下,梁语天知道,每次她克制自己情绪的时候肩膀都会不自觉的晃动。
“什么解释?”梁语天不安又不解。
“等我病好了,出院以后再说。”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和他抗争,为什么欺瞒她美景去世的问题。她每一次心动,不知要积攒多少精力,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对他的爱换来的不过是一次比一次大的打击,一次比一次苦的味道,一次比一次干脆的拒绝。经得起这些风霜雨雪,确实需要不小的能量才能毫无尽头的忍耐。
凝宣事件平息出院之后,梁语天陪她去看那座房子。车只能开到小胡同的十字路口,狭小的胡同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困难。“来!”梁语天从身后伸出一只胳膊,牵着凝宣。“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病没有好啊?”他握得更紧了些,希望能把她的手捂暖。
“一直都这样……以前我妈也总说我手脚凉……”她说。妈妈在世时总是搓着她的手念叨,你的手脚总是这么凉,一定要找个疼你的人才行!凝宣那时还不屑的笑妈妈迷信。现在她信了,她的手脚真的一年凉过一年,夏天也是冰冷的。甚至半夜经常把自己冰醒,后来就习惯睡觉的时候穿着棉袜子。
“那你冷不冷?我车里有毯子。”梁语天回头问她。
凝宣摇摇头,“不冷,就是手有点凉。”
梁语天还是折回去拿来毯子,小心的给她围好。
凝宣奇怪的打量这条巴宝莉围脖笑,“这哪里是毯子啊,这大热天的你车里带这个干嘛……”
梁语天憨憨的笑了两下,“包我女儿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热盼和疼爱。
“哦!”她只是轻声应和,没有问下去,她知道只要随便问几个问题,就会看到他的遮掩和尴尬,然后顺理成章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抖落出来。可是她不忍,她做不到那样。心里想过千万次要如何质问他,设想无数次的对话在她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
他牵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青砖路上,石缝里长满青苔和黄色紫色的小花,墙壁上也是。两侧的围墙很高,抬头望见一条蓝色的天空,人站在这里好像处于天井中。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过每多远,视野豁然开朗,前面是一条比较宽阔的马路,有车和行人穿过。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诧,他们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梁语天戴上墨镜,四处望了望告诉她:“我们多走了一条马路,这条路才是我们在医院望见的那条街,刚才开过了,那个小胡同应该是楼的背面。”
他们接近那座楼,两人惊叹在这繁华奢靡的大都市中,居然隐秘着如此古朴典雅的一栋老楼,石头墙面都是风雨洗涮过的痕迹,记录着这个城市的变迁。门牌上的字迹斑驳不清,靠着凹凸的印记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蒋宅”二字。
“哇……这房子真有感觉!像个艺术品!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比我拍年代戏时找的那房子好看多了!”凝宣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出超乎寻常的兴致。
梁语天看见那字,习惯性的皱了下眉。美景家姓蒋,他记得美景曾提起她年幼时和她妈妈在本市的一个老房子里单独生活过一段时间。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凝宣出生那年。
“我要是带相机就好了,好喜欢这个房子啊,这个胡同太背静了,左拐右拐的。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拽拽梁语天的袖口,问:“天哥,带手机了吗?帮我拍一张!”凝宣好似对这个房子具有莫名的亲切感,没人居住的老房子,由内而外透着阴森恐怖,凝宣却甘愿牺牲她那纤细白女敕的弹琴的手,毫无畏惧的模模落满灰尘蜘蛛横行的大门,抠抠被雨水敲打后的斑驳坑洼石墙。“这房子怎么没人住了呢?”她自言自语的惋惜。
“这条街都要动迁了,可能是搬走了吧。”梁语天低声说。
“别忘了回去洗一张给我。”凝宣留恋的看着这宅院,“这人家好有个性,房子瘦瘦的盖那么高,房顶还加盖成三角形,还涂成红颜色。我怀疑这家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个艺术家!”
血脉相通也不过如此,从没见过爸爸,磁场却能解答出他是个艺术家。蒋莫城原是画家,买画为生,后从商做起传媒产业。凝宣身体还在调养中,情绪不能太激动。梁语天犹豫把不把知道的这些告诉她。
“凝宣,这是可能是你爸爸家。当然我只是推测,因为这个姓氏还是大户,确实太凑巧了。”
“你骗人!我没有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凝宣还像第一次知道时那么激烈。
“胡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认不认,他都是你爸!”梁语天严肃的告诉她。“他是给你生命的人!”
他接着说:“你爸爸姓蒋,叫蒋莫城,这也许就是他的老宅。你好好看看吧,这一片马上就会动迁。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这也是他选择现在告诉她的原因,房子和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将瞬间化为尘埃,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住着谁,上演过怎样的悲欢离合。
“你不会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凝宣大声说。
“凝宣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就这么可怕?我知道了能把你怎么样啊?我夏凝宣这么多年,控制过你,扰乱过你的生活吗?你至于像躲瘟神一样防备着我,然后再同情一样的安慰安慰!我告诉你……我不需要!既然你这么怕我知道,好啊,你干嘛回来,我死了一干二净多好!”凝宣越说越激动,心里的话像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
“你怎么了?”梁语天只是说她两句,没想到她这么激动。她病刚好,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
“我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凝宣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像是妻子质问欺骗了她的丈夫。
“我做什么了?我为了你,公司孩子都不管了,飞回来照顾你,我还要做什么?”梁语天毫不退让,生气的反问。
凝宣听着,心一下软了下来,低声说:“算了!”刚才那一幕,让她心颤!那情景和语气,就像一对老夫妻在娴熟的拌嘴。她不想吵下去了,也不敢吵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