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赴晋治病心情记(9)
1991年3月15-16日小雪转晴
这两天躺在病床上,除过吃药、打针、吃饭、大小便之外,便是漫无边际的思念,对亲人,对故乡。这茫茫的愁绪,我可如何排解?
我有心把第二次手术提前几天,这样就可以提前几天离开这家医院,提前几天回到家乡,提前几天见到朝思暮想的妈妈,提前几天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夏捷妹相见了!只是不知道,医生愿意否。
妈妈,此时此刻,您在哪里干什么?兄弟姐妹们,你们又在哪里?在干些什么?你们可知道,我在这遥远的异地,此时正痛苦的思念着你们吗?
夏捷妹,你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干什么?你能听见我的呼唤吗?你能满足为兄我要求你的事情——到这里来探望病中的我吗?
唉,原以为,写日记,写信是最好的排解思乡情绪的妙法。谁知这几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种方法不但越来越不灵,相反,却越来越勾起了我越来越浓的这种心绪。
真没办法!
实在急得无可奈何,我只好一次次的翻阅随身带来的几张照片,一次又一次的。
有时我也会突发奇想:要是有哪一位亲人能够突然之间来到这里看我,那该有多好啊!
想来想去,我拿定主意:为了后半生不再痛苦,为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事——和有情人夏捷妹终成眷属——能够实现,我只好暂时忍耐一下这四十天的思乡之苦了。
四十天,短暂的更是漫长的!静下心来,为了你的病,一天天的等待下去吧!
今天(十六日),收到陈冰兄的来信,看罢心绪不佳!
重录感受
当年去晋西治病时,之所以带着这本日记本,就是想在治病间隙能够坚持记下自己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但遗憾的是,计划跟不上变化。3月14日上午做了第一次手术后,右腿膝盖以下全部打上了又厚又重的石膏,行动便严重受限。所以,从现在日记本上当时留下的日记内容来看,第一次手术后的3月15日,没有记日记;这则日记是16日补记的。
司马迁在《屈原列传》中说:“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天是人类的原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处于困境就会追念本源,所以到了极其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忧伤的时候,没有不叫父母的。
在晋西省千光县底村小儿麻痹专科医院,呆了40天,半个月里,胳膊腿做了两次手术。这是迄今为止,我的人生经历中最疾痛惨怛的日子!
尽管后来也不断有病,尤其是2009年十来月间,由于父亲去世三年来,自己一直没能走出思父念父的阴影,哀痛过甚,导致身体严重受损,高度营养不良,有那么三四天,连路都走不动了——不得已,到王城第一附院住院半个月,休息一个月,过度虚弱的身体才得以慢慢恢复,——但晋西治病留给我的印象依然是最深刻的!
所以,在最艰难的四十天病中时光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我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生我养我22年,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妈妈;一个便是后半生准备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夏捷妹!
对妈妈的思念总是伴随着阵阵的心痛,因为脑子里永远挥之不去的,便是启程赴晋那天早晨妈妈留给我的一切记忆!
而对夏捷妹的思念,则显得虚无而飘渺,来无踪,去无影的。事情过去了20多年,现在看来,那一切完全属于建在空中的楼阁,是完全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如果能早一天意识到这一点儿,或许我会及早醒悟过来,及早走出误区,及早摆月兑痛苦!但很不幸的是,我不是神,并没能走出那个有点宿命的怪圈:
情人眼里出西施,天底下正在热恋中的人都是弱智!
所以,即便是在这两天——刚刚做罢手术,应该说是**上最痛苦的时候,但从日记中依然可以看到,我依然是念念不忘莫夏捷!似乎天底下当时就她一个女人似的!
直到这一年的年末,我从异地他乡赶回故乡过年时,平生第一次走进她的家,结果被她伤及骨髓和肺腑,我才真正从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里苏醒过来,然后彻底的告别了年少轻狂,也告别了那个多梦而虚幻的时代!